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不合理?
“命令所有重機槍、擲彈筒對中方陣地進行火力壓制,命令一線進攻部隊堅持住,繼續攻擊!”李壽山臉色鐵青的下令。
靖安軍後方陣地部署於兩翼的12挺重機槍將槍口微擡,瞄準一線戰壕瘋狂掃射。
超過24杆擲彈筒也瘋狂起來,一團團煙霧在戰壕的前方後方爆開。
這也就是李壽山還保存着一絲理智,沒有命令麾下炮兵連的6門92步兵炮向中方陣地上開火,不然的話,陣地上爆開的彈花會更令人恐懼。
畢竟,那會將陣地前已經極爲靠近中方戰壕的步兵們給捲進去。
日本正規陸軍殺紅眼了或許會採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搞法,但靖安軍可不同,那都是不要臉的傢伙,你當老大的帶小弟吃香喝辣可以,但若是爲了自己榮華富貴把小弟的命不當命,以後的命令就不一定好使了。
不過,從靖安軍們的角度,中方陣地已是被密集的重機槍彈雨和擲彈筒發射的榴彈所籠罩,槍聲也瞬間稀疏了不少。
事實上,靖安軍的這一波兇猛還擊也的確可怕。
12挺92式重機槍射速爲450發每分,就這10幾秒鐘,最少朝陣地上噴射出2000發子彈,加上後方兩三百米外被兩挺重機槍打趴下的三百多靖安軍就地的還擊,二連陣地上至少被2500發子彈光顧,另外還有拋射過來的幾十枚堪比手榴彈威力的榴彈,所受到的攻擊比被打跪的一線靖安軍只多不少。
雖然有戰壕做掩護,但傷亡依舊無法避免。
一名軍士剛剛衝着下方的敵人將槍膛裡的子彈打空,他可不是普通的新兵,在淞滬,在四行倉庫,在松江在嘉興,他經歷過最少十餘次戰場,知道怎樣的姿勢最安全,也知道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從戰場上活下來。
所以,他的頭埋的極低,幾乎只留頭盔帽檐下的餘光去觀察陣地下方的敵人,掃過來的子彈不是從他頭頂上飛走,就是打在他身前或身側的泥土裡。
迅速將身子縮進戰壕,用手拉着槍托將步槍拖進戰壕內,所有的反應和操作都證明了他是一名百戰老兵。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迅速將已經準備好的彈夾重新壓進槍膛,在五秒鐘後重新進入戰位對準下方敵軍繼續射擊。
哪怕硝煙密佈和敵人的壓制火力兇猛,他也會無比堅定的執行屬於他的任務,把敵人死死壓制在陣地前40米,若是不壓制讓敵人繼續前進,就會進入他們的投彈區。
讓一兩百號人投出手雷,那對於戰壕裡的人來說,無疑於一場災難。
而之所以將敵人放到如此近的位置纔開始射擊,軍士也知道自己連長的打算,除了儘可能發揮衝鋒槍和駁殼槍近距離射擊的火力優勢以外,更有效的自然是利用木柄手榴彈的更遠投擲距離。
等到靖安軍的火力壓制稍緩,那就是陣地下方被死死壓在原地的靖安軍們的末日。
只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要恰到好處的將敵人控制在木柄手榴彈的攻擊範圍、而又不讓他們進入屬於日式手雷的攻擊線,無疑是一種刀尖上舞蹈的戰術,那是屬於百戰老兵纔有的自信。
李九斤有這個自信,這名被選爲精準射手的老兵同樣有這個自信,哪怕敵人的壓制火力令人心悸,他也敢於趴上戰位對下方射擊,五發子彈,最少能有一發命中敵人,這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已經是極其高的命中率了。
但,戰場沒有給已經壓好子彈的軍士再次進入戰位的機會。
一枚榴彈狠狠擊中戰壕壁彈入戰壕內,就落在距離軍士兩米之外。
這是一枚延時爆炸的榴彈。
軍士的雙眼瞬間瞪圓,按照本能反應,他會側身臥倒全身蜷縮,這樣在榴彈爆炸時可以儘量的保護好內腑,若是運氣足夠好,他至少還有百分之三十的生存機會。
可榴彈的一米多之外,是步兵班裡的一名原保安團士兵,他雖然也經歷過好幾次戰場,但看着滾落在距離自己不過一米外的那顆榴彈,士兵還是嚇呆了,從面容到身體,都是僵硬的。
“狗日的!”同樣瞪圓眼睛的軍士猛然扯下自己的頭盔,雙手捧着就朝延時榴彈撲過去。
