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像是鋼鐵，也不像是石頭，顧武眼前的大門就是這麼的異常。
它有着近乎漆黑的外層，整體散發着暗淡的光澤，龜裂痕跡一般的紋路爬滿了各處，彷佛輕輕一推就會瞬間崩潰一樣。
然而這扇大門擁有的壓迫感相當之大，光是站在面前就產生了一種被暴雨時烏雲遮蔽頭頂陽光的壓抑氣氛，這氣氛好似一場浪潮，下個瞬間就會把自己吞沒。
顧武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是因爲那時候可以自由的使用複製力量，所以毫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嗎？
不……顧武認爲並非如此，就算現在可以使用那份力量，他也會產生同樣的感覺。
這個第九十九層是通向一百層的必經之路，一旦從這裡突破過去，最後要會見的必然是作爲最終BOSS的茅場晶彥。
也許是這個原因，使得第九十九層的BOSS將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用於阻止玩家們越過這道大坎。
作爲倒數第二個BOSS，就在大門後面的守層BOSS·『神靈統治者』肯定相當棘手，知曉這一點的顧武就這麼站在大門面前，盯着高達二十米的特殊材質做成的門扉。
他不斷調整的呼吸，雖說這些動作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不過是數據的交替，但對於顧武而言，對於他這個穿越者而言，這就是真實。
在顧武的後方，剛剛的戰鬥雖然短暫，只不過仍舊耗費了很多精神的玩家們都在休息。
這跟要挑戰BOSS差不多，他們光是確保自己活到現在就足夠拼命了。
並非所有人都是天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爲主人公，桐人這般強大、擁有天賦的玩家是少數中的少數，很多玩家估計在半途就HP歸零宣告死亡了吧。
這樣難怪，畢竟大家的視角都是追隨着主人公改變的，在主人公視角之外的東西，無論是不幸還是幸福，都不重要。
不過有着‘經紀人’工作經驗的顧武看清楚了攻略組成員的表情，他們有些興奮，但同時也有些不安。
對於他們來說，縱然是有着SOLO過BOSS的顧武、不敗的玩家希茲克利夫、二刀流的桐人、閃光的亞絲娜等等，可他們的風險並不會因此降低多少。
SAO的世界裡面，一個人的強大是無法拯救所有人的，哪怕是在過去斬殺了許多BOSS的桐人，也不可能憑藉着自己的二刀流來獨自擊敗一切。
主人公也有極限，只是這個極限比起普通人要高很多罷了。
於是觀察着同伴的顧武不免擔憂起來，這些人真的可以做好BOSS信息的調查工作嗎？
顧武並不覺得他們有多弱，只是在面對高樓層的BOSS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是無力的，真正可以派上用場的人就只有頂尖玩家裡面的頂尖玩家。
也許是一部分玩家明白了這一點，就算現在不得不打起精神，他們也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看得出來，他們爲自己的未來擔憂。
知曉這一點的顧武倒也說不出什麼鼓勵他們的臺詞，就算有着曾經調動少女們努力起來的句子，也不適合用在這樣的局面當中。
過了一會兒，一些玩家開始吃起了食物。
消耗的精力、累計的疲憊都可以通過食物減少一些，不過顧武沒有那麼做，畢竟他在此前的戰鬥當中還沒有拿出自己的全力，目前還是有些餘裕的。
想到這裡的他不免坐下來繼續盯着眼前的大門。
等一等要進入裡面去看看嗎？
不得不說的是，這是個死亡遊戲，其中‘死亡’和‘遊戲’都屬於重點，因此SAO就和大多數的遊戲副本一樣，即便是BOSS的房間，也並非絕對的有去無回。
除了特殊情況下的特殊BOSS，攻略BOSS的玩家們有着‘撤退’這麼一個選擇。
假設一下，一旦觸發BOSS戰就必須戰至最後一刻的話，SAO估計就很難被攻略了。
畢竟在‘見面就死鬥’的設定下，大多數玩家……就算一開始技術不錯的人，估計都很難從首戰當中存貨下來吧。
