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尖牙利爪、多手多腳的怪獸,”
李公甫本想說妖魔鬼怪。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是妖是人。
可是他卻不能說,不爲別的,只爲兩個字“和諧”。
不要以爲這兩個字是後世的專例,其實不然。古人也是極爲注重“和諧”大神的。不然也就不會有文字獄誕生。而讓李公甫不敢明說的,便是這“妖”在古代比文字獄可怕。
不要忘了,古人有云: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說有妖孽,這簡直和咒國家滅亡沒什麼差別了。
李公甫雖說只是一個縣的捕頭,但是這點兒政治智慧還是有的。
楊知縣哦了一聲,不置可否,但是這卻惹出一個女子來。這女子便是楊知縣的三姨太。
古代爲官一方,家眷是不可以跟從的。但是男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生理需要,總不能這人做多長的官,便要做多長時間的和尚,這也太不人道了,也不現實。所以也便有了到哪爲官,娶到哪兒的風俗。
再與古人不願離鄉,打理家裡的田產屋舍,就是正妻對此也沒有意見。
這個三姨太便是楊知縣艹持內衙,以及陪說話、陪吃飯、陪人生的牀伴。
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個。
三姨太:“哈哈,好一個尖牙利爪、多手多腳的怪獸,李頭,你可別在這危言聳聽,造謠生事纔好。”
突然從後面闖進來,本就是極爲不禮貌的。但是隨着老二懷上了,現在可沒有人與她爭寵,她也就更想表現一把。最近就是連政事,她也是常常參與進來。
楊知縣已經習慣了,所以她橫插一槓子,楊知縣也沒有出手。反而大有任她發揮的架式。
李公甫身爲本縣的捕頭,自然知道這個三姨太是常常參與政事,所以他並沒有反駁,而是立即道:“手下不敢,”
三姨太得理不饒人,李公甫一退,她立即逼問道:“哼,不敢?就怕你嘴裡這麼說,心裡不這麼想,甭說縣太爺和我,就是你也在錢塘縣落居好幾代了吧,可曾聽說過什麼尖牙利爪、多手多腳的怪獸?”
“這……”李公甫只是開拓了不少眼界,但是他依然是個凡人,並沒有開始修煉。
凡人就有凡人的顧慮,就像如果後世某地發生什麼靈異事件,當地公安局長也是不能亂說的。
就如同現在的李公甫,雖然他有八九成的把握,但是就是有一成的不是,他也不敢下這斷言。
見李公甫不出聲,三姨太更是得意洋洋:“怎麼,想不出來,這沒有的事當然想不出來了,自己辦事不利就捏造什麼怪獸呀鬼妖的來唬人啊,這話兒在咱們縣衙裡說說還可以,要是傳了出去,弄得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爲求自保,個個都跑到縣衙來鬧,那咱們縣太爺頭頂上這頂烏紗帽到底還要不要帶了?”
楊知縣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聽了,立即恩愛地攬住自己三姨太:“三姨太太高見,佩服佩服。啊,李頭呀,錢塘縣根本沒有什麼怪獸,現在我命你三曰之內將兇手緝拿到案,否則以失職論處,要是妖言惑衆,罪加一等。下去吧!”
李公甫:“是。”
李公甫退下,楊知縣行爲更加放蕩,手不僅伸進去握住,更是吻上了嬌顏:“我的三姨太,真是我的賢內助啊!”
“那是當然。”三姨太美目一瞟。
這一眼簡直把楊知縣的魂都勾出來了。
不過楊知縣卻突然問道:“如果這案子破不了怎麼辦?本老爺這烏紗帽。”
爲官的自然極爲看重自己頭上的帽子。沒有誰會想讓人摘了帽子。
三姨太甜甜一笑:“老爺,你擔心什麼。破了案子是你的功勞,如果破不了……”
“如果破不了怎樣?”
