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製造機”一瞬間在僞軍的衝鋒隊伍裡掀起的腥風血雨,其實對於位於彈流中的僞軍們來說,還沒有那麼直觀。
此時已經被刺激的腎上腺素飆升的僞軍們事實上並沒有那麼恐懼,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赤紅的瞳孔中,只有前方,還一邊吶喊着一邊向山坡上衝鋒。
短短的十秒鐘,MG42機槍就噴吐出200多發子彈,掃倒了數十人,可依然還有僞軍已經衝鋒了近50米。
在這種佈滿灌木和荊棘的山坡上,頂着彈流並全副武裝,能衝出50米,絕對是精兵。
可惜,戰場之外的旁觀者們並沒有去欣賞僞軍的勇敢。
他們都被瘋狂的彈流短時間內造成的殺戮給震驚了。
位於陣地上的中國軍人們還好說,他們目前只能也必須殺死這羣亡命徒,無比的血腥引起的心理不適也只是短暫的。
“狗日的,傻了嗎?給老子開槍,打死狗孃養的。”許多老兵在僞軍繼續保持衝鋒狀態後,就開始嘶聲力竭的怒吼。
不少還在嘔吐的士兵這纔回過神來,努力不去看那些被機槍掃過血肉模糊的殘肢斷體,拼命朝着還在奮力向上的僞軍開槍。
4杆衝鋒槍和30杆步槍加入射擊行列,那火力也可不是虛的,幾秒鐘時間,就又三十幾個勇猛的二鬼子被打倒在地。
殘酷的戰場對於心理衝擊最大的,還得是遠方拿着望遠鏡觀戰的鄭雲秋和日本陸軍中尉。
鄭雲秋甚至在看到自己密密麻麻正在進攻的屬下們突然身上冒出血霧紛紛倒地那一刻,還有些懵逼的發問:“土八的手榴彈扔這麼遠了嘛?”
在鄭雲秋的印象裡,戰場作風強悍意志堅韌的土八們最值得稱道的火力就是手榴彈了,沒有手榴彈,他們啥也不是。
“不是,那是因爲他們的機槍火力太兇猛了。中國人這是得到什麼支援了嘛?怪不得突然敢和帝國正規軍正面作戰了。”日本陸軍中尉面色嚴峻。
“那我讓他們先退下來,用迫擊炮清除掉這些火力點再行進攻。”鄭雲秋的反應倒是挺快。
“來不及了!這個時候不能撤退,撤退只會讓中國人的機槍火力更肆無忌憚,進攻,繼續進攻,同時命令你的迫擊炮對中國人陣地上暴露的火力點進行壓制。”日本陸軍中尉搖搖頭。
“可是.”鄭雲秋想說炮彈無眼,會不會產生誤傷。
但日本陸軍中尉橫過來的兇殘眼神把他想說的話生生又吞回肚子裡。
鄭雲秋很清楚,這位是黑田三郎派來的督軍,換成他600人還在這裡還好,但此時他身邊就不到20人,如果他敢說一個不字,這位拔出手槍一槍幹掉他,他也屬於白死。
自己死和屬下死,這個選擇題對於鄭雲秋來說不好太簡單。
6門82式迫擊炮竟然不管不顧的開火,甚至有兩顆炮彈落到了正在狂奔的僞軍人羣中,將五六個僞軍直接炸飛出去。
都說老兵在戰場上最怕的不是槍而是炮,這幫也打過幾仗的僞軍不傻,再怎麼想來獎金,這幾發打偏的炮彈也讓他們充血的大腦稍微清醒點,基本上都一個前衝趴下了。
中方陣地上可怕的MG42機槍和衝鋒槍沒把僞軍打趴下,反倒是自己人的炮彈完成了這一歷史使命,這讓鄭雲秋頗有種日了狗的感覺。
不過,日本陸軍中尉卻很淡定,繼續面色冷峻的拿望遠鏡默默關注着戰場。
不得不說,炮擊效果還是很牛皮的,位於中方陣地上騰起一片硝煙。
幾個藏在灌木叢中的機槍火力點射擊同樣受到影響,火力爲之變弱。
感受到這一變化,被打趴下匍伏在距離陣地僅七八十米遠的120餘僞軍又蠢蠢欲動起來。
“所有60迫,向日軍迫擊炮陣地開火!”位於山頂2線陣地上的老算盤與此同時也下達了軍令。
隱忍已久的4門60迫也開始對觀測到的治安軍步兵營炮兵陣地區域進行集火。
總共攜帶的100發炮彈,足足有60發都狠狠砸在剛開火沒一分鐘的6門迫擊炮陣地上。
老算盤也算是能忍,前面不管治安軍的迫擊炮怎麼火力偵察,4門位於山頂斜後方的60迫都按兵不動,哪怕有一枚炮彈正好落到陣地戰壕裡,將3名士兵炸得一團血肉模糊。
其中還有一個正是他3班的兵,沒死在晉東南戰役也沒死在更艱苦的晉東反擊戰,卻戰死在一羣二鬼子的炮彈下。
