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進門處點香菸,低頭徘徊,她撫摸着光滑小腿,側身癡癡地望着,思緒在往事和現實間飄忽。
他突然走近,低聲問:“那把銅鎖呢?”
她微微一驚:“當時抱箱子時,把它攥手心裡,第二天,路過一座橋,扔河裡去了。”
他有些失望:“那鎖是證據,鎖的年代是可以鑑定出來的。”
“擔心掉什麼地方,讓人拾去,不如毀滅證據。”她拍拍沙發。
“後來,兩口子沒問過桌下那個空格嗎?”他仍然憂心如焚。
“反正沒問過我,也不能主動提及。”她向他招手,“我想塌塌米肯定拆了,露個洞,別人沒法租。”
“不拆,或者沒租出去就好了。”他冒出連自己都意外的話,坐下後掐滅菸頭。
“你想租?”她隨口問。
“我租來幹嘛,看現場有沒有其它痕跡,儘快搞清楚誰藏的,如今人在哪,是死是活,與馮運有什麼關係,這些不弄清,那盒子只能藏在黑暗中,成爲我倆永遠的秘密。”他心裡清楚,如果盒子只能暗藏,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爆,不如連它一起毀滅。
“幾年來,這也是我吃睡不香的原因,可能價值連城,那就讓它的價值真正體現,爲我們打開一個新世界。”她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餘生要跟他在一起。
他避開她的暗示:“從現在起,得跟兩口子更多接觸,守株待兔,那個人一定會在他們身邊出現。”
“這不等於監視嗎?違法的,你說啥就啥。”她的身子依他身邊。
“接觸時留心觀察,這叫監視?沒錄音、無錄像、不跟蹤……對了!爲啥不適當監視一下呢?”他握住她手腕,腦海裡閃過無數的警匪片情節,“你爸還當領導嗎?”
她點他額頭:“什麼腦子,我爸都多大了,早退了。”擡頭湊近他的臉,“想玩無間道?”
“不至於,再引火燒了我們自己?是想請人查查馮運那幾年經手過的案子,說不定能找出些苗頭來。”他順着她的意思,開口“我們”,閉口“我們”,有意無意地增加肌膚接觸。
“哦!”沉吟片刻,她說,“這個倒不難,我找人試試,畢竟老爺子是老領導,親信還是有的。”
“不是針對馮運,只想摸清與他接觸的人,再排除不相干的人,這是唯一可行的。”他輕輕地撫摸她的手背,“張鬆介紹我跟馮運認識,本意是一起搗動古玩,我跟他接觸也會多,你留意李翠紅就行了。”
“呵呵,全天二十四小時侍候,兩口子睡覺,我們怎麼辦?”她認真地問。
“那我們也睡覺。”他立即察覺口誤。
“壞蛋,誰跟你睡覺?”她笑嘻嘻地,只覺手心發熱、心裡發軟。
“我……”他欲分辯,又覺得沒必要,“那好,你睡牀上,我睡牀下,不一起睡。”
“去你的,牀上牀下,同屋而眠,佔空間不說,還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心軟,允許你睡牀上。”她看他想笑,拍拍他面頰,“別歪想,我是膽子小,總怕進來個毛賊劫那寶盒。”
“明白,毛賊未到,**盜先至,我們白嵐,只懼賊,不畏盜。”他哈哈大笑。
她又掐又擰:“好意思笑,你即賊又盜,劫財又劫色,偏偏我不畏懼。”
“錯了,我是盜亦有道,劫色,不劫財,說不定一時良心發現,啥都不劫了。”他說得興起,信口胡謅。
她猛然間怏怏不快,譏諷道:“像當年一樣落荒而逃,哼!”
他明瞭她的心意,話鋒一轉:“本來啥都不劫嘛,你情我願,這叫劫嗎?”
“叫。”她笑個不停,“後來是我劫了盜!”雙拳亂敲,笑得雙頰紅潮翻飛,忽然面色一端,“還會跑嗎?”
