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美女的比較當然是引得一衆貴公子圍觀。
規則簡單粗暴,每人三根羽箭,投入壺中多者便爲勝。如果是平局,就加賽一局,以此類推,直至分出勝負。
呼延心淳心高氣傲,自然是不落人後,率先拿過羽箭投壺。她手腕有力,又是個老手,瞄準了壺口便將羽箭頭去。
長箭劃破夜色,然而就在即將落入壺口之時,箭鏃忽然一歪,盡是正好蹭着壺口落在了地上!
呼延心淳一愣,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失手:不我明明投中了!
秦雨涵立刻反駁:你瞎呀!投中了羽箭怎麼不在壺裡,反倒在外面
一定是你們的箭有問題!呼延心淳立刻道。
秦雨涵嗤笑一聲,撿起地上那支箭便投了出去,穩穩當當落入壺中:技不如人就直接承認吧,還怪箭不好。箭不好我怎麼投中了
呼延心淳被搶白,異常尷尬。瞥見一旁的顧煙寒,沒好氣的道:輪到你了!我就不信你能中!
顧煙寒自己也不信。她忐忑的拿起箭,仔細回想着上一世練槍之時的感受。將箭尖對準壺口,全力投出!
可羽箭一脫手,她便感覺不妙。然而,箭身晃了晃,竟是直直的落入了壺中。
好!秦少安帶頭叫好,周圍人紛紛拍手。
顧煙寒不好意思的看向席慕遠,這個男人剛剛用內力幫她將羽箭推送了一把,此刻面無表情,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怪不得他剛剛那麼爽快就讓她答應呼延心淳的挑戰。
此刻,所有人中,呼延心淳最不能接受這個結果:這不可能!你不是手上沒力麼!
她這赤裸裸的挑人軟肋下手着實無恥,顧煙寒拉住又想要爲她出頭的秦雨涵,對呼延心淳一笑:我這個人吧,一看到某些欠揍的人,這手上就有力了。
呼延心淳惱怒,瞥見站在顧煙寒身旁的席慕遠更是不甘心,強壓怒氣冷聲道:還有兩局!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這麼狗屎運!
顧煙寒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你的運氣。
呼延心淳氣結:你罵誰狗屎!
你嘍。
你這醜她張牙舞爪的就要上前教訓顧煙寒,驀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席慕遠手持長箭,將鋒利的箭鏃對準了她的咽喉。
本王不喜歡有人污衊本王王妃。給你個機會道歉。
我呼延心淳看看席慕遠,又看看顧煙寒,怎麼也不願開口道歉。她往後退了一步。席慕遠手上的長箭驀然飛出,蹭着她的臉頰直挺挺的落在地上。
呼延心淳尖叫一聲,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口子。她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席慕遠,對方的手上又多了一根長箭,再一次對上她的咽喉。
剛剛只是警告,這一箭不會再偏。他語氣平淡,可在呼延心淳聽來卻像是催命符。
驀然,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忙朝一邊喊道:呼延無雙!
呼延無雙正一旁喝着酒,聞言輕輕一笑:洛北王的射藝我知道,這麼近的距離下,我若出手,只能救下你的屍體。眼中沒有一丁點的擔憂。
呼延心淳面如死灰,不甘心的又喊道:皇兄
呼延無雙微微頷首:好,我派人去幫你將二哥叫來。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流轉過顧煙寒身上,不過,洛北王這個人脾氣不好、又沒什麼耐心、尤其護短,你最好還是先道歉的好。
顧煙寒這次總算看出來了,呼延無雙和呼延心淳壓根兒就沒半點兄妹之情!
呼延心淳也看出來了這一點,想起自己以往對呼延無雙的羞辱,她此刻非但沒有人任何悔改之色,反而心中更恨他,只想殺了他。
察覺到那鋒利無比的箭鏃不斷向前,周圍的人誰都沒有阻止席慕遠,她咬脣,細若蚊吶的吐出幾個字:抱歉
聽不見。顧煙寒也是個得寸進尺的主。
呼延心淳氣得要冒火,可顧慮着席慕遠的箭,只能咬牙又道:對不住了!
