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下樓時,奶奶照常打掃房間,我沒有打招呼,怕不知道說什麼。門口看見一個背影,很像樑斌,更遠的一個身影像是方青,他們的方向是一樣的。爲什麼不一起走呢?今天回來一定找機會跟樑斌聊聊,他好像很在意方青。
到公司時,妮妮笑的像一個花朵,估計是昨天晚上如其所願了,打了招呼往裡走,謝師傅從迎面走來,雙眼依舊無神,看見我很客氣的打招呼,我熱情的迴應。工位上看見樂樂無精打采地,
“怎麼了?”關切的坐在他的旁邊問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累了?”說完我不懷好意的笑着。
“君哥,妮妮她,好像對我是認真的,”說完樂樂嘆了口氣,
“這不挺好嗎,你不也喜歡她嗎?”我繼續打趣的說道,同時整理着工作的東西。
“行啦,別拿我開玩笑了,你知道,我的喜歡跟妮妮的不一樣,”說完他撓撓腦袋,又嘆了口氣,
“有什麼不一樣的,喜歡就在一起唄,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認真的迴應着他。此話一出他好像更是被放了氣,整個人又癟了下去。
“我才二十多,還沒想好了,現在不就是玩嗎,再說了現在女孩也說不準啊,雖說我家房車都有,壓力不大,但是有時候我認真了,過一段時間女孩又不認真了,到頭還是自己受傷。”他用無奈的眼神看着我,就像一隻尋求安慰的小狗。
我想了想,也一時想不好怎麼勸他。這時艾佳輕盈地走了進來,看着樂樂衝我調皮地使了個眼色。我裝做面無表情,但是眼神卻迴應着她,一種只有她能感受到的迴應,我很喜歡這種感覺,這讓人有種幸福感。
“樂樂,怎麼了,看你好像挺幸福的樣子呢。”
我知道艾佳在故意逗樂樂,樂樂白了一眼艾佳什麼也沒說。
“阿君,一會咱們去趟客戶那裡,我現在去讓謝師傅準備一下,樂樂你就休息一下吧,看你去了也沒心情。”艾佳離開時,望了我一眼,我也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她總有一種熟悉感。
謝師傅開車時,很認真,目不斜視的,這讓我覺得很安全,看着兩側飛速退後的建築,我在想有一天會不會像謝師傅一樣,每天做的相同的事,雙眼找不到一絲光彩。
“阿君,你有沒有去過臺灣?”後面的艾佳把頭靠在我的座椅上問道,
我姿勢有些彆扭,扭頭回應着,當我扭過去時才發現,我們離得如此之近,我能感覺到她呼出的空氣。我迅速恢復了原來的姿勢,這次臉是真的紅了,感覺都有點發熱了。
“啊,沒去過,臺灣好玩嗎?”我裝作隨意的,應答着。
“很好玩,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臺灣很好玩的。”
“行,肯定去,到時做我的導遊啊。”我說,
“好的,沒問題”艾佳說完,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也鬆了口氣。客戶那邊很順利,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艾佳的設計客戶很滿意。
回來的路上,我裝作有點疲憊的樣子,艾佳很熱情,我有點不敢面對,艾佳的熱情讓我有點難以分辨,是天生的性情,還是因爲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沒有資格跟她相比,所以我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之中。
下班時,艾佳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以房東找我有事,拒絕了她。她好像有點失望,我不知道這失望意味着什麼,是因被我拒絕,還是要自己面對一個人的晚餐,而感到的孤獨?總之不是因爲我。
到家時,天還是亮的,天氣很暖,艾奶奶坐在門口,像在享受傍晚的愜意。我走上去打招呼,奶奶一如既往的微笑,慈祥裡帶着天真。
“奶奶,您每天都自己做飯啊”我問道,
“嗯,小君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和奶奶一起吃?”