就像是在家鄉拿着竹簍捕捉魚兒一樣,一個猛撲,用鋼盔將榴彈狠狠罩住,而後,整個身軀壓在上面。
“轟!”一聲響。
軍士整個人飛起兩米多高,而後重新落入戰壕。
“老湯!”直到這時,被嚇呆的士兵才反應過來,悲呼着朝軍士撲去。
榴彈的威力很可怕,鋼盔徹底扭曲變形落在戰壕幾米外打轉,但有了鋼盔的阻擋,迸射的彈片幾乎都被擋下,可爆炸的能量卻是盡數落在了軍士老湯的身體上。
沒有英雄式的和戰友告別,軍士老湯在被炸飛兩米高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榴彈爆炸產生的巨大能量震碎了他所有胸骨,連同心臟,或許大腦也受到了波及。
當士兵將他摟在懷裡的時候,他的口鼻不斷在噴血,就連耳朵和眼睛流出血線。
他的身體很軟很軟,讓人沒法相信這會是那個來自荊襄西北山區的硬漢。
“啊!”士兵哭得撕心裂肺。
他知道,老湯原本可以不用死,如果他不這麼做,以他的反應及時臥倒的話有極大機會逃過一劫,死的人應該是自己。
“老湯死了!”聽到動靜從另一邊彎着腰跑過來的楊小山冷靜的摸了摸軍士脖子上的動脈,臉上也是一慘。
他知道,又是一名四行老弟兄離他而去了。這樣的經歷,在每一次的戰場上都在發生。
老兵,雖然保命的手段比新兵多得多,但做爲步兵中最骨幹力量,他們的責任也比普通士兵要大,這導致他們的傷亡比例同樣不小。
“排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士兵哭得稀里嘩啦的,輕輕將懷裡的遺體放下,伸手握住槍,臉上顯出決然。“狗日的二鬼子,老子跟你們拼了。”
“嘭!”楊小山一腳就將這個被刺激得有點發狂的士兵踢到在地。
“老子們來這裡是來殺鬼子的,不是被鬼子白殺的,你想拼命可以,給老子先幹掉五個鬼子再去死。”楊小山眼裡噴着怒火。“如果老湯知道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你這麼個蠢貨,他一定會後悔的。”
戰場上的軍人們都在成長,楊小山也是,從四行之戰中還帶着幾分質樸的上等兵,成長爲一名帶着幾十號士兵的步兵排長,他已經學會接受離別,接受犧牲,更學會了怎樣選擇生死。
這不光是唐刀教給他的,也是戰場這個最殘酷的實訓基地教會他的。
“去,把老湯的遺體背到防炮洞那邊放好,再給老子堅守這個戰位,老湯的槍先留給你。”楊小山看着臉上糊滿淚水的士兵,終究還是心一軟,給他下了一道命令。
這也是先讓他冷靜兩分鐘的意思,不然的話,紅了眼珠子的這傢伙指不定一個不小心就被靖安軍兇猛的反擊火力給擊倒了。
如果說廣德之戰是頓大餐的話,那今天這場戰鬥連開胃湯都算不上,楊小山可不想這一仗打下來就損失好幾個。
不過,這可不是以楊小山的意志爲轉移的,整個二連就在這一波彈雨中,當場戰死二人,受傷八人。
爲什麼火力支援排的迫擊炮還不反擊,他們還在等什麼?楊小山和另外兩個排長或許這會兒都在焦急等待。
這也是戰術中的一環。
兩挺重機槍率先射擊將靖安軍緊隨其後的步兵主力進行壓制,延緩他們速度的同時也是以自己爲餌,試探靖安軍的重火力方位,其步兵炮陣地都在1500米外,顯然也是因爲遭受過中方迫擊炮打擊,不敢太過靠前。
兩挺重機槍都在川軍花了大心思佈設的機槍暗堡中,有超過三層沙包和一層原木的防護,還有厚枝密葉做掩護,別看步兵炮炸得歡,其實兩個暗堡都沒被破壞。
李九斤需要調出靖安軍的重機槍火力點,那纔是對戰壕裡步兵們威脅極大的火器。
現如今之所以都還沒有命令戰壕裡的士兵們對山下的靖安軍投彈,就是因爲靖安軍的重機槍火力實在太兇猛了,趴在戰位上都覺得頭頂都是灼熱的彈道,更枉論還要揚起手臂投彈了。
而現在,兩翼足足有十來挺重機槍在瘋狂開火掃射,眼瞅着被壓制在陣前的靖安軍們又開始蠢蠢欲動,可陣地上的火力再難和先前那一波一樣不管不顧的瘋狂輸出,炮兵們還在等啥呢?
在他們看不到的兩百米外的一個山坳裡,炮兵們正在集火。
那不是兩門迫擊炮,而是整整八門。
川軍是窮的掉渣,給士兵們裝備的槍都是老掉牙的,重機槍也沒多少,但那主要也是那幾位川省大佬玩的小機靈,認爲我出川抗日是爲國家而戰,人都出了,憑啥還要出裝備?