顧煙寒揚着眉頭又問:跟誰道歉呢
你對不起了!洛北王妃!呼延心淳恨不得將顧煙寒千刀萬剮。
顧煙寒大聲應下,得了便宜還賣乖:放心,往後你若是進了洛北王府做小,衝這一聲王妃,我就不能叫其他姨娘欺負了你。
她笑盈盈的拿下席慕遠手上的羽箭,給他遞了個眼色後,再一次投壺。依舊是在某人內力的扶持下進了壺口。
呼延心淳不甘心的剜了眼她,也拿過羽箭擲出。射藝最考驗心境,這一次不用席慕遠再做手腳,她自己心神不穩,那羽箭當然是偏了。
秦雨涵帶笑:這下不用比了!最後一箭就算你投中,也還是我姐姐贏!
你們肯定作弊了!呼延心淳感覺全世界都在欺負她。
呼延慶雲這個時候也來了,跟呼延無雙問清楚了情況,心知理虧,說了一通場面話就要將呼延心淳帶走。
呼延心淳不服:二哥!他們作弊!你一定有辦法找出來!
別胡鬧了!你再這般我便送你回漠北!呼延慶雲只感覺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怒斥一聲後,便拉着她離開。
原本還想將她嫁入忠毅侯府,這丫頭偏偏不聽話,非要選洛北王!要不是看在這是親妹妹的份上,壞他大計死一百次都不夠!
回到王府的時候,侍衛長正焦急的等在門口。他正要給席慕遠報告什麼,看見顧煙寒,又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席慕遠道。
侍衛長點點頭,偷覷着顧煙寒,低聲道:關於王爺遇刺之事,已經查出來一些眉目了。泄露王府地形的人,是王妃的陪嫁丫頭銀燕。
顧煙寒腳步一頓,她記得這個丫頭,是自己房裡的三等丫頭。但好吃懶做,在煙雨閣時很少在她面前出現。倒是她進了洛北王府,這丫頭有事沒事就在院子裡晃悠。
顏夏提醒過她,銀燕這丫頭準時開始打席慕遠的主意了,想要當姨娘,這纔來她面前獻殷勤,同時也在席慕遠面前刷刷存在感。
人呢顧煙寒問。
已經死了侍衛長低着頭,我們是發現了她的屍體,就藏在王府外一個不起眼的衚衕裡。我們找到的時候,都已經臭了,嚴重腐爛
這麼說的話,已經死掉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那天席慕遠遇刺之時,顧煙寒還見到銀燕在正院外面探頭探腦,被夏至給轟走了。
怎麼確定的就是她席慕遠又問。
在她的房裡搜出來了不少銀子,一個丫頭是沒有那麼多錢的,鐵定是收了賄。其次,看門的婆子也說,銀燕前幾日經常出門去,說是爲王妃置辦東西。但問了顏夏姑娘,才知道王妃從不讓銀燕去買東西。而且,她去過碎星閣。
聽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席慕遠握着顧煙寒的手一瞬間捏的很緊。
王爺,是我管轄不力,竟讓陪嫁丫頭做出了這種吃裡扒外之事!這門婚事她一開始就不樂意,所以看準了嫁妝沒有錯後,對於陪嫁丫鬟就沒上心。現在出了這種事,她也有責任。
罷了,已經死了。席慕遠牽着她回了屋。
銀燕是家生子,算家世清白,因而顧煙寒纔沒多心。如今出了這事,她當晚就拿了花名冊在看。
席慕遠沐浴出來要與她親近,被顧煙寒拿着花名冊一擋:王爺,你先睡吧。我將下人們的情況看一遍,免得再出第二個銀燕。
有些人是防不住的,明日在看吧。席慕遠此刻有些惱侍衛長爲何要在晚上說這些,害的他的王妃現在的心都不在身邊了。
不看完我睡不着。王爺,我覺得我對下人們還算厚道吧?只要他們不背主,我連重話都不跟他們說一句。銀燕那丫頭平時愛偷懶,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她她算了,我不跟一個死人計較!
顧煙寒越想越想不通,莫不是這個世界真的只有惡人才能活得逍遙?
別鑽牛角尖了,自古人心難測。席慕遠說着抽掉她手上的花名冊,將她抱入懷中,爲夫來測測你有多深。
顧煙寒的臉一瞬間漲紅:滾!下一秒再次被席慕遠壓在了身下。
累了一晚上,早上看見那花名冊,顧煙寒還是一肚子氣。連避子湯停了都沒發現,匆匆讓顏夏叫了所有陪嫁丫鬟、婆子進來訓話。
銀燕父母先一步被侍衛長帶去審問了,對銀燕吃裡扒外之事並不知情。
侍衛長將人又給送了回來,顧煙寒打量着他們,冷聲道:照理,銀燕的事,你們死一千回都夠了。我念那丫頭已經被滅口,你們倆又不知情,所以留你們一條命。顏夏,讓牙婆進來領了人出去!
