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僅是景天和雪見擁有的那面玉佩,唐鈺小寶、阿奴,青兒和酒劍仙、蜀山劍聖也擁有過這面玉佩……”
“這面玉牌出現在我手上,實在太巧!”
“命中註定,也意味着……是局嗎?”
他心裡思索,將這面玉佩系在腰間。
這人面吊墜雖然有莫大的力量,可白貴不喜歡這種不受他掌控的事情。
他剛以龜山策占卜,吉凶不明。
“備馬,我要出金仙觀。”
緊接着。
他就徑直出了廂房。
走到金仙觀的馬廄處,對着馬伕說道。
“白道長,現在還沒到曉鼓聲響的時候,長安市坊外面,估計還有武侯巡邏。”
“現在出去少不了武侯盤問。”
馬伕詫異道。
晨鐘暮鼓。
長安城的各個街道都設立了鐘鼓,每逢宵禁、結束的時間,都會敲響鐘鼓。在《唐律疏議》中記載:“京城每夕,分街立鋪,持更行夜。鼓聲絕則禁人行,曉鼓聲動即聽行。”
所以若是違反此例,在閉門鼓後、開門鼓前出去,即爲犯夜。
哪怕是朝廷官員也不能隨意出門。
想要出門的人,必須持有本縣或者本坊文牒。除此之外,任何宵禁之前的出行,都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京城的治安是由武侯、不良人掌管。
“距離勝業坊曉鼓聲響……還有多長時間?”
白貴看了眼天色,現在大概是五更天,寅時兩三刻左右。他雖然在長安已經住的時間不短,但勝業坊何時敲曉鼓,他並不是十分清楚。
即使清楚,也無生活在勝業坊的馬伕更清楚。
“還需半個時辰!”
馬伕回道。
“我去請公主的手旨,你給我備好馬。”
白貴轉身,徑直朝着後庭走去。
他因爲這人面吊墜的事情,一時之間失去了方寸。也是他剛剛百日築基大成,到了長養聖胎的境界,心中欣喜,少了平日裡的謀劃。
不然不會這麼方寸大亂。
雖然朝廷官員不能隨意出行,但這也要看是哪個朝廷官員,當朝的宰輔,武侯可不敢擅自攔截。更別說官位一品的公主,這等天潢貴胄,請一份手旨就可通行無阻。
“公主尚在歇息……”
“不過公主已經提過,若是白道長面見,則無須久待。”
“請白道長稍等片刻,我這就進屋請示公主。”
後庭落花苑的女官攔住白貴,施禮一拜後,就匆匆進了庭院,趕緊前去稟告公主。
想要面見公主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尤其是大晚上的時候。不過總有些人有特權,白貴就是金仙觀中的特例。
金仙觀的女官和女婢都知道金仙公主對白道長極爲看重,前些日子爲了白道長給昊天觀捐了不少香油錢。而白道長又不是什麼無名無姓的山野道士,前程遠大,又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稍微聰穎一點的人都知道金仙公主恐怕屬意白道長,所以哪怕沒吩咐過這句話,亦會趕緊入內請示。
更何況金仙公主當真吩咐過這句話。
少傾。
金仙公主從落花苑中急促而出,身着青藍道袍,粉臉未施粉黛。
“白道兄,不知有何要事?”
“你手持我的手旨,雖可通行,但免不了各坊武侯鋪的通查,不若隨我一同外出,也好節省一些時間。”
她提出意見,說道。
長安一百零八坊,每坊都有武侯鋪,大坊武侯鋪編制爲三十人,小坊武侯鋪編制爲五人。
“在下不才,讓公主擔憂了。”
“我有一急事需要面見師尊,師尊爲宗聖觀觀主,占卜之術遠勝於我……”
“至於何事,到了宗聖觀後,公主或可明白。”
白貴猶豫了一會,沒有道出實情。
他之所以這麼急匆匆的想要從金仙觀出去,就是想着面見他師尊侯少微。
侯少微是樓觀道掌門,占卜之術比他這個剛練習龜山策的半吊子強得多,應該能解釋這人面吊墜的由來。
雖然早見晚見都行……,
但誰知道差了半個時辰後,甚至更長時間後,發生的事情是福還是禍。
太過被動!