向來把自己班裡的戰友們都當成自己親弟的老算盤也沒有怒髮衝冠的下令炮擊報復。
他現在不是15人級別的步兵班長,而是指揮着超過150的步兵連,他必須要等到最合適時機,一舉將對方最大的威脅給清除掉。
要麼不打,要打,就一傢伙把敵人打死打殘!老兵的隱忍在這一刻終於見了成效。
當僞軍用生命爲代價開始發起衝鋒,左中右三個陣地上的機槍火力點不得不暴露後,僞軍的迫擊炮終於再次開火。
這次,爲了掩護步兵們衝鋒,他們可不會打兩炮就換個地方,4個一直緊緊盯着遠方的炮兵觀察手迅速確定了600米外躲在山窩窩裡的迫擊炮陣地區域。
4門60迫幾乎是在不到40秒的短暫時間裡向那片區域射出了60發炮彈。
別看1.1公斤重的迫擊炮彈威力不大,但那是對於擁有工事的人員而言,對於徹底裸露於地表的人員,殺傷半徑卻也是可以達到3米到4米的。
60發炮彈的集火輸出,完全能將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地表上的人和物撕碎。
只一波,就摧毀了鄭雲秋苦心經營的60人迫擊炮連,人員死傷殆盡不說,就連炮筒都被炸飛數十米遠,想修復那也得看第十師團的裝備維修部門給不給力了。
而對於重新鼓起勇氣的二鬼子們來說,這一波炮彈輸出更是要了老命了,失去炮火壓制的射手和步槍手們又開始對準他們全力射擊。
僅那挺MG42,在應對二鬼子們這輪算得上頑強的衝擊戰上,就更換了3次槍管,打空了備好的6根300發子彈的彈帶。
負責保證彈帶輸送的副射手幾乎人人帶傷,不過不是被拼死反擊的僞軍子彈打傷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彈殼灼傷。
實在是射手太瘋狂了,一根彈帶竟然沒用30秒就射空了,平均每秒鐘10發子彈射速不是最誇張的,誇張的連續兩分鐘都這樣。
飛舞的彈殼落到戰壕璧上又彈到副射手胳膊和腿上,可不得形成痛徹心扉的灼傷。
只是,副射手根本沒有時間去管這些,他們只想快點再快點,二鬼子人多,那他們就用子彈堆死狗日的。
瘋狂的彈流把剩餘的近百名僞軍死死壓制在距離戰壕前不足60米的區域。
直到一名僞軍翻滾躲避子彈的時候,不幸滾上了一枚地雷,那並不是四行團配發的標準反步兵雷,而是廣平分區自制的壓發雷。
幾個被八十集團軍步兵們不辭辛苦帶來的地雷原本是用於炸鬼子汽車的,因爲黑火藥威力不足,所以用陶罐爲主體的壓發雷個頭兒有點龐大,這樣可以保證裝藥3公斤,可以炸燬一輛汽車。
然後,這名倒黴的僞軍就這樣正正的趴到這枚地雷上,感應到足夠重量的地雷觸發了瞬燃引信,幾乎就是一秒的時間,不待這名僞軍反應,‘轟’的一聲巨響。
這個倒黴到直接趴到地雷上的這個倒黴蛋固然是屍骨無存,數十米方圓之類的僞軍也來了個天女散花,七八個人被氣浪拋起了足足十來米高。
一個人被炸藥直接炸成了碎末末是什麼樣的一種景象?方圓數百米的僞軍可以告訴你,他們的頭頂上就像是下了一場血雨,帶着些許鹹味兒和腥味兒的“雨”就以濺射的方式落在他們臉上,一個傢伙甚至被一根飛濺的指骨打到了鼻子上,鼻子直接被打塌,而那截指骨就那樣嵌在他的臉上。
然後,本來就被中方陣地上瘋狂的彈雨給快打崩心態的僞軍們就像那根弦猛然斷掉一般。
來了個集體調頭,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向山坡下方滾去。
至於說還會不會觸發敵人布的地雷,那就得看個人運氣了,反正江湖滾刀肉們主打的就是一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退,就有機會活,不退,那是死定了。
後方正在跟進的50名日軍面對着這羣從百米外像土撥鼠一樣瘋狂退下來的友軍,一時間也有點不知所措。
臨上戰場前,副中隊長就交待過,他們前面的200餘治安軍就是炮灰,用以消耗中國人彈藥和吸引注意力的,他們纔是真正的攻擊手。可現在炮灰們打了一半突然不願意當炮灰了,這可咋整?