夫婦倆立刻就要求饒,顧煙寒早有準備,當即便讓掃雪煮酒一人一個拖了出去。對着其餘人又是好一通殺雞儆猴,衆人這才惴惴不安的離開。
席慕遠有事出門去了。顧煙寒叫來了夏至:上次王爺讓人去封掉的哪裡,打聽到了嗎
夏至點頭:打聽到了,就是碎星閣。她說着有些遲疑,王妃,您之前能讓我打聽過王爺寵妾的事我沒有聽說王爺特別疼愛哪一位姨娘,但是在兩年前,碎星閣曾經住着一位姑娘,後來隨軍跟着王爺去了漠北
顧煙寒一愣。
像這樣的王府,有密道不足爲奇。顧煙寒已經推斷出呼延慶雲是從密道而入,但一直不知道密道在哪裡。
居然是在碎星閣
還是那個雅容住着的地方。
席慕遠一直留着那條密道,就不怕那個雅容綠了他嗎?還是他對雅容太有信心了?覺得留給她一道通向外面的密道也無妨?
或者說,他覺得那裡纔是最安全的,所以留給了雅容。若是府裡發生不測,雅容就可以直接接住密道逃走?
顧煙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裡也越來越不是滋味。她在席慕遠面前裝的大度,但其實吃醋吃的要命。
走,我們去碎星閣看看!顧煙寒當下出門去,在夏至的引領下很快就到了碎星閣。不若正院那般恢弘大氣,但勝在環境清幽,可以說是王府裡最有格調的一處院子。
她走到門口,月洞門前站着兩個侍衛:見過王妃。
顧煙寒略微頷首,想要邁步進去,侍衛們卻往後退一步攔住了她:王妃請止步,王爺吩咐了,這裡任何人都不讓進。
她打量了眼月洞門處能看見的東西,一幢精緻的小樓,院內種滿了芍藥。不由自主的,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席慕遠與那個雅容在這裡相處的畫面。
我也不能進去顧煙寒不甘心的問。
侍衛們爲難的低頭:王爺沒說您可以進去老王妃也不行請王妃不要爲難屬下。
這話的潛臺詞是席慕遠他親孃都不行。她這個外姓人就更別肖想了。
顧煙寒氣得心口疼,轉身就走。
路上,遇見了席慕遠的通房秋竹:見過王妃。
瞧了眼她手裡的護額,顧煙寒問:去給老王妃送東西
秋竹低眉順眼的點了點頭:是的。中秋過後這天就涼了,老王妃有頭疼的老毛病,戴個護額好一些。王妃要嗎?奴婢明日也給您秀一個
不用了,你去吧。顧煙寒平素就不愛刁難人,擡步便走。然而,掠過秋竹身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你跟着王爺多久了
回王妃,奴婢是打小服飾王爺的。之後老王妃做主,才成了王爺的人她的聲音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顧煙寒問這些是要做什麼。
包括顧煙寒在內的五個女人,秋竹進府最早。卻因爲出身的緣故,身份最低。
顧煙寒回頭掃了眼碎星閣的方向,若有所思:那你進過碎星閣麼
以前進過,後來王爺封掉後,便誰也不讓進了。秋竹道。
碎星閣什麼時候封掉的
秋竹想了想,偷覷着顧煙寒,道:大約是兩年前,王爺從漠北迴來後,便讓人封掉了。
爲何封了顧煙寒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子,她與那位方姨娘一樣,都是個溫婉可人的主。但相比於方姨娘隔三差五還會哭上一回,秋竹的存在感簡直低的與沒有一樣。
秋竹怯怯的搖了搖頭:奴婢不知不過,隱約聽說是因爲她欲言又止,顧煙寒忙追問:因爲什麼
是因爲常姑娘秋竹一邊說一邊打量着顧煙寒的神色。
常姑娘?常雅容顧煙寒試探性的喊出這個名字。
秋竹臉色微變:王妃知道她說着跪了下去,王妃,您可千萬不要說是奴婢說的!王爺不讓提這個名字!求您了!王妃奴婢也是一時糊塗!
