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隱隱傳來流水聲,偶爾聽見一聲她的叫喊,小潔忙着複製宋喬的號碼,再點擊“寫信”,稍加思索,頓覺心跳加速,熱血直頂腦門。
模仿鴻濱口吻,顫抖着敲出標題“別再讓我想起你”。
接着寫:“看在孩子份上,給你一個號碼,由她跟你聯繫,可以滿足你的一些需求,記住,別再發一個字,別再讓我想起你,從我眼前永久性的消失。”
邊讀邊改,短短數十個字,耗時15分鐘,甚至想抹掉內容,深知不管意願如何,這是對鴻濱的欺騙,轉念想到孩子以及那個筋疲力盡的女人,猶豫着輸入手機號碼,正欲發送,想起一個細節,把“由她跟你聯繫”改爲“你與她保持短信聯繫”,以免電話造成不便,又讀一遍,覺得再無疏漏,咬牙點擊發送。
見發送成功,點擊“已發送”,把剛發的郵件刪除,反覆點擊,確認已刪除,迅速關閉郵箱和退出登錄,長出一口氣,覺得背上已溼透,像從跑步機下來,張開雙臂,伸個懶腰,進入健身房,待站上跑步機,邊原地踏步邊暗暗嘀咕,猜測那宋喬是否看到,會發短信嗎?她在哪?長什麼樣?一連串問號從心底冒出。
按走步按鈕,跑帶轉動,一陣驚慌後開始適應,逐漸加快速度,從慢跑變成快跑,速度攀升到10至12公里,跑到3分鐘,渾身冒汗,不住調整呼吸,當頭上大汗淋漓,體驗到原地奔跑的侷限,5分鐘、8分鐘、10分鐘……她一直朝着內心目標,在原地沒命的奔跑,騰不出閒暇想象浴室裡的情景。
院子裡,一個人在牆上鑽眼,另一個人在鑿地面水泥,準備安裝狗護欄和鐵絲網。
辦公室裡,鴻濱跟守院的老陳和新人說話:“兩班倒,一月2200元,如果家裡有人,值到12點,或再彈性一點,沒人,只能值滿24小時,有問題嗎?”
老陳與他商議幾句:“沒問題。”
“配臺電視機,天冷時放臺電暖器,再把牀弄舒服,附帶工作是把狗喂好,三個月大,請朋友挑選的德國黑背,下午就送來,它是你們的耳朵,就這樣。”
他們在謝聲中出去,她打開銀行網頁,對照短信卡號把1100萬撥給何青屏,另給小潔撥200萬,其中100萬由自己出,接着輸入一週古董銷售記錄,覺得銷售速度不太理想,他留給大家一些價格自主權是有道理的。
撥何青屏電話:“收到銀行提示了……漂亮嗎……趕緊開回來……嘻嘻,當然得你付款,禮物嘛……拜拜。”抱着電腦到客廳,“你倆什麼意見?”
朱子敬拿起醫書:“這是我見過保存最完好的套印善本,交給我們,一定能找到買家。”
“我們本意也是自行銷售,不過古玩公司那邊催得緊。”鴻濱坐下翻閱。
貝蒂說:“古玩公司很多,拍賣會也密集,失去一次機會,隨時可以找另外一家,自行售出,等於其中的10%變成內部獎勵,這對發展有意義,建議這套書採取三人合作銷售,擴大信息量,綜合考量買家情況,目的是儘快、高價賣出去,按貢獻大小分配獎金。”
“贊成,等心眉回來,商量完細節,報給你們,不計個人得失,以大局爲重。”朱子敬表現難得的慷慨。
“行,那就賭一把。”鴻濱指展室,“不算紫水晶和個人佩戴,加上殘缺《情僧錄》,現在一共有128件/套待售,東西足夠多,佔壓資金不少,流動起來是當務之急。”
“本週內肯定有成交,這你放心。”朱子敬信心滿滿,“你們等着數錢吧”
“我有兩個問題。”貝蒂舉起右手,“先聲明,不是愛瞎打聽,第一,這些東西來源有問題嗎?你們轉一圈,回來這麼多真傢伙,第二,我們想各選一件,掏錢的。”
“呵呵,朱教授也想留一件?”鴻濱問。
“價格好,那當然。”朱子敬笑道,“這次回來的玉器多,一人弄件小玩意,戴身上也能充門面,這個可以的。”
“亂挑不行,出入太大。”鴻濱向他們招手,“解決第一個問題。”點開D盤,又點“圖四”文件夾,圖片只有編號,沒漢字,全是豁嘴嶺挖墳的現場圖片。
“尼瑪!這是哪裡啊?”貝蒂瞪着滿山遍野的墳,驚得說不出話。
“別管是哪裡,只是告訴你們,那些東西並非盜來,是幫人家遷墳遷來的,現場交易,那幅《觀海圖》,是人家慕名來賣的,山上大部分寶貝都在裡屋了,有賣家們的簽名,還有顧慮嗎?”
