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
“如此之才,朕讓他做了青雀旳先生。而且青雀剛剛拜師於他。時間一長,青雀……”
李世民高興之餘後,又憂心忡忡道。
相比較其他帝王,他對“兄友弟恭”這方面還是比較敏感的。玄武門之變後,他一直竭力避免再次出現禍起蕭牆。
而避免禍起蕭牆,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扶持太子一黨。讓太子對其餘子嗣,有足夠碾壓的優勢。幸好,太子李承乾也不出他所望,“性聰慧”、“特敏慧”、“任孝純深”、“丰姿俊嶷”。
這也是爲何李泰想要拜師褚遂良學習書法,卻被他婉拒的原因。他給李泰找了一個善書法的小官,還特此將這小官拔擢爲了八品的左拾遺。
但現在……,這小官可是不簡單,單憑此奏疏,就能看出一二才幹。雖不至於現在能比得上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但只要磨鍊十餘載,絕對有資格、有實力和宰輔媲美。
嘗鼎一臠,便可知其味。
“青雀尚且年幼,承乾和青雀亦是敬愛,妾身知陛下之心,想要防微杜漸,但既然事已成實,何不相信青雀和承乾。”
長孫皇后勸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再是明事理,可此次李泰拜師受挫,她已經心疼李泰這個兒子不少了。若是還繼續對李泰這個兒子嚴防死守, 她這個作母后的, 也於心不忍。
李世民心中儘管憂患,但念在自己尚且年輕、精力十足,而兩個兒子還年少,所以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掠過之後, 也就沒再提。
……
上奏之後, 第三日。
朝會。
李世民當朝嘉獎了數個奏摺寫的不錯的官員,其中就有白貴。並且李世民再給白貴派了一個職官, 暫爲周至縣縣丞, 施展奏摺所行之策。
儘管白貴在奏摺中提到的方法,都有條有理。
但作爲皇帝, 不能輕信於人。一旦中樞下了政令,影響的不是一地, 而是一州, 甚至全國, 萬不敢大意。
讓白貴暫爲縣丞,就是看方法是否可行。
可否推行到整個關中各州各縣!
周至縣臨近長安城, 在後世就是長安所轄的兩縣之一。距離長安並不遠, 幾十裡的路程, 不到一個時辰就能趕到。
縣丞,僅次於縣令之下, 並不是常設官職。
白貴敢上奏,自然不是隻會虛言, 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在他得知洞庭龍女的消息後,一個月內已經摸索了出來。
三日後,帝巡駕於周至, 觀禾, 大喜而歸。
於是,在次日, 經過政事堂衆位宰相的一致同意,中書省擬旨,門下省審覈,尚書省執行。政令下發關中及周圍郡縣, 皆行白貴之法。
此次關中旱災, 亦波及到了與之相鄰的涼州。
涼州的官府公佈告示,武威城青山觀的鄭道士也得知了此事。
“想不到,想不到……”
鄭道士看着邸報,搖了搖頭, 心中極爲驚訝。
這個徒弟給他的驚喜着實不少。
邸報上,白貴的姓名赫然在列。就是此次上奏的官員,被官府通告全國,揚名天下。
“貧道本以爲,他修道之後,開了慧識,能考中科舉已是萬幸。但沒想到,他的能耐不僅於此……”
鄭道士喃喃自語。
要是他事先知道白貴有這本事。說什麼也不會讓白貴去勾引洞庭龍女。因爲白貴和洞庭龍女成就好事後,白貴有了洞庭龍宮作爲憑依,哪怕是他,亦不敢小覷。白貴這個好徒弟,相當於他拱手讓給了洞庭龍宮。
休看這只是一個奏疏,一個國策。但這代表白貴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極其聰慧的人才。這等人才,可比一些仙寶更珍貴。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洞庭龍宮之所以投資白貴,就是因爲白貴顯露了他的才幹,值得洞庭龍宮前去投資。一般修爲的修道士,洞庭龍宮不缺。但像白貴這樣的大才,洞庭龍宮十分缺乏。
聰慧,和有腦子,並不等同。
鄭道士不是蠢人,亦看明白了這一點。
“夫君,怎麼了?”
鄭潘氏疑惑的看向鄭道士,問道。
她可是知道她這個夫君一向是老成穩重,性格陰沉。這般神態,還是她入住青山觀中第一次看到。
鄭道士不語,將邸報隨手遞給了鄭潘氏。
這邸報,是他從官府中,施法拿來的。
“貴哥兒?”
“貴哥兒到長安, 甚至當了大官?這事,夫君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鄭潘氏一看邸報, 她是章臺人,縱然不是花魁,但識字習文亦不在話下,觀覽邸報後,她迅速就從中找到了白貴的姓名。
官,那可是官!
而且是長安中的京官!