全府的人都不準提起,怪不得夏至打聽了這麼久,才撬出來這麼點消息。
起來回話。顧煙寒在心裡慢慢盤算着,當年服侍那位常姑娘的下人有哪些
秋竹的臉色一下子更白了,顧煙寒不解:怎麼了
秋竹身子微顫,嘴脣發白,顫抖着道:王妃他們他們全死了
顧煙寒一怔:怎麼全死了
奴婢也不清楚王爺從漠北迴來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碎星閣服侍的下人死了大半,還有的被打的只剩下半條命後全部被髮賣出去說是什麼陪葬的王爺還和老王妃爭辯了很久秋竹想起那些事便身子發顫。
顧煙寒的臉色也不大好,她從來不知道席慕遠那樣一個面冷心冷的男人,也會爲了一個女人發狂到那樣的地步。
與席慕遠有過那樣親密的舉動後,顧煙寒一再告誡自己要守好自己的心。可到頭來,她還是失了身。又失了心。
若是她死了,席慕遠會怎麼樣呢?
她呆愣楞的,發現自己似乎怎麼也想不出來那向來冷漠的男人會爲她發狂的模樣。
顧煙寒慢慢穩住心神,不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思,道:沒事了,你去忙吧。夏至,一會兒把我房裡那匹湖藍絲綢給秋竹姑娘送去。
多謝王妃秋竹有些驚訝,見顧煙寒要走,又快步追了上來,王妃,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輕。但您最好還是不要在王爺面前提起常姑娘上次老王妃剛提起,王爺便甩袖走人了
顧煙寒掃視着她,秋竹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容貌只是中上,算不上絕佳。性子很悶,平素鄭姨娘沒事還知道來顧煙寒面前賣個好,秋竹卻是沒事很少出門,就在自己屋子裡做做針線。
這樣的人,與她並沒有半分交情。顧煙寒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特地提醒自己。只有她這個王妃失了寵,她們這些妾室纔有往上爬的機會。
半晌,疑惑在她脣邊徘徊了很久還是被顧煙寒嚥下,淡淡道:我知道。
回到正院,顧煙寒又給秋竹添了根金鍊子,讓夏至一併送去。
怪不得都說大老婆不好當呢,她進王府還沒幾天,收入一分沒拿到不說,自己從見面禮開始就一直在倒貼席慕遠的小老婆們。
晚膳席慕遠傳了話不回來吃,顧煙寒便沒等他,早早的吃了。
正吃着,忽然傳報鄭姨娘來了。一進來,她便熱絡的給顧煙寒行了禮,又要上前爲顧煙寒佈菜。
有夏至與顏夏就夠了,你來有什麼事嗎顧煙寒記得鄭姨娘通常都只有席慕遠在的時候,纔會來給她請個安。
鄭姨娘一張圓臉上洋溢着笑意,開口便誇顧煙寒:都說我們王妃是個隨和的,可是真真的好人!有什麼好東西都記着我們姐妹!
顧煙寒微微挑眉,看來是夏至去給秋竹送東西的時候,被她看見,這會兒來要東西了。
她也不拆穿她,低頭喝着湯,任由鄭姨娘說了個天花亂墜,也沒去應聲。
鄭姨娘漸漸有些尷尬。半天,試探性的問道:聽說王妃去碎星閣了
顧煙寒喝湯的勺子一頓,掃了眼滿臉期艾的她,冷笑:你消息倒快,在這府裡的眼線什麼時候也分我一半
鄭姨娘臉色大變:王妃,您這話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聽人說的
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今兒個您身邊的夏至姑娘抱着東西出去,府裡下人都看見了話裡話外都暗指着是秋竹。
顧煙寒放下湯碗,又夾起一塊糖藕細品,不以爲意道:我與秋竹說了會兒話,覺得投緣,送點東西去不行麼
鄭姨娘忙笑道:您是王妃,當然是行的。只是奴婢瞧着您去了碎星閣,這心裡爲王妃您擔心。您進府晚,王府裡有些事恐怕您還不知道
什麼事顧煙寒眼皮都沒擡。
鄭姨娘也不知道她是真不關心還是假不關心。慢慢道:王妃您可曾經聽說府裡有位常姑娘
我知道,怎麼了顧煙寒眉頭微動,平時讓夏至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出來,今兒個倒是消息連着上門。
常姑娘就住在碎星閣,當年是跟着王爺從玉門關回來了。王爺後來受命又去玉門關征戰,便把常姑娘帶了去常姑娘在府裡之時王爺只去她那裡
很好,鄭姨娘一番表功的話又給顧煙寒那顆脆弱的小心臟上狠狠補了一刀。
她再一次覺得胃裡剛吃下去的東西在翻滾着,有種想要吐的衝動。
夏至,把櫃子裡那妃色的絲綢給鄭姨娘拿回去。
這、這怎麼好意思鄭姨娘衣服爲難又受寵若驚的樣子,顧煙寒趕緊揮手就讓她走了。
顏夏有些不忿:王妃,鄭姨娘擺明了是來要東西的,您不用給她的。那麼好的絲綢,您還一件衣服沒做呢!