“如果破不了就拿李頭頂罪,殺他的頭。”
“什麼?這不行,絕對不行。你我才上任不久,恩威未立,怎可殺手下人。”楊知縣連連搖頭。
三姨太說:“老爺,你擔心什麼?難不成是擔心李頭京中那位?”
楊知縣:“寶貝,知道還問!”
三姨太:“老爺難不成忘了,那位寧大人已經出使遼國了。”
“可就是出使,我現在是殺得他的家人,他回來後怎麼辦?”
不是楊知縣缺乏政治智慧,實在是這時代信息閉塞,朝堂發生了什麼,又有什麼樣的勾當,錢塘知縣又怎麼會知道。
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出,那他也就成了諸葛亮一流了。
“哼!難不成這罪過要老爺背不成?”三姨太生氣。
楊知縣又是好一番安慰。
他們這番對話自有人報與李公甫。
吃人的嘴短。有寧採臣的大酒樓招呼,這錢塘不敢說是寧採臣的地盤。但是至少有什麼人要害自己,還是有人願意通風報信的。
天亮,李公甫悶悶不樂回家,又是一夜毫無收穫。
許嬌容:“回來了。”
李公甫:“多此一問。”
許嬌容:“吃過早點了沒有,”
李公甫:“哎呀,吃不下吃不下。”
許嬌容:“爲什麼吃不下?”
李公甫:“砍頭前的最後一餐牢飯,我問你,要是你,你吃得下嗎?”
許嬌容:“砍頭前的最後一餐牢飯?哎,這什麼意思。”
李公甫:“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我要被砍頭了,”
許嬌容:“爲什麼,好端端的爲什麼要砍你的頭,是誰砍你的頭,”
李公甫:“縣太爺啊。”
許嬌容:“縣太爺他爲什麼要殺你的頭,爲什麼,爲什麼,你說呀。”
李公甫:“好了,你不要左一個爲什麼,右一個爲什麼了,好不好?反正我是要死了,要死就讓我死得清靜一點,好不好?”
許嬌容:“你說出來是什麼回事,讓大家想想辦法,”
李公甫:“沒有用的,這回我是死定了。”
許嬌容:“對了,去求叔舅老爺,叔舅老爺不是在京中爲官嗎?”
李公甫搖了搖頭:“沒有用,叔舅已經成爲使節,出使遼國了。”
什麼?
許嬌容自然是大哭起來。
李公甫也顧不上勸許嬌容,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也沒有得罪過這三姨太啊!她怎麼就那麼毒,要用自己的腦袋保住自家的官位。難不成她就不怕叔舅回來嗎?
是了,他是文人,就是叔舅回來,最多罷他的官,也不可能殺了他。
唉!誰讓咱不是文人的。
越想越是灰心。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別看這兒沒有什麼大官,但是關係戶不少。一想到他們因爲自家孩子失蹤,告上御殿。
李公甫便心中發寒。
這當今官家極喜天下盛事。
一邊是辦事不利的“妖”,一邊是殺了平民憤,繼續天下盛事。想也知道官家會怎麼做。
如果寧採臣知道自己告訴李公甫官家姓子,是爲了讓他鑽營,他卻用在了這兒,非氣死不可。
這邊又哭又鬧的,別說是妖精了,就是凡人也驚動了。更何況白素貞她們這一夜根本沒有睡,是打坐了一夜。
“姐姐,怎麼了?”白素貞問道,小青跟在身邊。
“白姑娘,公甫他……”許嬌容悲急之下,說不出話來。
“姐夫怎麼樣?快說呀!”白素貞追問。
許嬌容這才說:“你姐夫,公甫他快活不成了。”
“怎麼會?”
“是這樣。”李公甫把他着手的案子說了一遍:“象這種怪事我如何去查呀。就算被我查出來了,我哪有本事去緝捕那個怪獸歸案呀,哎喲,不能說怪獸,縣太爺說造謠生事,罪加一等啊!”
許嬌容:“那個害人的東西既然不是怪獸,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呀?”
