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蘭節,是佛宗一年一度的盛典,原意是祈禱冥王晚些到來,漸漸變成了修行屆集會的日子。
某一屆盂蘭節,蓮生一手策劃了血洗爛柯寺的慘案,將所有參與之人盡數屠殺,其中有一個女子,叫簡笑笑,是一個舞女,也是書院柯浩然的妻子。
也是在那一天,蓮生的本意是引起書院跟西陵正式開戰,再加上他將明宗之人安插在各個勢力,從中挑撥,最終引發大混戰,從而毀滅這個世界。
結果柯浩然沒有上當,單劍滅了整個魔宗山門,蓮生也從此不知所蹤。
……
清歡並沒有馬上出發,而是一如既往的唸經,跟岐山大師下棋,一點都不着急。
直到兩個多月後,岐山大師在下棋時,說道:“魔宗山門開啓了,你該出發了。”
清歡將旗子放回棋盅,道:“那我去去就回。”
然後起身,進了山洞。
……
書院的不器意,就是不受束縛,不受限制之意,從最基礎的不受方位限制,逐漸精深。
等到不受空間限制,便是五境之上的“無距”!
而不受任何規則限制,便是夫子的“無矩”……這其實自然也包括了不受時間限制,所以夫子能活千年,如果沒有昊天,他能一直活到天荒地老!
其他的五境也能擁有恐怖的壽命,但那已經不算是“人”了。
夫子一直是人!
……
極北荒原雪山附近,有一片湖,因爲明宗山門在此,所以被叫做“大明湖”。
此時大明湖水徹底幹了,露出了湖底的宏偉建築,這便是魔宗山門,四大不可知之地的其中之一。
乾涸的湖底如同山谷,清歡就出現在湖底山谷的一堆亂石中,這些石頭或大或小,形狀各異,有的中空似被風鏤出的藝術品,有的圓滾如鼓,有的纖細如林,有的則是模樣怪異根本不知該如何形容。
這無數的亂石彷彿堵塞在心中,讓人不舒不暢不痛,充滿怨懟之意,不甘倔犟之念。
“塊壘大陣?”
清歡一身月白色的僧袍,雙手合十,彷彿籠罩着聖潔的光輝,不染塵埃,就這麼一步步的走出了無數的亂石堆。
走進了那宏達的魔宗山門。
……
白骨幹屍如山堆積,在這屍山中,有一個老僧,老到頭髮早已落光,牙齒也已經落光,只有兩縷極長的白色眉毛在臉上飄拂。
他面前跪着一個紅衣少女,他的一隻手就按在少女頭頂,低頭用沒有牙齒的牙牀,從少女白嫩的脖頸,撕下了一塊肉,乾瘦的身體,一點點的充盈。
少女混身是血,恐懼,讓她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跟決絕。
在距離老者不遠處,還有一個狐裘少女,氣息衰弱,重傷不起。
還有個少年,仰頭望着牆壁上的劍痕,一動不動的入了迷,陷入頓悟中。
劍痕是浩然劍留下的,充滿了強烈的浩然意,少年是寧缺,正在接受浩然意的洗禮傳承。
“踏踏踏——”
清脆的腳步聲,吸引了老僧,紅衣少女,狐裘少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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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月白僧衣的清歡,走進來時,掃了一眼便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微微嘆息,道:“貧僧來晚了嗎?”
被老僧壓在掌下的紅衣少女眼中浮現希望,艱難的道:“還不算太晚!”
清歡看着紅衣少女,面帶惋惜,道:“貧僧還想着跟葉施主交流一番“房中術”跟“歡喜禪”的……不知道你這傷口,還能不能長好?”
紅衣少女葉紅魚咬牙,道:“淫僧,你非得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嗎?”
清歡擡腳,朝老僧跟葉紅魚走去。
那個狐裘少女急道:“當心樊籠大陣!”
清歡只當沒聽到,一步步走到老僧面前,跟他對視片刻,道:“蓮生師叔,能不能放開這個姑娘?你把她的身體咬壞了,貧僧很心疼的。”
老僧一直沉默的看着清歡,此時獰笑道:“難道小和尚打算割肉飼鷹,代替她?”