至於侯少微會不會因這人面吊墜是寶貝,而生奪寶之心,則大可不必擔憂。一者,侯少微是他的度師,授籙之後,成了親傳弟子,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二者,他又並非僅是昊天觀的弟子,還是朝廷的校書郎,雙榜進士,雖地位不怎麼高,但非無名無姓之輩,奪寶之後,後患太大;三者,白貴並未太過在意此寶,他是真仙種子,註定成仙得道,多了這一件人面吊墜,不見得能省去他的苦功,所以這寶貝可不一定有這般貴重,侯少微想要,他巴不得送走這燙手山芋。
是的,人面吊墜,在白貴看來,就是一個燙手山芋。
牽扯的因果實在太多。
“既然如此……”
“白道兄上我的鳳輦,武侯鋪的武侯還不至於攔我。”
金仙公主見白貴不肯明說,亦不強求。
兩人上了鳳輦。
鳳輦的空間很大,不至於緊挨着。
“白道兄已達胎仙之境?”
鳳輦出了勝業坊。
金仙公主起先還有些拘謹。
她還從未有過和男人一同待在一起坐車。
但隨着鳳輦的行駛,也就漸漸適從。
只不過她這時嗅到了白貴身上的異香,肌體生香,而且白貴周遭三四步內也是周身融融、遍體陽和。
這般異態,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而金仙公主自幼修道,立即就判斷出白貴此刻內功所處的境界。
“金仙恭賀道兄精進有成……”
“今後必能羽化成仙!”
金仙公主暗暗吃驚,她早就知道白貴是個真仙種子,但沒想到,這入籙纔多久,還沒有一個月,就達到了長養聖胎的境界。
“三寶會合,已先練成大藥者,而轉歸黃庭結胎之所。”——《伍柳仙宗》
陳泥丸雲:“男兒懷孕是胎仙,只爲蟾光夜夜圓。奪得天機真造化,身中自有玉清天。”
百日築基之時,功成,就會肌體生異香。
而到了長養聖胎的境界,功成三寶圓滿,氣滿、精盈、神全,得道者就會周身融融、遍體陽和。哪怕凜冬臘月,身着單衣,亦不畏風寒。
“昨夜夜觀天象,似有所悟,一夜省去多日苦功。”
“公主不必見外……”
“我讀儒經,善養浩然之氣,又讀武經,安身立命,後讀道經,悟得玄妙之理,才得百日築基功成。”
白貴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他這句話意思是說,他讀儒經,已經養性養氣,而又習武,性命雙修,三寶本就比普通人的精氣神要圓滿得多,現在得到宗聖觀傳道,歷時二十多天功成,不算多麼稀罕的事情。
儒經養氣和性,而武經則養命。
百日築基中的百日只是一個虛指,並不一定意味着真要足足築基一百天。
“道兄此言有理。”
金仙亦是瞭然。
權貴入道比普通人要容易得多。同樣的,如白貴這種文武雙狀元的人,習文練武,不可能在入道之時什麼幫助也沒有。
兩人談話間,鳳輦就到了保寧坊。
期間,雖有武侯鋪的人打算阻攔,但一看打出來的官銜牌,就立刻退縮了回去。
規矩是人定的,一品公主可以無視宵禁。
即使最後有處罰,那也是皇帝的事情,他們這些武侯是不能逾矩的。
下了鳳輦。
白貴看了一眼天色,雖然仍有些漆黑,但東邊天際已經有了一線光亮。
敲門。
從中走出正打算庭掃的火工弟子,見到白貴和金仙公主二人立在門外,立刻施禮。
“見過金仙公主、師兄。”
他道。
“師父可曾醒來?”
白貴問道。
這是他明知故問。
他師尊是宗聖觀觀主,修的又是《紫雲妙旨》,每日早起做功課、醮法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如此才能道行日益精進。
所以此刻侯少微必定已經醒來。
事實上,如他已經做到可用打坐代替睡覺,沒道理侯少微做不到。
“觀主正在率衆弟子做早課,師兄請進。”
火工弟子道。
入昊天觀,闡明來意。
侯少微領着白貴入了靜室,他微微皺眉,說道:“此人面吊墜貧道亦有耳聞,相傳是天界遺落到人間的寶物,可惜貧道只有耳聞,從未見過。”
他說着,取出一匣,匣中有一青玉龜甲。
“你這人面吊墜爲陽,是男像。”
“爲師今日借用此吊墜,以歸藏易占卜,歸藏易以坤卦爲主,坤是純陰,象徵萬物莫不歸藏其中……”
說罷,他以朱墨塗飾在青玉龜甲之上。
又從老君殿前的長明燈上取下燭火,施法作術,僅有指甲蓋的燭火立刻化作滔滔烈焰,燃燒青玉龜甲。
“夫摓策定數,灼龜觀兆。”——《史記·龜策列傳》
白貴見此,心中一暖。
果然這師尊是拜對人了。
用龜甲卜卦有三種方法,一是藉助龜甲和銅錢來占卜,二是食墨法,三是灼燒法。食墨即在燒龜甲前在龜殼上畫圖案,如果龜裂後和圖案相合,就是吉兆,如不合就再解之。灼燒法則是以荊條點燃後灼燒龜甲,看其紋路。
第一種方法無疑要省錢省事的多,但占卜的效果,就差強人意。
白貴一眼就能看出,侯少微使用的青玉龜甲充滿靈機,估計造價不菲,是天材地寶。
“道友既然來了,還不出來一晤。”
侯少微見青玉龜甲龜裂,眉宇一凝,擡頭看向窗外。
“天下道門是一家。”
“我見這位小兄弟有緣法,來長安拜祭之時,遂將此物贈予他。放心!此物不會給他遭至禍患,相反會給他帶來一件好事……”
窗外有一黑袍斗篷人顯露蹤影,懸浮於窗外,淡淡說道。
侯少微目光看向白貴,像是在徵詢白貴的意思。
剛纔龜甲龜裂,是吉兆。
“此物雖是寶物,但落在貧道手上,惶惶無措。”
“寶物雖好,但貧道卻不願意接下此次福緣,還請師尊處置此物。”
白貴內心靜明,將人面吊墜從腰間取下,雙手捧着,躬身將其送至侯少微面前。
青玉龜甲顯示的是吉兆。
但吉兆可不一定意味着是好事。
逢凶化吉亦是吉兆。
他可不想經歷逢凶化吉中的兇險。
現在他有龜山策,成仙之冀就在眼前,要此物有何用?