李公甫:“哎喲,我要知道就好了嘛,我看呀我是非死不可了,我恐怕是劫數難逃,這時節叔舅又出使他國,也不知何時回來,等回來,恐怕我都變成了一堆白骨了。”
不是李公甫誇張,實在是這時代交通不遍,一趟出使,三年五載的不算長。再加上說書人說的蘇武牧羊故事本子,這類印象也就更加深刻了。
許嬌容聽了,立即說:“呸呸呸,你怎麼盡說喪氣話呀!”
李公甫:“怎麼,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想到救我的辦法了。”沒人想死,李公甫也不例外。
只是許嬌容哪兒又有法子。信息的匱乏,別說法子了。就是個正經路數也是沒有。
只李公甫還可憐巴巴,等着自家娘子想出救出的妙計。
白素貞與小青看了一眼,立即說:“我想到了。”
“白姑娘,你想到了?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快說來聽聽。”李公甫立即轉向白素貞,現在只要能救命,他什麼法子都會聽。
白素貞說:“咱們先別朝那怪獸的獸字去想,如果只是想到多手多腳,又在草裡面遊竄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是蜈蚣。”是許仙回來了。而且他還說得極爲肯定,因爲他已經查過了。
有所改變的許仙,老實說是極爲期待這個什麼妖魔鬼怪的。比學業,他知道他是比不上寧採臣了;比醫術,他又比不上白素貞……那麼現在,他修煉了。這就是他的長處,也是他可以表現,也是他極爲期待的表現。
許仙突然回來,又肯定了蜈蚣,白素貞很高興,膽大總比膽小要好。“對,就是蜈蚣。”
李公甫想了一下:“哎呀,不可能,那可是個龐然大物呀!”
許嬌容也說:“是呀,蜈蚣哪能偷走小孩呢?”
白素貞:“姐夫,你想想最近丟的小孩之中是不是隻丟女孩,沒丟男孩。”
比起對妖的認知,許仙便插不上口了。他只是修煉,卻不是妖魔鬼怪百科全書。也只是聽着,不插口。
不過他能察覺是蜈蚣,已經很了不起了。
李公甫想了一下:“是啊,還真是?”
白素貞點點頭:“那就對了,這可並不是尋常的蜈蚣,這是專門吸取女孩陰血用來練邪術的蜈蚣精。”
“啊!蜈蚣精!”就是有猜到,但是在得知真是蜈蚣精,李公甫也是吃驚不小。
許嬌容更是失聲道:“哎呀,那,那怎麼辦?”
李公甫也讓刺激醒:“這麼一來,我不更是死定了嗎?已經變成精了,我怎麼鬥得過他嘛!”
別的也就算了。蜈蚣精唉!李公甫可不覺得自己武藝有高到那一步。如果是比賽瞞着夫人偷酒吃,他還有點自信。
唉!也不知道現在我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吃酒了。
見李公甫一臉的灰敗,喪魂落魄的樣子。白素貞笑說:“姐夫可別妄自菲薄,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對,妖外有妖。”小青也很激動,本來不想插話。但是這有人了,有天了,卻沒說妖,這多少讓她不是那麼高興。
“小青。”白素貞責怪她一眼。知道她最近做人很無聊,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許仙,臉上陰晴不定。既想表現,似乎又顧慮什麼。
白素貞當時正訓小青,沒有看到。再回頭,也是安慰李公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一定有法子治這妖孽的。”
沒人聽出白素貞的道魔對比,這可不是人會說的。當然這只是正道人士才聽得出來的。許嬌容只想解決這事:“怎麼治?難不成請個道士來收妖嗎?”
白素貞:“區區茅山道士又怎麼有這能耐呢?”
李公甫:“那你的意思是?”
白素貞:“以妖克妖。”
許嬌容:“以妖克妖?”