“蓮生師叔只是餓了吧?好說!”
清歡擡手,一柄刀憑空而起,落入清歡手中。
這一幕讓蓮生微微變色,小和尚距離他這麼近,已經踏入樊籠大陣的範圍了,天地元氣徹底被隔絕。
他也沒有感應到念力波動,這讓蓮生心中的忌憚更甚。
清歡一手提刀,一手單掌立於胸前。
很快,一隻本應在天空翱翔的老鷹,莫名其妙的飛進魔宗山門,一路飛到這間屋子,在清歡頭頂盤旋兩圈後,落到清歡的肩膀。
瞬間又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欲要振翅逃離,卻被清歡一刀砍翻在地。
又同樣施爲,很快有一隻野兔不知從哪鑽了出來,蹦蹦跳跳從屍山中跑了過來,蹲在清歡腳下,跟老鷹一樣的下場,被清歡一刀砍翻。
“割肉飼鷹,貧僧怕疼,不若讓它們代替吧!”
隨手將刀丟開,清歡笑着道:“這位好看的姑娘,還是交給貧僧吧!”
說着,伸手去抱葉紅魚。
在清歡伸手的瞬間,蓮生按在葉紅魚頭頂的手掌,猛然一震,往上揚起。
連帶着蓮生整個人都不禁後退了一步,乾癟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清歡打橫抱着葉紅魚,淡然的轉身離開,高傲的葉紅魚此刻特別安靜,抱着她的清歡,還能感受到她嬌軀在顫抖。
一路抱到狐裘少女前,清歡看到少女的臉龐,眼前一亮,道:“姑娘,不知你對佛門的歡喜禪瞭解……嘶!”
葉紅魚死死擰着清歡胳膊,一雙眼睛透着火氣,道:“閉嘴!”
“好吧!”
清歡無奈的將葉紅魚放在狐裘少女身邊,道:“貧僧先去處理一些小事。”
樊龍大陣裡的蓮生一直痛苦的咳嗽着,終於忍不住坐了下來,抓起老鷹撕咬着。
清歡走到他面前,也跟着盤腿坐下,兩人相隔不過一尺。
蓮生一邊撕咬,滿口鮮血的道:“佛法超凡,懸空寺那羣道貌岸然的濁物教不出來,你是岐山師兄的弟子?”
清歡合十,悲憫慈愛,道:“貧僧在岐山大師坐下唸經,奉命來替師叔解脫。”
蓮生獰笑,道:“那你還不動手?難道你想跟岐山師兄一樣度化我?當年我當着師兄的面吃人,師兄也是如你一般的表情……對對對,就是這種眼神,心痛?惋惜?覺得我入魔,可以被度化?可以挽回?
哈哈哈,我是誰?我是裁決大神官,曾坐墨玉神座,我是魔宗大祭者,可選宗主,我是佛宗山門護法,可命萬僧!
我欲成佛便成佛,我欲成魔便成魔,我乃蓮生三十二,瓣瓣不同,從來只有我渡人,天下何人有資格渡我……”
聽着蓮生髮泄一般嘶吼,清歡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問了一聲:“苦不苦?”
這簡單的一問,堪比黃鐘大呂,頓時堵住了蓮生所有的話語。
面對這個簡單的問題,蓮生卻答不出來,他開始顫抖,渾身顫抖,連眼神都在顫抖……
“阿彌陀佛!”
清歡微微嘆息,雙手合十,口中唸誦道:“受身無間者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之大劫。鼻者無間,爲無時間,爲無空間,爲無量受業報之界,時無間,空無間,受業無間……”
爛陀寺佛經《俱舍阿鼻地獄》,即無間地獄。
蓮生修佛一生,自然懂,即便不修佛,他也懂。
因爲他就身處無間地獄中!
清歡的唸經聲音抑揚頓挫,直指人心,讓人的內心不由自主的變得祥和。
讓人的心靜下來,不受心魔困擾,就能理智的進行思考。
所以蓮生不再顫抖,在誦經聲中,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生。
佛門講因果,種什麼因,結什麼果,自己是如何淪落到這般下次的?
佛子道士大魔頭,神仙老虎癩皮狗,他可以是任何人!
但他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不再是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