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
崩!
崩!
禁苑內,數聲弦響。
一隻只野物被禁軍撿拾,掛在了白貴馬鞍的得勝鉤上。
“老師……”
“沒想到老師的射藝也是如此了得。”
騎在馬背上的李泰,眼裡露出一絲喜色,夾緊馬腹,湊到白貴邊上,臉上堆滿了笑意、
文士雖懂射藝之道,畢竟是儒家六藝之一。但設在學泮的射圃,練習的多是步射。此刻白貴顯露的射藝,可是馬射。
雖看似兩者一字之差,但代表含義並不同。。
學過馬射,而且如此精通,可見對武事絕對了然於胸。文武雙全的人才,到哪都會讓人高看一眼。
白貴的射藝如此精通,讓李泰亦是大感吃驚,但他想到了白貴那個能祈雨的師父鄭道士,對此事,也就見怪不怪了。道法,聽起來,就比武藝高上一籌。有個會道法的師父,會點武藝,算不上什麼令人驚訝的大事。
“貴生長在涼州,涼州多兵事,遂多練習馬射。”
白貴策馬而行,順口解釋道。
他這一世, 是在涼州武威城長大。涼州, 素來是邊疆地。武威,實則就是武威郡。是當年漢武帝爲了紀念驃騎將軍霍去病遠征河西,擊敗匈奴,同時也是煊赫漢帝國的強盛, 所以將武威城命爲武威, 寓意“武功軍威”。
在邊地,稍微富裕一點的富戶, 都會讓子弟練習騎射。
隨行魏王李泰的衆人, 聽到此話,遂即瞭然。
大唐文武全才的人並不少, 幾年前的渭水之盟,李世民率六騎出長安和頡利可汗盟約, 這六騎包括房玄齡、高士廉等文官。
現在再出一個, 也非不可思議的事情。
禁苑設在長安北方, 內裡包含一個小獵場。並不廣大,只是帝王和一些貴族偶爾起興, 前來打獵的場所。真正的大型獵場, 並不在此處。
故此, 一行人並未在獵場中久駐。
皆有所獲後,就出了獵場。
李世民和衆勳貴亦興盡而歸, 各自的馬鞍上,都掛滿了獐子、野兔、野鶩等獵物。
因白貴所獲獵物不少, 儘管在衆多勳貴中排不上等次,但在一衆文官中,亦算出列,所以李世民這個皇帝藉此賞賜了他一匹絹和兩壇酒水。
賞賜並不豐厚, 此次打獵, 只是君臣之間增進感情的一種遊戲。
營內,御廚烹飪了這些獵物, 做成了一盤盤珍饈美食。
衆人正吃喝着。
只見,在上首的長孫皇后忽然氣喘吁吁,用寬袖掩着口鼻。
空氣靜謐了一會。
衆人不敢再食,也不敢擡頭去看帝后。
在朝堂上的百官, 都知道長孫皇后身患氣疾。如今這一幕, 只要是個有心人,都知道應是長孫皇后不慎氣疾又犯了。
宮婢扶長孫皇后到別營就診。
御醫隨營。
片刻後。
李世民聲音低沉,“諸位愛卿,朕雖廣有四海, 九州在握,可……對皇后氣疾之症,朕卻束手無策,羞爲人夫也。”
他臉上流出一絲失意。
定了定神,他又道:“不知諸位愛卿,有何方法可緩解、根治皇后的氣疾,若可,朕不惜封侯之賞,萬金之賜。”
皇家縱使無情,可他對長孫皇后這個妻子卻是真心的。自長孫皇后十三歲嫁入李家開始,這麼多年與他相濡以沫,兩人之間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厚。甚至愛屋及烏,其他皇子的待遇,明顯都不如長孫皇后的親子。
說完話,他的目光看向了在座的大臣,在白貴身上也停留了一會。
氣疾,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哮喘。
長孫皇后患哮喘,是在歷史上出了名的。
這病,白貴能治。
裡見菜穗子的肺結核病,未成仙的他都能治。更何況區區的哮喘。
不少修煉有成的修道士亦能治。
但白貴卻不願意出頭。
一者,他現在隱藏了自己的修爲,不好開口。二者,長孫皇后是皇后,法不加貴人,給長孫皇后治理哮喘,遠比替普通人治理哮喘廢的心力更大。三者,修士不是凡人,並不對李世民的賞賜感興趣。
封侯, 萬金,不過是凡間俗物。
沉寂了多時的大帳,終於有人開口了。
“啓稟陛下, 皇后之病, 藥石之所以難醫,是因難以看到皇后身上的病氣……,臣有一法,或可解決此事。”
營中,出列一緋袍文官,拱手道。
“何法?”