“難怪跑出去這麼久?以爲何青屏把你賣了呢,下次最好帶上我。”貝蒂想起昨天約定。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就知道人家要遷墳?神奇,太神奇了!”朱子敬覺得這種收購方法,簡直跟拿着鋤頭刨金塊差不多。
“以爲青屏是幹嘛的?沒這金剛鑽,敢攬瓷器活?當時,我跟你們一樣驚呆。”鴻濱現在對何青屏不再吝嗇讚美。
“光天化日刨祖墳,搞得跟修梯田似的,不可思議,不發財都難!”朱子敬習慣性的豎大拇指。
鴻濱關閉電腦:“走,陪你倆挑寶貝。”
“不用挑,我要辛棄疾的玉佩,定價5萬。”進入展室,朱子敬指右側櫃子。
“我要那隻玉環,掛這條鏈子上,定價6萬。”貝蒂指左側第三隻櫃子。
“看來早相中了,半買半送,按10%付錢,現金還是匯款?”鴻濱從兜裡抽出一大串鑰匙。
“從獎金中扣吧,摳!”貝蒂直嚷嚷。
鴻濱故意搖頭苦笑:“一下做掉兩筆,不過是虧本買賣。”
“大家心中有數,貝蒂,別說話。”朱子敬接過玉佩,喜孜孜的往外走。
下午,高架上跑着一輛藍色奧迪R8。
“老公,我好想開,真跟坐在雲端似的!”當速度提升,小潔頓覺自己身體發飄。
“回去後,你倆再開出來。”他覺得它就像在趴在地面飛速滑行一般。
“算了,還是先開別的,路熟了,再碰它,200多萬,不能拿它當碰碰車。”聽見短信響,她掏出手機,“又是騷擾短信。”剛點開,跟着一聲尖叫。 тTk Λn c o
“別把橋喊塌了。”他側一下頭。
“那女人來的!以爲傲氣,不回覆呢。”她讀一遍。
“說什麼?”他急問。
“‘是鴻濱給我這個號碼,說您能幫助我們,請問您想怎麼幫助我們?有機會的話,可以當面向您致謝嗎?宋喬。’每個月給她多少合適?”她一時發懵,不知該如何處理。
“頭兩個月5000元,然後減到3000元,你覺得呢?”他覺得至少得幫兩年。
“應該夠了,那我讓她把卡號發過來?並約定每個月的今天匯款。”她回覆。
“順便問她在哪個城市?她想見你,正好,可以幫濱姐把事情處理利索。”他不忘幫助初衷。
“嗯。”她忙着編寫,寫完念,“每個月5日給你匯3500元,至於提供多長時間,想辦法儘量延長,把工行卡號發來,等會就匯第一筆,順便問一聲,你在哪個城市?請叫我小潔。行嗎?”
“把小潔改成小夏,先含糊一下性別。”他見內環車不多,在彎道提速超車。
“嗯。”她發送,“好了,她要知道,會找我們算帳嗎?”
“只要那女人不漏口風,我倆也不說,這是爲了治她的老毛病,是好事,即使發現,由我來說,覺得她本意想幫助,不然沒必要糾結。”他隱瞞自己的目的。
“也是。”她望一眼窗外高樓,“夠狠的,非得弄死人家。”
“如果我遇上這樣的人,也想弄死她,你想,她從家裡拿錢跑出來,爸媽一直隨她去,意味着什麼?當給她一些錢,任其自生自滅,是不想她有辱門風,這是怎樣的代價?還不包括情感、奮鬥、信任和自己的生命。”在很多事情上,他與鴻濱保持高度一致,原因是兩人都背井離鄉,理解在外的甘甜辛苦。
“你覺得我不該怪她?”她有些糊塗,原以爲他跟自己一樣是出於同情。
“人都有缺點,我有、她有,你也有,她說你見不得悲劇從眼前滑過,會失去分辨力,這會影響你的立場,無論任何時候,我們是一體,即使意見分歧,不能因外事起內鬨,事情結局往往跟預想不一樣,爲了豁嘴嶺,曾設想千百回,結果跌破我們的眼鏡,幫助那女人也一樣,每一個悲劇,都能激發人的同情,你得很好的控制它,纔不會發生意外。”來到申市,對她意味着環境變化,這裡是鴻濱如魚得水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對鴻濱應給予更多理解和支持,他知道只有這樣,她與鴻濱才能保持過去那樣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