“不了,怪麻煩的。”奶奶沒有在強求,只是微笑的點點頭,
“奶奶,您還有別的家人嗎?”我繼續問道,
“沒有了,我的父母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一直是自己過。”奶奶說着,用手整理了一下垂下的頭髮,
“那奶奶,您那天說的老伴在臺灣,他什麼時候回來呢?”我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心態,
“不知道,已經去了很久了,不過他說他一定會回來找我。”說完奶奶,望着遠方,那目光好像穿透了所有的建築,落在一個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哦,那您一定等了很久了,”我正要往下問,聽見身後有人走過來。
“艾奶奶,小君你也在這呢?”轉過身看見樑斌走到了近前,
“嗯,回來早,正好跟奶奶聊天,”我說着站起身,
“你回來也挺早啊,吃飯了嗎?”雖然覺得樑斌回來的有點不是時候,但是今天約他吃飯也是我的計劃。
“沒呢,你呢,吃了嗎,沒吃一起吧。”他迴應着,這正合我意。
“行,一起吃吧,一個人也沒意思。”說完我們跟奶奶到了別。
門口有家小餐館,我們點了菜,要了啤酒,我是個直接的人,喝了杯酒後就直接問他,
“看你昨天的樣子,你是不是喜歡方青啊?”樑斌讓我問的有點緊張,但是沒有反駁,只是給我和他倒上了酒。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一邊夾着菜,一邊說道。
“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的,”我笑笑的又跟他碰了杯,
“喜歡又怎麼樣,她是個女漢子,我這種屌絲她怎麼會看的上呢,”說完苦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話別這麼說,你也不是屌絲啊,只不過不善言表罷了,說不定她還喜歡你這種類型呢,”
“得了,別逗了,不可能”他喝了口酒,說着,
“我跟你打賭,方青絕對是外強中乾,其實身心極度渴望被愛,只要你敢行動,必有結果”說着我舉起杯又跟他碰了一下。
樑斌好像受了我的鼓舞。也是一飲而盡,然後他又問了我的情況,我也跟他聊了,聽說我沒女朋友,有點小失落,我就逗他,告訴他我不會去追方青,方青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聽了好像放心了很多,喝了兩瓶酒他突然話鋒一轉,
“其實昨天人太多,說話不方便,”我一聽話裡有話,就馬上認真起來,
“其實艾奶奶的事,我還是瞭解一些的,”他頓了一下,好像眼神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激起起了我的好奇,
“艾奶奶,一生沒結婚,他所說的老伴,其實是他的初戀情人,這事目前只有我知道”他說完又看了一下四周,對他的舉動我覺得多餘,也覺得好笑,不過他說的事,卻是讓我興趣極大,
“初戀情人,不會吧,就是奶奶說的臺灣人嗎?”樑斌點頭默認。
“不會吧,那他的情人離開了多少年了?”我急切的追問着,感覺答案好像就在眼前。
“這個不知道,這也是之前有一次和奶奶聊天時知道的。”看着他的表情,我知道沒有騙我。
接下來我們聊了些別的,但是我心裡一直在猜想奶奶的這個情人,到底離開多少年,如果是初戀情人應該會比較久,也許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者奶奶的初戀比較晚,一生未遇到合適的人,到晚年纔來,這一等就是幾年。
我心不在焉的和樑斌把後面的飯吃完,回家時路過奶奶的房間,我愣了幾秒,甚至有點想進去,把所有疑問弄清楚。
我始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走到三樓時,看見方青正在敲我的門,我有點疑惑,馬上迎了過去。
“你回來了,”方青看了我一眼,然後朝自己房間走去,邊走邊繼續說着,
“你是不是跟樑斌吃飯去了.”