“趕都不跑……”他聽見手機響。
“誰啊?真沒眼力勁!”起身從包裡取出手機,“喂……以爲誰呢,三缺一?還是……好,那你約她吧……未吃呢,三點見。”轉身道,“讓翠紅也參加,你打,我在旁邊乾瞪眼。”
“真不會,我陪着你就是。”他竟有些緊張,總預感會發生什麼。
計劃趕不上變化,未出屋,接到李翠紅電話,驅車路上,又接到她的電話,說已到“金沙軒”。
白嵐指着陡峭巖壁上的白色建築:“每到週末,上面人滿爲患。”
又開出數百米,左轉進入蜿蜒水泥路,折返方向朝半山腰的建築羣駛去,山上鬱鬱蔥蔥,微風拂送,明媚陽光失去以往的熾熱,整個景區佔地靠人工開闢出來,爆破、切割過的岩層隨處可見,道路兩邊種滿並不高大的芒果樹,垂下無數條比柳條更細更柔地綠枝,每條枝上吊着一二隻卵圓形肥碩的凱特芒果,果肩透着誘人的太陽紅,彷彿青澀中流露出成熟的思想,提醒路人到了收穫季節。
“愛吃芒果嗎?”白嵐問。
“愛,每年都有人幫我們帶一些,跟這些芒果不一樣。”他見到的是金黃色熟透的小芒果。
“芒果品種很多的。”她減緩車速,“這邊海拔高,又屬什麼南亞熱帶乾熱氣候,成熟期比外地晚一至二個月,較大規模的芒果生產基地有好多,要是喜歡吃,下次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他對芒果的最早印象來源於芒果香菸,當年傳說只有中央領導才能吃上。
下車,何青屏見開闊大壩上停滿各種車輛,百米上的高處,橫亙一面巨大的峭壁,通體平整潔白,上面鑿出似騰空起舞的三個血紅大字:青芒峰,他不禁想起某影視城的著名標誌。
她牽着他朝樓羣行去,拐過幾道彎,已到仿古風格的“金沙軒”門前,拾級而上,軒內正中一幅筆力遒勁的草書屏風,右側是寬闊的就餐大廳,左側是單間成排的紅毯走廊。
問過服務員,兩人來到“石榴亭”門口,見李翠紅正與一中年男士有說有笑。
她似一股黑色旋風迎出:“嵐,你這次的動作迅猛有力。”朝何青屏擠一下眼睛,“用腳後跟想,就知道是這種形影不離的場景。”
“少說一句,不會當你啞巴。”白嵐向中年男人招招手,“強子,何時起開始替代馮運了?”
強子拍一下巴掌:“哪敢?馮運欽點,我來陪她愛妻。”
“呸!別妻不妻的,我們懂法懂道理,無證**,仍屬地下作坊。”待他們坐下,“馮運去縣城了,急吼吼地案子。”
“馮大人親自前去斷案,定然案情重大。”白嵐接過何青屏遞的茶杯。
“哎呀,即使他親斷什麼**案、牀上案,我照樣該玩的玩,該喝的喝,這年月,網絡都普及了,相隔多遠,也隔不斷蠢蠢欲動的心。”李翠紅指着何青屏,“單單就你不能再亂動。”
他接過強子遞來的香菸:“我動彈得了嗎?沒你家馮運那兩下。”不由自主地往馮運身上扯。
“他有幾下,我清楚,歸納成一句話,一下流人,二下牀事,三下撈錢。”李翠紅的笑聲就像青瓷碎地。
“呵呵!你這都什麼下流話啊,嘴上積點德,這裡坐着黃花老姑娘呢。”白嵐笑得快岔氣。
“經典!”強子抱拳作揖,“我得轉達馮運聽聽。”
“其實這是誇他呢。”其餘三人目光齊聚何青屏臉上,“想想呀,男人不下流,女人要來做甚?人到中年,仍勉力支撐,爲的是給愛情盡個忠,二下已不少,再者,會撈錢的男人,即使沒那二下,照樣人見人愛,翠紅心裡最有數。”
三人目光又匯到李翠紅臉上,她指着白嵐說:“我妹妹最清楚,我早對那一下、二下絕望了,幸虧人家及時打開另一扇門,我纔沒棄原來那扇破門,也幸虧有我,不然早被騙得傾家蕩產了,八下都不管用。”
白嵐對何青屏說:“那馮運最愛到雲西出差,遍訪三山五嶽,歷經無數村莊,真走羣衆路線,成績也就出來了,頂層複式樓,五十多萬的名車,一年兩趟國外,現在你就請翠紅破門而去,她也賴着不去了。”
“那是,放眼天下,有幾個男人能把一個破罐子變成二十萬現金的?反正我是再碰不上了,這錢又來得沒毛病,不用成天提心吊膽,到了季節,我不坐享,那真缺了心眼……”手機響,她拿起一看,“人就不經念道,說他,他就到。”
接完,李翠紅道:“讓我們吃完飯,全體出發到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