“八嘎!不許退!”率隊的日軍少尉在呆滯了兩三秒後,本能的揮舞着手槍直起身體怒吼着企圖阻止。
沒有人會理會趴在地上的人,這名日本陸軍少尉做的顯然也沒毛病。
但他顯然情急之下忘了這是在戰場上,哪怕他距離中方陣地足有200米,那也在機槍和步槍的有效射程內。
日本帝國陸軍少尉的威風都還沒顯擺到3秒,揮舞着南部十四式手槍的日軍少尉猛然覺得胸前一涼。
低頭望去,胸口已是血裡呼啦一片,至少有三發子彈射中了。
雖然個頭不高,但在僞軍逃命時都還要當烏龜爬行,他這個‘屎黃色’在絢爛的紫荊花叢中不要太明顯,幾挺九六式輕機槍不約而同的把槍口對準了他。
不用太準,只需要靠概率,幾十發子彈對於繳獲松北有紀部的八十集團軍射手們來說浪費的起,可對於這名日軍少尉來說,只需一發子彈,就能要了小命。
何況他的運氣不算好,連中三發!
日軍少尉一頭栽倒在地。
生命最後的意識中,是一名飛快爬過他身邊的僞軍嘟囔了一句。
八嘎!他好像在罵人?
是的,從他世界裡最後路過的那名僞軍說的是:“煞筆,還不跑,你看這不就死了?”
但日軍就是日軍,雖然自家的小隊長就這麼被豬隊友坑死了,可他們卻沒有像從他們身邊瘋狂爬過的豬隊友一樣往下逃,反而趴在山坡上更瘋狂的向中方陣地上射擊。
雖然中方陣地前方都有灌木叢僞裝,但步槍射擊騰起的硝煙卻是將步兵大致所在暴露無疑。
日軍步兵本就槍法精準,哪怕只是大致確定目標區域,一輪還擊下,也連續擊傷好幾名中國軍人。
一挺九六式機槍手因爲九六機槍兩腳架較高的原因,身體暴露在地面上的位置也較多,也被一發子彈擊中肩膀,就差一點就被打中胸膛要害。
“狗日的日本人槍法真是要得!”土豆一邊咬牙切齒的罵,一邊縮下戰壕,拎着槍沿着戰壕向另一邊跑去。
“豆子,你可別去哪兒!”川子剛射完彈夾中子彈,縮進戰壕給槍膛裡重新壓備好的彈夾,見此就想拉土豆。
“放心,川子哥,能殺我的日本鬼子還沒生出來呢!看我宰個鬼子給鵝卵石報仇。”土豆頭也沒回,彎着腰朝前方奔去。
土豆口中的‘鵝卵石’是川子8班的一個兵,因爲姓氏是比較稀有的鄂姓,名字中又帶個石字,故被取外號鵝卵石。
像這種取外號在軍中最是常見,比如3班有個士兵姓蘆,還直接被喊成蘆葦蕩呢!