“是啊,下班時我們在樓下碰見,就一起吃了,你找我有事嗎?”我疑惑的問道。
“我這屋,網上不去了,剛下樓找樑斌,他沒在,就想問問你會不會弄?”她看着我,等待答案。
說真心話,這個方青不是我喜歡接觸的那類女性,過於強硬事事都想自己說的算,個性十足,但是吧內心又不是大女人那種,交往起來很需要技巧。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卻滿口答應了,也許這就是男人的獵奇心作怪吧。
走到門口迎面就撲來一股香氣,我喜歡聞香水的氣味,正所謂聞香識女人嗎,一個女人用什麼樣的香水,直接就能瞭解這個女人的大概性格,今天方青房間的香水味,首先可以確定不是廉價品,沒有那種濃郁的酒精味道,以及明顯的香料味道,聞着讓人頭疼。她的香水應該是一線品牌的,名字一時分辨不出來,是那種甜甜的但是毫不滑膩,就像上等的甜冰淇淋,香甜中略帶清爽。
由這點可以再次確定,方青的外表跟內心絕對是兩個人,她現在的樣子,只是她的一種生存模式而已。我來到電腦前,俯下身子幫她檢查,她在一旁點了一支菸,像獄警一樣盯着我的動作,我有點緊張,也有點不痛快,手中也麻利起來,心想弄完趕快回自己房間。
硬件檢查完,她就急切的詢問,我故意告訴她還不知道,作爲她對我態度的報復,其實問題不大,我打開電腦重新設置網關。電腦旁有一個鏡子,想必是她梳妝用的,鏡子挺大能照到屋內很多情況,鏡中的她站在牀邊,但只能看見腰以下的部位,這也是我最欣賞的,她身後是睡牀,牀單是小女生的那種粉色,上面還有可愛的圖案,牀上一個碩大的玩具熊,悠閒的躺着,用一雙大眼睛看着我們,彷彿他纔是這間房子的男主人。
看到這我有點想笑,誰會猜到後面這位女俠的閨房,是如此模樣,可見在她的內心深處,那種對關愛的渴望,是多麼的強烈。她好像看出來我在磨蹭,質問我情況,爲了不讓她覺得我是個壞人,我也馬上幫她搞定了電腦。
起身要走,她卻遞上來一支菸,“新來的,行啊,看來還是多才多能呢。”這話還是她的風格,強硬中略顯挑剔,但是語氣溫和了許多。
“你喝點什麼,咖啡還是飲料?算我答謝你了。”她說着轉身去準備,今天她還是穿的昨天那條短褲,很緊臀部的曲線如此清晰,本來已經想走的心,卻因爲屁股像粘在了椅子上,身體起了一下,沒起來。
“咖啡吧,”我順口答道,看着這誘人的曲線,腦子裡突然想起了艾佳,突然覺得也許方青這種類型的女孩,才適合做我的女伴,至於艾佳,既然是公主,她的故事還是由王子來續寫更好。
很快一陣淡淡的香氣,瞟了過來,混合着房間的香甜氣息,有點讓人意亂神迷。我接過她遞來的咖啡,望着她,坐在牀沿的她,好像讓我看的有點不自然,雙手握着咖啡杯,杯底放在小腹靠下的位置。雙腿很有女孩樣的,併攏在一起,一點也不像個女漢子。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放下了咖啡杯,連忙點起一支菸,然後臉上又蒙起了一層冰霜。
“樑斌喜歡你,你知道嗎?”她剛剛僞裝好的神態,被我來了個突然襲擊,只見她眼神晃動了一下,雖然極力掩飾,但沒有逃過我的法眼。她緊忙吸了口煙,假裝漫不經心的說着,
“他是喝完酒,跟你說的吧,這不新奇啊,好多人喜歡我呢。”說着她目光落在我身旁電腦的屏幕上,看着她,我一追到底的毛病又犯了。
“其實你也對他有意思,對吧,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你可別不承認,這種事騙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這次算是徹底擊破,她拿煙的手微微一晃,菸灰塵埃般的墜落,那雙美麗的玉足像被燙到一樣,輕微一震。
“你可別亂說,要不以後咱們可不說話啦,”面對她這種,已經近似無力地警告,我只是暗暗自喜。不出所料,在這一秒過後,她整個人像是坐在空房間等待詢問的犯人,看着有點慌張,卻儘量極力掩飾。
“你怎麼不和家人一起過啊?”我略帶詢問的口氣,
“啊、”她那搖晃的目光,被我拉了過來,然後迅速的又逃離,“不想和他們住,我爸媽太煩人,”
“那你怎麼一個人單着呢,看你也是到成家的年齡了。”面對我的問題,她好像表現得很順從,也許這就是每個人的防線,一旦能找到縫隙,在堅不可摧的城牆也會被打開。
“單着挺好,”她的眼睛有些暗淡,讓我突然有種憐愛的觸動,“我喜歡的家裡不喜歡,嫌條件不好,他們喜歡的,條件好,我沒感覺,有感覺的,有時又有點害怕,”
“有感覺就大膽追唄,什麼年代了,還這麼害羞?”我明顯感覺自己的口氣有些安慰的意思。