再說按照他所知道的事情,這人面吊墜必須合二爲一,纔能有用。
他這麼一個“渣男”,註定使用不了人面吊墜的力量。
慧極傷身,情深不壽!
另外……從剛纔的一幕幕,可以看到,侯少微無害他之心,對他多有維護之意,既然他不知此事究竟有何風險,那麼……交給愛護他的師長處置,明顯更會合理。
“孺子可教也。”
侯少微面露讚許,對白貴這一弟子更加認可。
人面吊墜是一件寶物,他剛纔已說,這是天界遺物,別人見到此等寶物,都會想方設法據爲己有,而白貴不因此而動容,交給他這個師尊,實在難能可貴。
他從白貴手上取過人面吊墜。
“樓觀道爲太清道統,除守護李唐皇室之外,此界紛爭,我樓觀道概不參與。”
“還請道友明白……”
“這人面吊墜既然我這個弟子不打算要,那麼還請道友收回此物。”
侯少微將此物甩出窗外,淡淡說道。
“不沾因果……”
“有此心性,樓觀道後繼有人!”
“若是貧道昔日能有道友徒弟如此心性,恐怕成道之日就在百年前了。”
黑袍斗篷人嘆惋一聲。
他接過人面吊墜,微微頷首,說罷消失不見。
等過了一會。
侯少微面色沉重,“想不到蜀山竟然想落子於你,幸好你及時將此物送到昊天觀,不然即使你是真仙道種,若接下了這因果,此生成仙之望渺然……”
“此界?”
白貴抓住了侯少微話語中的一個訊息,只不過他不敢確定,畢竟仙劍中有不少界面,除了人間界之外,還有天界、妖界、魔界等界面。
“長安乃首善之地,大劫傾覆之時,從未見長安受損。”
“太清道祖……”
“樓觀道……”
他心中暗自細思。
傳說中的伏羲,是華胥氏踏雷祖腳印而誕生,在史料中記載亦是如此。他是校書郎,秘書省的文獻大多已經遍覽。但他卻明白,這個位面是以伏羲、神農、女媧三皇所創造。
伏羲爲天帝!
是史料出了問題?
不,不可能是史料出了問題。
“何謂大羅,一證永證!”
“伏羲、女媧、神農在主世界和此世界的史料記載相似,不會出錯,而此界創造的歷史卻未曾落於紙面……”
白貴隱隱之間猜測出了一些東西。
他知道此位面的一些劇情。
但在仙劍世界中,從未出現過太上道祖,或者老子、樓觀道等等,難道是它們不出名嗎?這不見得。如果沒有老子傳道,道門如何解釋?
而且長安就矗立在這裡,如果他想要傾覆天下,第一個摧毀的就是長安,而不是其他地方。
“候觀主,剛纔那個斗篷黑袍人是誰?”
“蜀山的哪位道長?”
金仙公主眯了眯美眸,問道。
她可不會不知道蜀山是哪裡,蜀山在道門中很有名氣。她修道這麼久,要是連蜀山是哪裡都不知道,也枉費她修道如此之久。
“蜀山派二十三代掌門人——徐長卿!”
侯少微手持拂塵,輕輕一甩,吐露其名諱道。
他話音落下。
有白髮道人自雲端垂望而下,繼而一劍開天門,同朝霞飛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