“我一直在想,昊天到底是什麼?”
清歡看着酒徒,很認真的道:“我不是在說一堆規則莫名產生了自我意志這種事,而是在想,當昊天開始算計,開始動念,開始想吃人,想下凡……
有了這些想法的昊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如今,我終於想明白了,當昊天產生自我意識,開始有了“念頭”的那一刻,祂便不再是“天心”,而是“人心”!
昊天是個人!”
酒徒不僅是臉頰,而是全身都在顫抖,口中喃喃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清歡笑了笑,道:“還是那句話,昊天能管天管地,管我拉屎放屁,但她管不了我在想什麼!
昊天既然是個人,作爲人的第一本能,便是生存!所以昊天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本能的渴求自身的存在能夠延續……換而言之,昊天怕死!
所以當有人突破了昊天的規則後,昊天便開始吃人!
人除了吃飯,當然還會想別的,昊天自然也會如此,比如,他守護這個世界這麼久,會不會感覺到乏味?高高在上看了世界這麼久,會不會對着人世間感到好奇?
會不會想着下凡來玩玩?或者乾脆真的當個人?”
酒徒心緒紊亂,如一團亂麻,很想開口否認,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否認。
因爲從清歡理解的角度來分析,昊天,真的有可能產生這樣的心思……難道這纔是所謂的“天意”嗎?
“你看!”
清歡指着長安方向,道:“天心蒙塵便是人心,人心所向,便是天心!天心人心,皆爲我心……故而,天上天下,爲我獨尊!”
……
就在清歡說出那句話的同時,長安城無數百姓齊心一志之下,以人心轉爲天心,寧缺抓住了這顆天心,寫出了那個字。
他舉着刀,刀上燃着火,在碧藍如瓷的青天上,由東北向西南拖動。
火焰拖動,碧藍的天穹上竟被燒出了一道痕跡,就像是有人拿了根像山峰般的巨筆,在天空上重重寫下一筆。
這一筆便橫跨了半個天空,不知幾萬裡。
然後他刀鋒一轉,寫下了第二筆……
觀主便敗了!
……
看着遍佈整個天空的一個巨大“人”字,清歡笑了,道:“看,我說的沒錯吧?人心,掃去塵埃,便是天心!”
在觀主進入長安,無人能擋時,無數的長安百姓的人心,掃去了一切塵埃,沒有各種各樣的雜念,所有的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打死這個狗日的”!
於是,無數人齊心一致,掃去了一切雜念,惟有一心,那便是“天心”!
天心之下,觀主又怎麼能不敗?
酒徒驚恐的看着天空中的景象,渾身顫抖着。
清歡笑着道:“既然人心便是天心,那我心,也是天心,我意即天意……我想讓你死,降下一道雷霆劈死你,這便是此刻的天意!”
隨着清歡的話音一落,酒徒頓時怪叫一聲,臉上的恐懼還沒來得及浮現,整個人已經出現在萬里之外的海上了。
“咔嚓——”
晴空一陣驚雷!
遙遠的天際,一道雷霆突然出現,從出現的那一刻,這道雷霆便已經連接着天與地。
中間劈下的過程,被直接省略掉了。
與此同時,一聲臨死前的慘叫,通過天地元氣的縫隙,通過“無距”,在瞬間傳遍了整個世界!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酒徒,就這麼死了!
死在一道天雷之下!
死在天意之下!
……
宋國某個偏僻的小鎮,鎮上有一家肉鋪。
一名渾身油膩,卻沒有汗水的屠夫,正舉刀分着豬肉,當慘叫聲傳來時,屠夫舉刀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就這麼一手抓着豬肉,一手高舉着屠刀,沉默了許久。
最後一刀剁下。
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將整個小鎮,連同腳下的大地,以及鎮子外的一座山峰,一分爲二!
無數百姓驚恐的哀嚎慘狀,屠夫充耳不聞,視若無睹,只是抓起案頭的抹布擦乾淨自己的刀後,將刀插在腰間。
丟下肉鋪,他直接出了小鎮,一路前進,方向正是月輪國。
即便再怕死的人,心頭總有些東西,比死亡更重要!
比如,一個在無數年的孤寂時光中,一直陪着的同伴……
……
長安,猶如女童的餘簾,抱着渾身不知道斷了多少骨頭,念力耗盡的李慢慢,艱難的挪到廢墟旁坐下。
聽着天地元氣送來的慘叫聲,李慢慢笑着道:“看來師弟又領悟了什麼了不得的道理。”
餘簾靠着他坐下,態度隨意的道:“老師早說了,小和尚總有一堆道理。”
莫山山扶着寧缺過來一起坐下,問道:“那聲慘叫是?”
寧缺聲音嘶啞,道:“那個死和尚,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在我們解決掉觀主後動手,誠心讓我們打的這麼艱難的嗎?”
李慢慢微笑着解釋道:“他不是故意如此的,也是我們這一戰,才讓他領悟到什麼的……”
寧缺翻着白眼,道:“大師兄,我們都這麼慘了,隨口抱怨兩句,你怎麼還當真了?”
莫山山道:“義兄一向都是認真的人,不像你這般不着調……”
寧缺:“……”
……
長安城外湖畔,被廢的觀主陳某聽着慘叫聲,雙脣微微翕動,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湖畔響起腳步聲,陳皮皮一路尋來,對着他雙膝跪下。
片刻後,陳某虛弱的聲音響起:“送我回觀裡吧。”
……
青峽,四師兄忽然感覺到手中的河山盤變得輕了很多,他稍一感知,震驚發現沙盤河山裡竟再也找不到那道虛劍的蹤影!
他聲音微啞說道:“觀主敗了。”
一片安靜。
忽然,君陌舉起鐵劍指向原野,放聲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着放聲大笑。
然後便是天地元氣送來了慘叫聲,王持託着袈裟的雙臂已經趴在地上,艱難的睜着眼,道:“誰還有力氣,去提醒一下那和尚,我手上還託着幾十萬人呢!”
跟他們對峙的葉紅魚等人,也聽到了對面的大笑,以及伴隨着天地元氣的慘叫,不自禁的鬆懈了。
已經沒必要再戰了。
接下來,恐怕要思考,西陵需要花多大代價,才能從書院手裡,換回那幾十萬人的軍隊!
……
清淨寺,陸晨迦不敢置信的看着清歡。
堵了清歡這麼久的酒徒,就這麼被解決了?
清歡看出她的疑惑,笑着道:“佛門就這樣,禪機一到,悟了就是悟了!”
說完,清歡擡頭,看向西陵方向。
他的視線越過無數山河,跨越萬里之遙,跟西陵神殿最高處某個視線對上了。
感受着對方視線中的冷漠,清歡笑了,因爲冷漠中還蘊藏着憤怒,以及別的什麼東西。
笑的很得意,自語道:“看來你心頭的塵埃還不夠厚,需要多染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