“你說的容易。。。。。”說着她伸手去拿香菸,動作有點緩慢,神態就好像一個要戒除毒癮的人,面對毒品的自我掙扎。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趕忙用手按住煙盒,我們的指尖距離很近,近的只隔着一層皮膚,她沒有把手抽回去,像是在等待一次完美的撲捉。
我身體微微前傾,屁股還是牢牢的粘在凳子上,可是我明顯覺得自己的靈魂之手好像已經沿着那指尖,抱住那其實瘦弱的雙肩,甚至把她推倒在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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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有些過分了,覺得有點對不起樑斌,我拿過香菸,放在了較遠的位置,
“女孩,儘量少抽菸,不利美容,”說完我起身向房門走去,“早休息吧,明天都要上班。”
方青只是輕輕地啊了一聲,走出房門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她還是有點呆呆的坐在那裡,眼睛看着電腦屏幕,現在才發現,雖然只有三十平米房間,但是對她來說還是有點大了,一眼看去她比身後的玩具熊,略顯瘦小。
我突然有一種同情她,也有點失落,我知道當她關上房門時,陪伴她的也許只有玩具熊,香菸,還有淡淡的孤單,想想自己何嘗又不是呢,還有樓下的樑斌,還有艾奶奶,她的孤單也許是勝我們百倍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時長跟樑斌巧遇吃飯,每次都是兩三瓶啤酒的共飲,一兩個小時的暢談。偶爾一兩次方青約我去她房間喝咖啡,但是每次我都有點做賊的感覺,生怕樓下的樑斌知道,每次都是開着門,彷彿等待樑斌的突如其來。
每天的早上艾奶奶一如既往的完成着她的程序,每次看見都想跟她多說兩句,我可是沒有忘記,她留給我的疑惑。只是每一次自己都控制住了,生怕因爲自己的直接,而傷害了奶奶,畢竟我難以確定在那老去的容顏下,她的心是不是早已歷經滄桑,而變得堅強。
最後我決定還是在五一後,找房東問個清楚。五一前一天下班時,有些失落。自己不知道怎麼度過,去旅遊是個選擇,只不過這種選擇已經很習慣了,餘樂樂已經沒有時間和我共處了,妮妮每天讓他忙的不可開支,這小子嘴上說着痛苦,但是行動起來還是很積極,看來妮妮正如艾佳說的,很有手腕,最少對樂樂是管用的。
方青,樑斌前兩天就告訴我,他們的日程了,一個迴天津的家,另一個回老家,本想約上一起出去,順便讓他們多聊聊,這下沒戲了;小娜小凱則是出遊,樓變成了空樓,艾奶奶成了一樓的保安,我是肯定不在家裡了,只剩我和奶奶看樓,讓人倍感壓抑。
正在苦悶時,艾佳像個調皮的小姑娘一樣,來到我身邊,這些天大家都很忙,我也有意無意的躲避她,她也是因爲手頭的工作,與我交流甚少。
“這個五一,我留在天津,你呢?有什麼計劃,”說着她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現在我已經有些習慣了,她的眼睛與笑容,緊張感好了很多。
“不知道呢,想出去玩,還沒想好。”我聳了聳肩,說道。
“我帶你去遛遛吧,天津我比你熟,最近太忙,也沒顧及到你。”聽她的口氣,彷彿我是她家請來的客人,不過這樣也讓我舒心很多,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也不必暗自多情了。於是爽快的答應了。
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有運氣的人,放假前幾天一直陰雲密佈,我還擔心五一也許就要看着雨景度過了,哪知假期第一天就是晴空萬里,整個人的心情無比痛快,早上起牀時,想到要和艾佳度過,更是精神百倍,雖然我們只是朋友,但是和這樣一個像精靈一般的女孩共處,怎能不讓人興奮呢。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她特地借了一輛車,估計已經到樓下了,一天的愉快旅程由此開始,就算這次艾佳不約我,我也是想在天津好好轉轉,想起上次出租司機說的地方,自己都沒去過呢。
艾佳還是做好計劃而來的,我們一起去遛了天津有名的古文化街,所有的建築古典大方,去了泥人張,她非要按照我的樣子捏了個泥人,坐在那好半天,讓師傅端詳,不愧是百年的手藝,出來的樣子簡直是惟妙惟肖,艾佳更是樂的不行,說要自己收藏。