鵝卵石年齡也不大,堪堪18歲,平日裡也不像大部分北方人那般木訥少語,性格開朗活潑,和土豆這個喜歡擺龍門陣的川省人極爲投契,剛剛就在土豆身邊,被日軍步兵的一顆子彈精準的射中胳膊。
那一槍卻是沒有穿肉而過,而是擊斷了臂骨,眼睜睜看着好友受傷,連骨頭茬子都能看到,土豆哪能忍受這個。
陣地前專門預留的灌木叢是掩護了他們,但其實也遮擋了他們的視線,導致看200米外趴伏的日軍也是模模糊糊。
其實,在構築這個陣地時,在陣地前10米和20米還有30米外也專門預留了十幾個單兵掩體,簡單說來就是深達1.6米,長寬各兩米的土坑。
那是既用於相持階段時打冷槍專用的位置,也是給日僞軍留的陷馬坑,誰要是發力衝向陣地,不留意腳下一下摔進去,那絕壁是摔個筋斷骨折。
當然了,誰若是說想用這個來躲避陣地上的攻擊,那他可真是想錯了,那幾處點位自己人用那是攻擊點,誰要把哪兒當藏身位,幾枚手榴彈丟過來,就知道啥叫坑了。
其中有個坑就是土豆和川子兩人一起挖的,做僞裝時,土豆可是特意拿出刀給僞裝的灌木叢切割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射擊孔,說在哪兒,他可以給日本人來個小小的驚喜。
正常情況下,敵人的注意力都在陣地區域,誰也不會想到陣地下方會有人給自己來上一槍。
土豆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瞅準一個機會,翻出戰壕的土豆在草叢中飛快的向自己親手挖的土坑中爬過去,看得川子和士兵們是無不爲他捏了把冷汗。
根據現在的戰況,在坑裡不危險,但想爬進那個坑,可是冒了大風險的。
但用屁股想都知道,等戰鬥完回戰壕的土豆一定會被他的老算盤班長罵成狗。
土豆因爲身體條件,算不上什麼強兵,槍法也一般。
但這個一般是相對而言,他在3班基本上是敬陪末座,可若是在8班,那200米靜態靶10發子彈可打出78環的土豆可是一等一的神槍手級別。
這和瘋狂反擊的日軍距離拉到大約170米,完全在他的射程內。
一名躲在草叢裡日軍上等兵根本沒意識到危險,連射3槍把槍膛裡的子彈射空後,他就衝自己的同僚呼喊,其大意是治安軍跑了,小隊長也嘎了,他們該怎麼辦。
此時治安軍因爲這些日軍的英勇還擊,反而像是有了依靠,爬行逃離這片戰場的意願更堅決了,甚至在穿過日軍趴伏的區域後,還有人開始大着膽子彎着腰跑路的現象。
日本兵也有些不知所措,沒有撤退軍令,但看這狀況,光靠他們50人,也是攻不上去的。
戰場上充斥着各種槍的怒吼,哪有那麼容易聽到人聲,日軍上等兵鼓起勁兒大喊,身體本能的也向自家同僚那邊偏離了一些,正好露了一半身體出來。
“可算抓到一個!”已經瞄了好一會兒的土豆猛然扣動扳機。
這一槍射算是極準,7.92毫米子彈從鋼盔下沿射入,正好命中後腦區域,碩大的彈頭在不到200米的距離上徹底釋放自己的動能,將日軍上等兵的後腦炸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創口。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捧紫荊花正在怒放!
“爽!”土豆狠狠攥了一下拳頭。
距離土豆達百米遠的一處隱蔽狙擊位上一直悄然觀察着這一切的楊必成微微一笑,重新將目光看向自己的瞄準鏡。
那是他獲得特等功後,唐團座親自獎勵他的,也是步兵班級射手中爲數不多擁有4倍瞄準鏡的幾人之一。
平時楊必成都捨不得用,今天可是拿出來讓鬼子和二鬼子好好見識一下什麼纔是神槍手。
不過,大部分沒太大價值的目標他都放過了,他一直等着藏在400米外石頭後面的日軍那兩個擲彈筒手露出身影。
楊必成相信,烏龜不可能一直藏在殼裡,總有冒頭的時候的。
在陣地壓力還不是那麼大的時候,他就必須要結局對陣地上威脅最大的人,那是精準射手存在的意義。
只是,有近一分鐘,他分神了,他得保護他的小兄弟,現在看來,他的小兄弟也變強了,170米外將只露出半個腦袋的日軍一槍爆頭,就足以證明。
“八嘎!鄭營長,命令你的人,停止後撤!”日本陸軍中尉面色如鐵,惡狠狠的看向鄭雲秋。
“可他們這時候,不會聽我的啊!”鄭雲秋哭喪着臉。
他對自己這幫麾下的德行如何不瞭解?有錢就是大爺,可大爺要是想要他們的命,那就滾他大爺的。
“不聽?那子彈會讓他們聽話的。”日本陸軍中尉眼中浮出濃濃的猙獰。
什麼?鄭雲秋明顯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日本陸軍中尉拔出自己的指揮刀,猛然向前。
“無視軍令者,統統死啦死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