反正是席慕遠花錢買的他的東西,養他的女人。顧煙寒自嘲的笑了一下。努力平復着心緒。常雅容不過一個死人,她犯不着跟一個死人計較。
可她也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
把這些東西撤了吧,晚上不用給王爺留門了,愛去誰那裡去誰那裡。顧煙寒起身,叫了熱水洗漱後,便早早的躺在了牀上。
滿腦子都是席慕遠那天在發狂之時,抱着她卻下意識的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一發現將她誤當成了常雅容,氣得甚至想掐死她。
顧煙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那日她搶先喝掉合歡散解藥的時候,席慕遠便也是那般想要掐死她。
對了,會是誰給席慕遠下的合歡散那麼惡毒的春藥?
顧煙寒有些煩躁的在牀上輾轉,隱約聽到了外頭傳來推門。仔細再聽的時候,卻是消失了。
是聽錯了嗎?
她打了個哈欠,正在牀上伸懶腰,驀然帳子裡鑽進來一個人。顧煙寒被嚇得一大跳,當即就要跳起來喊人,脣卻突然被封住了。
席慕遠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抱着她深吻着,似乎是要將她整個都吞入腹中。
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隱隱還有一些脂粉的氣息,聞得顧煙寒直皺眉。趁着席慕遠鬆開她吻到別處,想要撕扯掉她的衣物之時,顧煙寒猛地推開了他。
我今晚沒心情。她扯過薄被蓋住自己的身子,與席慕遠之間劃分出來一條明確的界限。
席慕遠想要靠近,顧煙寒又往後退了一步。他停下來仔細看着她:不舒服
嗯。
我去找洛風。他轉身就要下牀,被顧煙寒喊住:不用了,他治不好。
席慕遠不解的轉過身來,慢慢才意識到顧煙寒這是生氣了。
怎麼又使性子他發現自己真實越來越不懂女人了。
沒有。顧煙寒口是心非。席慕遠身上的脂粉氣伴隨着燻人的酒氣直衝她的鼻腔,讓她的胃再次翻滾起來,忍不住問:王爺今兒個去了哪裡吃飯
水榭他說到一半驀然停下改了口,不過是與望嶽幾個吃飯,喝了些酒。
哼,喝的花酒吧?
顧煙寒心裡冷笑,男人果然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家裡有着四個妾室,還娶了個她,心裡裝着個常雅容,晚上還跟別人出去喝花酒!
他們成婚還不到一個月!
顧煙寒快氣瘋了,一把拍開席慕遠的手:別碰我!
席慕遠努力想着他今天出門前顧煙寒還好好的,一天他都在外面,這會兒王妃生氣應該不是他的錯,問:誰找你麻煩了
沒人。
是母親席慕遠又問。
不是。
那是下人們不聽話
顧煙寒見他勢要問出原因的模樣,沉聲道:我去了碎星閣。
黑暗中,席慕遠關切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厭惡。
怪不得一個兩個都提醒她不要提起這件事呢,沒想到席慕遠竟然反感到了這個地步。
他長久的沒有出聲,顧煙寒又道:你不用怪守門的侍衛,他們很盡責,沒有讓我進去。所以碎星閣裡面有着什麼秘密,她也不知道,席慕遠不用擔心。
沉默了許久,他問:你想要去碎星閣聲音沒了之前的那些感情,淡漠的很,彷彿兩個人隔得很遠。
不想。只是今天散步的時候恰好路過而已。顧煙寒覺得自己越來越口是心非了。
席慕遠也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嘴不對心,起身將衣架上的衣服丟給她:穿上,我帶你去。
不去。顧煙寒將衣服往地上一丟。
席慕遠拿過一旁的披風將顧煙寒整個包裹住,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抱着她用輕功飛出了院外。
顧煙寒詫異:你帶我去哪裡!