顧唔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右手邊響起了腳步聲。
來到顧武身側的……是此次行動的帶隊隊長，真名爲‘茅場晶彥’的希茲克利夫
跟顧武一樣沒有補充營養的希茲克利夫盯着不遠處的厚重大門，表情並不是凝重，而是一種放鬆……
放鬆嗎……
說起來，茅場晶彥的目的與其說是‘製造出事件’，更加像是‘期待着被擊敗’。
他創造出了這個幻想世界，然後自己作爲最終BOSS潛伏在玩家們的身邊，看着他們成長的最後，於最頂層跟所有人展開最終決戰。
在顧武看來這是有些惡趣味的做法，他實在是不清楚茅場晶彥爲何要這麼做。
原本的故事當中，總是提及‘兒時幻想’的茅場晶彥，真的僅僅只是爲了創造出一個虛擬的世界而已嗎？
他忘記了最初的目的，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忘’在了這個潛行世界，對此表示不明白的顧武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茅場晶彥不過是數據多邊形創造的人偶，可在他的眼神當中，卻能夠感覺到什麼……
毫不在意顧武的目光，希茲克利夫就這麼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不遠處的大門上面。
“很漂亮對吧，顧武君……”
“漂亮？看來我和希茲克利夫先生的審美有着很大的差異，要說漂亮的話……”
顧武把自己的視線轉到了正在跟部下談話的栗色長髮的少女身上。
亞絲娜是個美麗的少女，同時也是個值得信賴的堅強戰士，這樣的人在顧武看來就是美麗的存在。
當然定義也不只是這麼狹隘，只要是朝着合理、正確方向努力的人，都值得稱讚。
如此想着的顧武發現自己的念頭開始朝‘經紀人’方面發展，看來想要改掉這個習慣並不簡單。
顧武認爲自己不擅長照顧他人，不過去傾聽、去嘗試着理解還是沒問題的。
但面對這個名爲茅場晶彥的男人，顧武並沒有多少去理解的想法。
“這就是漂亮的啊……所有人努力走到了這一步，走到了這個通向終焉的一條路；大量玩家用汗水澆灌了這棵名爲‘未來’的大樹，現如它已經發芽生長，而且枝葉茂盛。”
“可玩家們的未來仍舊不夠明亮，因爲對於他們而言，就算過了這裡，還有一個更大的挑戰在等着他們。”
“第一百層的終焉之地，你不想要親眼看看？”
“如果有機會的話……”
顧武希望自己沒有機會，畢竟一旦有機會，就意味着自己的任務又失敗了一次。
“吃點東西吧，顧武君。”
“希茲克利夫先生想要趁熱打鐵麼？”
“說的沒錯，既然都走到了這裡，何不抓住機會調查一番？”
“第九十九層的BOSS，必定不簡單啊……”
“所以纔有調查的價值。”
聽到茅場晶彥這麼說，顧武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明明茅場晶彥知曉門後的一切，卻又要讓人們賭上性命去搜集情報，他作爲最終BOSS來說，的確剛好合適。
“你認爲他們可以攻略這個樓層嗎？”
話鋒一轉，顧武突然聽到了茅場晶彥的這個問題。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在擔心玩家們的進展速度？
“有桐人、亞絲娜他們這樣的玩家存在，我認爲攻略BOSS沒有任何問題。”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
被追問的顧武或多或少讀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茅場晶彥知道了顧武此前所做的一切。
他專幹BOSS，而且還動用了外掛一般的力量。
茅場晶彥雖說不知道顧武的真正想法，但認爲顧武的目的也是跟攻略遊戲有關。
對於這個世界的GM的連翻發問，顧武稍加思考後坐在了凸出的岩石上面。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可以成爲這個世界的英雄。”
這是謊言，也是故意用上的俏皮回答。
不過從實質上來看，其實也沒錯。
顧武一旦一個人擊敗了守層BOSS，他確實會成爲這個SAO的英雄。
“英雄？”