於是,好裝備都留下了,拿着以前的老傢伙什兒就出川了。
只是出乎他們意外的是,他們這兒耍小機靈,金陵這邊也不是什麼好鳥,加之戰況緊急,壓根沒有想象的換裝就被派上了戰場
幸好,大佬們玩機靈,川軍師長們可不那麼頭鐵,輕武器差點兒沒關係,迫擊炮這種‘重火器’可是必須要裝備的。
劉汝齋這個川軍團可是擁有一個迫擊炮連的存在,原本裝備有8門82迫擊炮,泗安一戰中戰損2門,現如今還有6門,正好被唐刀一股腦的全帶過來了。
這也是唐刀敢帶着二連一個步兵連就來和靖安軍放對的底氣之一。
爲保證一輪集火就能將至少一邊的重機槍陣地給摧毀,兩個經驗豐富的炮兵班長在各門迫擊炮前嚴格覈對炮擊諸元。
錯過這次機會,靖安軍的重機槍陣地可就又跑遠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終於確定命中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十的8門82迫擊炮開火了。
一輪極速射,每門炮都射出5發炮彈。
40發炮彈將靖安軍放置於左翼距離前線大約600米的重機槍陣地籠罩在硝煙之中。
6挺重機槍徹底啞火,不,更確切的說,是12挺重機槍都啞火了。
6挺重機槍是挨炸,不是被炸飛了就是被炸懵了,而另外一邊的重機槍射手們又不是腦殼壞掉了,中國人既然有如此多的迫擊炮打同僚,下一刻不馬上要調轉炮口揍他們?
此時不跑,何時跑?
只不過,和他們想的稍微有點差距的是,在用了40發炮彈把目標區域覆蓋一遍後,8門迫擊炮紛紛調轉炮口,對着遠方的步兵炮陣地開始炮擊。
爲啥不打那幫跑得賊歡實的機槍兵,慌的一逼的靖安軍炮兵心裡應該是這麼想的。
咋的,哥是曲線炮,2500米內,我想打誰就打誰。
迫擊炮,就是這麼豪橫。
在8門迫擊炮的淫威面前,除了還在戰場上的有限的幾挺輕重機槍還在開火對步兵提供支持,靖安軍這會兒所有的重火力不是被攻擊就是先轉移陣地,再難維持先前的壓制火力。
這,就是李九斤等待已久的戰機。
“除衝鋒槍和駁殼槍繼續射擊,精準射手對敵擲彈筒手實施射殺,其餘所有人,給老子投彈,炸死個狗娘養。”李九斤的命令被通信兵原封不動傳遞給各步兵排。
如果說剛剛靖安軍幾十枚榴彈就把戰壕前後炸了個彈花朵朵開,那這會兒一輪投擲就有小70枚手榴彈在趴着的靖安軍們身邊爆炸是個什麼景象?
那就是末日。
其實他們單兵間的距離已經拉得足夠遠了,就是爲了防止被迫擊炮和輕重機槍掃射造成羣體性傷亡。
可架不住中方這樣一副敗家式投彈啊!
每名步兵,最少投出去4枚手榴彈,因爲居高臨下的緣故,投得遠的,能投出五十來米,近的,也有四十米。
兩百多枚手榴彈這麼砸過來,那密度,幾乎相當於每三十平方米一顆。
那也意味着,就算是瞎幾把丟,靖安軍們也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會被炸死。
未來一場致死率百分之一的瘟疫都能讓人聞風喪膽躲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說把這個百分點提高20倍,對人是怎樣的一種心理摧殘?
靖安軍步兵們下意識的在一片轟隆爆炸聲和慘叫聲開始翻滾着躲避。
人很奇怪,在危機來臨時,大部分人會選擇尋找隊友,只有人數夠多才能給他們足夠安全感。
若是來頭猛虎,這理念或許行,反正有人能把老虎餵飽就成。
可在戰場上,這種行爲真的很要命,哪怕只是下意識的。
當看到靖安軍們在手榴彈的不斷爆炸中,被驅趕的越來越密集,李九斤臉上露出寒意,“所有輕重機槍,給老子射!”
兩挺藏在暗堡裡的重機槍匯合雪恥營一營的三挺重機槍,全力開火。
一條條彈道清晰可見的在泥土表面翻飛,掃得恨不得將地球刨個洞鑽進去的靖安軍士兵們血肉橫飛。
這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兇頑的靖安軍四肢並用,連滾帶爬,來得時候有多快,滾開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而有資格狼狽的人,也不過是極少數。
來襲的靖安軍,只有三十人能離開這片殺場。
不算全軍覆沒,就是戰損率達百分之九十。
這不合理!
遠方,石渡英階不敢置信的看着這一幕,腦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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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放假破事還多,中午去吃酒席,晚上還有一場,只能將兩章變一章,4500字大章,比平時少了一千字,抱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