碎星閣。
我不去!
席慕遠輕哼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顧煙寒只覺得惱怒,這個男人又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帶走!
很快便到了碎星閣,侍衛們遠遠的見有人影靠近,都下意識的以爲是刺客。正要拔劍,卻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都給本王退下!
不等他們再看清王爺手裡抱着個什麼東西,席慕遠已經先一步進入了院內。
還不滾一聲沒有任何感情的反問聲響起,侍衛們不敢多逗留,立刻離開。
席慕遠抱着顧煙寒停在碎星閣的院內,院子裡種滿了芍藥。他等着顧煙寒將這裡都打量了一番,才抱着她往裡走去。
一腳踹開那門,顧煙寒看到了席慕遠的眉頭再一次厭惡的蹙起。
我懷裡有火摺子。他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
顧煙寒遲疑了一下,從他懷裡摸出了火摺子點燃,藉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裡面。
屋裡裝飾的很簡單,不像是女孩的閨房。還隱隱帶着一股因爲長久沒有通風的黴味,以及因爲封掉密道而有的泥土氣息。
火摺子漸漸暗了下去,席慕遠淡漠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裡面就這些,沒什麼稀奇的。語氣疏離,彷彿想要儘快離開這裡一般。
顧煙寒也低着頭沒有言語,席慕遠抱着她等了會兒,問:可以走了嗎
顧煙寒微微頷首,席慕遠帶着她轉身離開。這一次沒有再用輕功,而是慢慢的抱着她走回去。一路上他都沒有出聲,只能在心裡暗自估計顧煙寒這氣消了沒。
顧煙寒卻在思索着他當年與常雅容情意拳拳之時,是不是也經常如這般熟悉的翻過牆頭,躍入屋內私會
王爺顧煙寒低低的開口。
席慕遠腳步一頓,停下來低頭望向她:本王在。
你以後還會納妾嗎?
這個問題前所未有的強烈着,可話語在嘴邊繞了個圈,開口卻成了別的: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發月錢?府裡下人的月錢中秋過後都發了,就我還沒有
看着顧煙寒那難過的神色,還以爲會被問及什麼大問題的席慕遠長長的鬆了口氣:本王放銀票的抽屜鑰匙都在你那裡,你還缺錢
這不一樣。那是你的錢,我的月錢是我的
本王的不就是你的麼席慕遠不理解顧煙寒怎麼連這一點都分不清。
你還有那麼多姨娘要養呢,算哪門子全是我的顧煙寒回嗆了他一句,非但如此,我還要幫你養姨娘當我的銀子大風颳來的?對了,從我們成婚開始,我給了她們的見面禮,今兒個還送出去兩匹嶄新的絲綢,你都要如數折成銀子給我。
好,你自己去房裡拿。席慕遠無奈應下,不明白這丫頭吃穿用度都有府裡,爲什麼總是記掛着那點銀子。
不知不覺回了正院,席慕遠將她抱到牀上,想着這回她碎星閣也去過了,總該能消氣讓他一展雄風了,卻再次被顧煙寒一把揮開:一身酒氣,洗澡去!
席慕遠乖乖去洗了澡,出來之時,顧煙寒已經睡着了。他低低吻了她,卻發現她臉頰上溼漉漉的,不由得微微一愣,竟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他感覺胸口悶悶的,不知道顧煙寒爲何難過,爲何難過也不告訴他。他抱着她,以往的疑惑愈發的涌上心頭。席慕遠發現,他對顧煙寒其實知道的很少。
尤其是那個陸籬,他派出手下所有的探子去查,但始終沒有線索。還有她的一身醫術。
洛風曾經告訴她,顧煙寒的醫術手法怪異,不僅他從未見過,就是薛紹瞭解的也不多。縱然秦子魚會一些醫術,但顧煙寒的醫術絕不僅僅只是傳承了她的衣鉢。
可顧國公府大小姐終日養在深閨,又是怎麼接觸這些的?