古文化街還有一個娘娘宮,她拉着我,去許願,說這裡求姻緣最靈。看着她虔誠的樣子,我卻不知如何禱告,既是姻緣必定也要有個目標吧,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
下午的時候,她帶我去聽了天津的相聲,她說這可是天津本土文化的重點,就像廣東的粵劇,稱得上是文化遺產了。
晚上我們在食品街共進晚餐,她跟我說好吃的地方有很多,但是體驗天津老的飲食文化這裡還是要來的。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樂不思蜀了,這一天的時光好像是我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天。艾佳就像一個天使,在身邊圍繞,讓人快樂的有些陶醉。晚飯後她送我回家,說真的,有點想賴死在車上的想法。但是理智提醒自己賴死是不可能的,從科學角度講,最起碼五天五夜斷食斷水才能實現我的願望,
當我關車門時,右手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第一下沒關好,連忙再試一次,纔算完成任務。艾佳放下車窗,望着我的眼睛,也好像要說什麼,這幾秒有些凝固,
“今天謝謝你,陪我玩了一天,”我先開了口,
“謝什麼嗎,我今天過得也特別開心,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來接你。”她依舊爽朗的說,
“好的,明天見。”我這次主動留給她一個微笑,轉身向家走去,我聽到她的車,應該是在我快進樓門時,啓動的。
我轉身望去,視野裡只留下汽車尾燈的殘影了……
第二天,我們如約相會,時間過得一如既往的快,好像只是一個小時,我知道這是因爲和艾佳一起的緣故,晚飯後她神秘的說,要帶我去一個只有情侶纔去的地方,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追問,
“我們也不是情侶啊,那怎麼去?”我對自己這個問題,很是後悔,人家帶你去你就去,耍個小聰明,要是答案尷尬,可不好收場,還好艾佳的回答讓我進退自如。
“是啊,我們不是情侶,不過我們是遊客,遊客就可以去了,我們去叫做遊玩。”說完她笑着看着我。
我也憨憨的傻笑了起來,汽車沿着海河前行,河兩岸的燈光通明,映着那些不同國度風格的建築,讓人看了有種小威尼斯的感覺,
“你看前面,”艾佳突然說到,我轉頭向前方看去,原來前方是一個無比碩大的摩天輪,它橫跨在海河的中間,下面是一個跨河大橋。我有點震住,這可是我見過最大的摩天輪,
“這就是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嗎?”我敢忙問道,
“對啊,你有沒有恐高症啊?”她認真的問着,
“哦,”我仰着頭,看着這個巨大的圓形物體,“這倒沒有,不過這麼高的,我真是沒有坐過。”
“沒有恐高症就行,”艾佳好像如釋重負“我們一起去坐,很有意思的,我自己也經常來”
買完票,當我踏入摩天輪的瞬間,心裡確實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個讓我仰望很久才能撲捉到它頂端的摩天輪。看看身邊的艾佳,可是一絲懼怕也沒有,滿臉的興奮。
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緊張了,坐在座位上老老實實的,艾佳在對面偷偷的笑,我也有點不好意思。達到頂端時,眼前的景色卻讓我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那街道,那海河,都已不是在下面看見的樣子了,天津的道路不是整齊的,所以在高處望去,更顯得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畫面感,就像畢加索的抽象畫,很多複雜的線條交織在一起,看似規整,卻又讓人看了覺得毫無章法。海河則把他們分成了兩半,只要你有足夠的想象力,就可以拼接成無數的畫面。
艾佳看着這個景象,一點也不像已經看過的樣子,雙眼還是如初見的興奮。我儘量不去打攪她,也是靜靜地欣賞,眼光一錯,前方的座艙裡,一對情侶正在纏綿,座艙之間的距離不遠,我能清晰看見他們互相親吻的細節,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灼熱的體溫。這確實是一個情侶相會的好地方,我忽的有些緊張,連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艾佳還是站在那裡,背對着我,微風吹拂着她的秀髮,這個背影我在夢中見過,那個人不是艾佳,但是艾佳卻讓我在現實中找到了她的影子,這是多麼完美的曲線,與方青相比,艾佳的比例堪稱完美,我在想如此完美的人,誰會是她身心的俘獲者呢。