“是啊，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沒什麼，不過是有點點意外罷了，不只是如此，在你出現之後，一切都或多或少發生了改變。”
眼前的人是個變數，茅場晶彥是知道的，不過他仍舊沒有動用力量把顧武給封禁掉。
總之……
以上述兩個字當作開頭，茅場晶彥繼續說
“我也沒有嘲諷你的想法，畢竟我也是抱着過去的幻想創造了這個世界。”
這是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
不……
顧武即刻否定。
並不是否定這個被創造出來的世界，而是……
“我的並非幻想。”
這就是顧武要強調的。
聽到顧武這麼說，略感意外的希茲克利夫笑了起來。
“說來也是，現在的我也是如此。”
這個數據構成的虛擬世界，對於顧武和茅場晶彥來說，都成了現實。
————
休息之後。
玩家們陸陸續續站了起來，他們看上去精神充沛，氣勢高昂，是不是因爲剛剛亞絲娜向他們說了什麼呢？
顧武將目光依次放在了桐人和亞絲娜身上，他們兩人向顧武點頭示意，跟着與大部隊走向了前方，跟早已邁開了幾步的希茲克利夫匯合。
看得出來，玩家們早已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這次行動，可不會因爲攻略了迷宮區域而停下來。
前方不遠處就是BOSS所在的房間，壓迫感從那邊傳來的同時，玩家們也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希茲克利夫身上。
作爲此次行動的隊長，同時又是最強公會『血盟騎士團』的團長，希茲克利夫把自己的武器舉了起來。
“過去的犧牲和努力，都將化作勝利的果實！不過想要將其握在手中的話……！自然需要我們所擁有的力量！！”
他揮舞起劍刃，呼嘯的風猶如戰爭的號角，帶動着現的氣氛。
“爲了那個未來！請諸君隨我將敵人盡數擊倒吧！！”
“噢噢噢噢！！！”
話雖如此。
希茲克利夫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夠變得冷靜和認真，而不是跟剛剛那樣死氣沉沉。
一次戰鬥，整體的氣勢也會帶來很大的改變。
“當然了！此次是爲了日後勝利的調查！我們會確保足夠安全的路線，一旦有問題就全員撤退，但若是有機會……一定要把BOSS的招數調查清楚！”
充分的準備可以提高容錯率，增加攻略BOSS的成功機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只不過……
在高難度的副本當中，一旦露出破綻就可能會被幹掉，這份刻印在內心深處的對死亡的恐懼是無法徹底抹消的。
HP歸零意味着人生終結，沒有一個人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只要渡過這個難關，就距離通關這個遊戲沒有多遠了。”
在桐人這麼說了之後，亞絲娜也點頭附和道
“請讓我們一同堅持到最後一次吧！”
於是……
又一次！
大部隊朝着前方的BOSS房間進發了。
抵達目的地後，沉重的大門被兩名肌肉發達的玩家推開，顧武理所當然地被安排在了前方，作爲前排隊伍第一個進入了這個有着詭譎光線的場所。
整個房間的燈光顯得十分昏暗，所有的色彩好似都被武霧氣所纏繞，顯得扭曲。
當後方部隊進入整個空間的時候，顧武感覺到了什麼。
唰的一聲，前方的空間忽然被刺眼的燈光照亮，在猶如隧道一般的巨大空間的盡頭，是一個王座。
王座上坐着的是……
身形有些扭曲，彷佛腐朽的雕像一般的人形。
咔嚓——！！
異常的聲音傳出，正是來自於那個腐朽的人形！
咔嚓！第二聲，只見王座上的破敗身軀吸收了附近的空氣，體型也隨之膨脹起來！
下一刻，腐朽人形的鎧甲恢復光澤、散落四周的武器也被他握在手中，全身各處都如同鋼鐵要塞一樣密不透風。
隨後那個高達五米的人形舉起右手長劍一揮，背後的紅色鎏金披風也隨之揚起。
砰！！
那巨人踏出一步，如同光輝騎士有着多隻手臂，全都持握着種類不同的武器。
“『神靈統治者』（The Ruler of Deities）……”
顧武念出名字的剎那，席捲現場的狂風，粗暴地吹了起來！！
此處的敵人，猶如王者一般踏出一步，毫不猶豫地發起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