李公甫:“可是咱們只是普通人嘛,怎麼可以與鬼神打交道。”
小青插言道:“不要着急,姐姐有辦法。”
李公甫:“哎呀,他只是個弱女子,她有什麼辦法,”
白素貞:“姐夫,我家有一把祖傳的星月劍,專門用來伏魔降妖的,可以借姐夫一試呀!”
李公甫:“哎呀,什麼祖傳的,什麼伏魔降妖的,萬一不管用,我這麼一試,還不等於送死。”
許嬌容:“可不是嗎?”
小青:“不會不管用的!”
李公甫問道:“你怎麼知道,你用過啊!”
“你!”小青很生氣。
用過那就死了,你在咒我不是?
白素貞握握小青的手,安撫下她說:“青兒是我家人,自然是這把星月劍的威力。”
“是這樣嗎?”李公甫看向小青。
現在他極希望有人能給自己更多信心。
可是小青做人未久,看到李公甫把一切都投在自己身上的熱切目光,當時就慌了。立即看向白素貞,並傳音道:“姐姐,我們哪裡有什麼星月劍呀?”
白素貞:“我這樣講只不過是爲了安姐夫的心,你沒有瞧見他剛纔已經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了嗎?”
小青:““豈止是姑老爺他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就是我,我一聽到是一隻蜈蚣精,我也是全身寒呀,姐姐,蜈蚣是我們的天敵,我看這個忙我們是幫不上了。”
白素貞:“幫不上也要幫。咱們這第一次上門,怎麼可以便泄了底氣。”
白素貞非要幫,小青只能配合,證明那劍很厲害。
李公甫知道這有沒有幫助,這事他都脫不開身,所以他也一咬牙說:“好,那到時候我試一試,哎,我這把樸風刀也是鎮邪的,到時候我一快帶去。”
白素貞與小青的傳音雖短,但是許仙還是感覺到了法力波動。
當然,他只是感覺到,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修煉有成,和修煉運用有成,是兩馬事。而且他現在一腦門的心事,只是詫異了一下,卻又沉浸到心事當中。
白素貞她們也爲從哪兒弄把劍來發愁,也就沒有注意許仙的不妥。
出了李府,白素貞突然想到:“哎呀,我有辦法了。”
小青:“你有什麼辦法?”
白素貞:“城南張員外府中不是有一把唐朝貞觀年間鑄造的追星劍嗎,聽說這把劍可以驅鬼降魔,是把鋒利無比的劍,小青,你趁夜去把它盜過來,我再施點法術,保證那孽畜無所遁行,乖乖束手就擒,”
小青:“姐姐,可是那妖怪很多手腳耶,就算他肯乖乖的,我們這一仗要費好大的氣力呢。”
白素貞:““小青,不要貧嘴了,快去啊。”
小青:““好,我現在就去。”
與此同時,天庭封神榜一聲炸響,封魔榜完全解脫而出。
老君把手一招,那封魔榜便從仙官大殿直落入他手中。
封魔榜不同於封神榜,乃是純黑色,非石非金非玉。
榜爲黑色,字爲黑色,有字等於無字。
但這難不倒老君,只是一看便知:“榜單上已落有名姓。”
這也是與封神榜不同的。
只是這等事,老君早已無悲無喜。爲神爲魔,層次太低,絲毫吸引不了他的興趣。
這就像是一個萬億富翁一樣,是不會在意誰今天在街上撿了一塊錢的。
老君把封魔榜拋給呂洞賓說:“此物因果太重,送入下界去吧!”
“是,遵法旨。”呂洞賓接過封魔榜,並沒有多加詢問,轉身出了兜率宮。他爲仙神,這封魔榜自然與他無關。
而呂洞賓也不想有關。別的不說,這姜子牙申公豹前例在前,誰還敢爭。就是玉帝也不想要了。
因爲魔代表着惹事精,其因果只會比封神榜大,而不會小了。
呂洞賓剛出了兜率宮,越過天河,便聽:“純陽道友,請留步。”
這一聲,呂洞賓差點把封魔榜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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