忽然,席慕遠想起來了一些事傳言顧國公府大小姐懦弱無能、蠢笨如豬,是個癡兒。
可他認識的顧煙寒聰明、堅韌、勇敢,絕不是那些人口中那般無能,更不是那種會任由別人污衊自己名譽的人。
爲何會差別這麼大?
一個瘋狂的念頭竄入了席慕遠的腦海也許。他懷中這個女子,並非是真正的顧國公府大小姐!
思及此處,席慕遠微微皺眉。他遲疑了許久,伸手輕撫過顧煙寒的臉頰側處。一如既往的平整,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
可不知道爲何,那念頭總是久久的徘徊在他的腦海之中。
顧煙寒醒來之時,就見席慕遠盯着她的臉在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解:王爺,怎麼了
沒事。席慕遠立刻轉移了視線,頓了頓,道:與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
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上學、寫字什麼的。顧煙寒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她自己的童年都是在上課,原主的童年都是在被錢姨娘母女欺負。
席慕遠沒有說話,顧煙寒倒是想起來別的事:中秋那日。皇上說你是他看着長大的,你是養在宮中養大的嗎
差不多。席慕遠微微頷首,幼年父親出征,母親要隨軍,四歲起便將我放在了宮中。在太后身邊呆過幾年,後來便是皇后養着。再後來,便與望嶽幾個一同與太子在宮中讀書、練武。
顧煙寒詫異:老王妃不在家照顧你的嗎
席慕遠搖頭,遲疑了會兒,道:父親纔是她的全部。母親對我他想要說什麼,又覺得沒有意義,便搖了搖頭。
顧煙寒好像有點能理解他們母子間這種冷漠的相處模式了。
那你小時候是不是把太子揍過很多回顧煙寒狡黠的又問。
席慕遠頷首:一起讀書的都揍過。那個時候,因爲父親在外征戰,我在宮裡犯了錯,老頭子最多教育兩句。太后和皇后也都會護着我,從不罰我。他說的老頭子是皇帝。
顧煙寒想起那些翩翩貴公子捱揍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笑出聲:想想王爺你的童年還挺有趣的。
父親離世前都還不錯。席慕遠語氣淡淡。
顧煙寒想起了之前聽說過的謠言。
席慕遠十歲那年,老王爺出征之時帶上了他。他十二歲那年,押糧官遲遲沒有將糧草送去,致使老王爺戰死沙場。
當時漠北軍隊一片混亂,席慕遠陣前奪帥,帶着老王爺的親衛軍殺出一條血路後,才挽回了局面。
之後他以強硬的手段奪下了帥位。十五歲那年,大敗龜茲大軍凱旋。同時回來的,還有老王爺已經寒透的屍骨。
那一年,他繼位成爲洛北王。手刃了當年押糧官。所有的軍功都被用來抵掉了這一樁過錯。可事實證明,押糧官早就與龜茲勾結。
兩年後,漠北突厥來犯,席慕遠再次出征。直至今年才大敗呼延無雙,凱旋迴京。
他的人生,在十二歲那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顧煙寒不禁在想,若是老王爺如今還在,席慕遠也該是與秦少安或趙齊魯那般一樣無憂無慮的世子爺。
她的思緒漸漸有些飄遠,沒注意到席慕遠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帶着探究的神色。
驀然,他低頭吻了她,低聲呢喃:你是我的王妃。那些想不清楚的事,他就不想了。即使有一日真正的顧煙寒回來,眼前這人也是他的王妃,他唯一的王妃。
顧煙寒不明白席慕遠爲何早上會膩着她,躲閃着他的吻,起身穿好了衣服。
席慕遠驀然揚了揚眉頭:你自己穿衣倒是熟練。
有什麼難的嗎顧煙寒不解。
不是有丫鬟麼席慕遠說着也下牀來,王妃不伺候本王更衣
自己穿去!
他拿過一旁的衣服驀然一頓,眼神遊離:本王十歲去漠北前,都是丫鬟服侍穿衣的。
後來是怎麼學會自己穿衣服了顧煙寒總算是明白過來席慕遠爲什麼會問她那樣問題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穿衣是非常生疏的。
去漠北的時候沒帶丫頭,只帶了掃雪和煮酒兩個笨小子。父親訓了我一頓後,就什麼都會了。提起老王爺,席慕遠的語氣又是懷念又是落寞。
顧煙寒卻想起了常雅容,當年她隨軍之時,肯定也與席慕遠這般親近。心裡酸溜溜的,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