心底想着“貴哥兒”,她也忍不住雙腿繃立,嚴絲合縫。
“騷貨!”
鄭道士冷冷看了鄭潘氏一眼,鄭潘氏的所想所思所行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
長安,皇宮。
立政殿,李泰寢宮。
在周至縣的試驗田成功之後,白貴也被免了周至縣縣丞這職務。回到長安,再當起了門下省左拾遺這閒職。
至於升官,暫時還不着急。
當官要的就是戒驕戒躁。
他的功勞,吏部和李世民心中已經記着,只要門下省有了空缺,或者中樞其他部門有了合適的空位,就會讓他前去升官任職。
要是連這點耐心都沒有,當官也就沒必要了。
照例,白貴每半旬教導李泰書法一次。
只不過,這次教導李泰時,李泰的態度,比原先見白貴的態度,殷切了不少。
另一旁的長樂公主李麗質亦然。
“老師,這幾日,孤在宮中,父皇和母后教導我,讓我跟隨老師你多學一些實幹之才,日後就藩,也可做一個賢王。”
李泰臨摹書法完畢後,突兀道。
他對白貴的稱呼,從先生,轉變爲了老師。
更親近了一些。
“哦?”
白貴頓了一下步,轉身看了一眼李泰。李泰這點很像他,知道打蛇隨棍上的道理。
懂得找機會。
李世民讓他只教導李泰書法,可沒說教導別的。至於李泰口中說的話,李泰或者長孫皇后提及過,但這只是隨口一說,更多地是教訓兒子。
“殿下看這幅草書,再看這幅楷書,不知哪幅爲上佳之作。”
白貴莞爾一笑,也不明着拒絕李泰,而是指着長條桌上擺放的幾幅字帖。
“楷書……上佳。”
兩幅字帖皆是李泰所作,故此他稍一猶豫,就給出了回答。
草書,初學之人所寫,不值一看。
楷書,他從小就開始學習,久之,雖不爲上品,但可入眼一觀。
“短者,百變不如一直。”
“長者,草楷皆得神法,隨意之作,爲他人之珍寶。”
白貴淡淡說道。
話音落下。
李泰頓時眼睛一縮,明悟其意。
長,短,看似是在說精於書法的人和短於書法的人。但深思之下,他明白,這是白貴給他點撥。長者,短者,並非是書法,而是年齡。長者是太子李承乾,而短者則是年幼的他。
他年紀小,就如草書和楷書一樣,百變不如一直。不必搞什麼虛的,只需要安安靜靜的做一個賢王就行。機會自來。
“謝老師教誨。”
李泰拱手,謝道。
另一旁的宮婢和李麗質雖聽到了這句話,但不設身處境,則不明白其意。
即使宮婢將這言行告之帝后,帝后看出來了,白貴也不會出問題。這話,是在勸諫李泰,讓李泰安分守己。
教學完畢,白貴收拾東西,離開立政殿。
但他剛走到宮牆處,小跑出來的李麗質,面帶紅暈,氣喘吁吁的叫住了白貴。
“白先生,父皇準備要我嫁給長孫衝那個呆子。”
“本公主不想嫁給他……”
說罷,長樂公主便面含期待的看着白貴,希望白貴給她指點一條明路。她在深宮中,見到的人,最多的就是宮婢和宦官。除此之外,就是長孫家的人。這話,她想了想,只有告訴白貴這個老師,或許有方法。
其他人,或許有方法,但唯唯諾諾,不敢說。
如今的白貴,在她眼中,是極聰慧的。畢竟掛在父皇和母后口中。
“此事……,乃是天傢俬事,請公主恕罪……”
“我無計也。”
白貴看了一眼只有他半人高低的李麗質,遲疑了稍許,搖頭道。
長樂公主眼中的期許,瞬間化作失落,她強笑,繼而躬身施禮道:“麗質謝白先生留步。”
語畢,她轉身離去,也沒有糾纏。
庭階處,道旁鬱鬱蔥蔥。
白貴走出了宮牆,他搖了搖頭,並未過多理睬。
李麗質生爲公主,即使不嫁給長孫衝,那麼嫁的也會是其他的功臣之子。這一點,李世民的其他公主,概莫如是。
……
長安,順昌坊,白宅。
因上奏之功,白貴被李世民賞賜了千金。再者因他是官身,所以牙行很快就找好了一套合適的宅邸,他購買後,就立刻入住了此處。
他走到巷口,正準備開門進宅的時候。
便見街巷口處,一個黃袍中年道士靜靜的立在了他的門口。
“徒兒見過師父。”
白貴上前見禮。
“徒兒,關中大旱,你上奏有功,邸報傳遍天下。爲師已經得知。不過你卻不知,貧道另有法術,術名祈雨,可緩解此災厄。”
鄭道士雙手藏於袖中,負着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