李世民眼底閃過一絲驚喜之色,忙道。
他只是循例說出此事,長孫皇后的氣疾犯病也不是一時一刻了。早就已經問病於天下。但沒想到,今日竟然有人給了他一個好消息。
“臣聽說,昔者黃帝鑄十五鏡,其第一鏡橫徑一尺五寸,法滿月之數。以其相差各校一寸,依次而列。”
“千年以來,這十五寶鏡難覓其蹤。但在大業年間,御史王度曾獲第八鏡,此鏡橫徑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四方外又設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各刻祥獸。”
“此鏡相傳有數種法用,其中一法。就是以金膏塗之,珠粉拭之,可照徹人之肺腑。”
“此鏡一照,病氣自覓。陛下派遣御醫拔除病氣即可,皇后亦可藉此痊癒。且此鏡光也有化解病氣之效。”
緋袍文官緩緩說道。
“王度?”
李世民皺眉,他沉吟稍許,“王度,朕曾見過此人。不過此人在大業十三年已經病亡,收斂其屍骨的是晉陽王氏,他也是晉陽王氏之人……”
李唐在未曾建立唐朝之前,和晉陽王氏聯姻不斷。譬如唐高祖李淵唯一的親妹妹,同安特進大長公主就嫁給了太原王氏的王仁佑爲妻。而建立唐朝之後,李世民的三女兒南平公主,就許給王氏的王敬直……。
後來晉王李治最早的妻室,就是晉王王氏的嫡女當太子妃。
相比其他望族,李唐皇室和晉陽王氏的聯繫最緊密。
不然李唐也不會在晉地起家了。
“臣所知者,僅限於此,陛下可遣人去問晉陽王氏……”
緋袍文官拱了拱手,回道。
李世民點頭,賞賜了這緋袍文官,然後命太樂丞王績出列。
王績號稱東皋子,和王度是同房兄弟,都是文中子王通的弟弟,現在擔任大唐的太樂丞。
“陛下,族兄棺槨乃是臣發喪,臣雖聽聞族兄有此寶鏡,但此鏡在族兄去世的一月前,便從鏡匣中消匿不見了。”
王績苦笑一聲,搖頭道。
“愛卿此言當真?”
李世民眯了眯眼睛,狐疑道。
他自忖要是他得到了這寶鏡,絕對會守口如瓶,不讓人知曉。現在王績如此,在他看來,極有可能是故意欺君。
“若王氏有此鏡,我王氏最近數年病故之人已累達三十四人,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長輩,陛下若是不信,可親自去看我王氏的族譜。”
王績嘆了一口氣,誠懇道。
他不說自家有沒有這寶鏡,只說若是有這寶鏡,那麼王氏不可能最近幾年病亡這麼多人。若說普通的王氏子弟也就罷了,但因病故的,可不僅僅普通族人,還有一些有威望的長輩。
“王愛卿暫且退下。”
李世民微微頷首,像是信了王績這一番話。
晉陽王氏非是小族,不提和他李唐皇室的關係,單是晉陽王氏的家世,就不容他抄家尋覓這寶鏡。因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而施暴政,和他仁君的身份亦不符。
這件事,只能暗中去查。
不過他心中也大半信了王績這句話。真有這寶鏡,晉陽王氏再死守,也不可能沒有絲毫音信傳了出來。
座下的白貴,亦是心思浮動。
若說他對這寶鏡,沒有絲毫貪戀之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禹治水的神兵鐵,都成了孫悟空手中的如意金箍棒。那麼黃帝造就的寶鏡,即使位階不如定海神針,但定然也相差不遠,一等一的寶物。
“可惜只聞其名,不見……其蹤……”
他感慨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