如果有,必定是個,浪漫而甜美的愛情故事。想到這裡,不由得心生傷感,這時艾佳轉過身來看着我,她的表情那麼的寧靜,在月光的襯托下,像一個仙子,我不敢直視,目光下移了一下,正好落在她上衣胸前的領口處,那是一圈別緻的蕾絲設計,淡淡的玫瑰紫色,襯托那雪白如玉的肌膚,我的掌心有點溼,想着頭頂座艙裡親熱的那對男女,喉嚨都有點發幹,我離得艾佳太近了,近的讓我窒息。
“你相信緣分嗎?”艾佳輕輕地問道,我看着她的眼睛,想找到她最想要的答案。
“不知道,我沒有遇見過”我不知道這麼回答她會不會滿意,
“你知道嗎,阿君,我是個相信緣分的人,如果愛情沒有緣分,我會覺得它是不完美的。”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暗示,不過我明白,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緣分,因爲我們只是同事,如果這都算是緣分,那就太可笑了。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靜,艾佳沒在說什麼,就是望着遠方想事情,我則是坐臥不安。
下了摩天輪,我提出要回家了,因爲我實在不敢再和她相處下去了,我怕我會無法收拾自己的心情。她沒說什麼,回來路上,艾佳好像有點不開心,我不敢猜測,這背後的原因,也許她在想一個遠方的人,就像艾奶奶。
轉天艾佳有事,我們臨時取消了出遊的計劃,我的心情很複雜,滿滿的都是失落,天氣也跟我一樣,下起了連綿細雨,中午時站在窗前,看見艾奶奶打着傘,在雨中走過,像是一個孤葉,好不淒涼。下午時聽見小娜小凱的上樓聲和嬉笑聲。
我則是頹廢的打了一天的遊戲,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心安靜下來,麻木下來。真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活在這個都市中,麻木有時也變成了一種堅強的代名詞。
旁晚我獨自一人下樓吃飯,剛進飯館,看見角落裡的方青,正在喝着啤酒,看樣子她是剛回來,我走了過去,她看我來了,神情有些喜悅,但馬上又恢復如初了,我坐下跟她一起共進晚餐,吃飯過程中才知道又和家裡吵架了,原本想回家過節,到了家就被安排了相親,她像陀螺一樣,見完一個又一個,沒一個喜歡的,於是跟爸媽鬧了彆扭。我極力勸慰着她,開始還好後來我們都有點喝多了,眼神中有點迷離,我想起了艾佳,不知道她想起了誰,會不會是樑斌呢?
我覺得該回家了,結完賬我們一前一後的往回走,樓道很靜,只有外面的雨聲,快到二樓時,我隱約聽見了一種讓人血熱的聲音,那是小凱小娜房間傳出來的,真是要命,怎麼會在我和方青一同上樓時發生呢,那聲音如此清晰帶着一些規律。我突然有一種昨天在摩天輪上的燥熱感,我猜想方青肯定聽見了,因爲我看見她和我一樣,停頓了一下,短暫停頓後,我們繼續上樓,還是那麼的靜,我除了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聽到了,方青略顯沉重的呼吸聲。走到她的房門前,我站住沒動,她輕輕問我要不要喝杯咖啡,我不記得自己怎麼回答她了,只記得這次我們關上了房門。房門裡的方青不在是那個女漢子,她那麼的順從,那麼的柔弱,好像渴望有一股力量能將她融化,然後將她保護起來。
、、、
當我們再一次靜下來時,已經是快十一點了,我們聽得見互相的呼吸和心跳,還有牆上鐘錶秒針走動的聲音,玩具熊在牀對面的位置,注視着我們,讓人有些害怕,這時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我突然的緊張起來,方青好像也聽見了,我們沒敢動,方青的手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看了她一眼,繼續聽着,那聲音一直來到三樓,緊跟着是敲門聲,是我的門,然後又是沉靜,外面的人好像在方青的門口停留了一下,我的心砰砰的跳着,生怕外面的人聽見。
那聲音離開了,然後是開門聲關門聲,我和方青知道那是樑斌,我們還是沒有動,緊握的手已經放開,不知怎的心裡忽然有種被捉姦在牀的感覺,想到這裡整個身體突然彈了起來,穿上了衣服。
我穿好衣服,方青還是躺在牀上,側着身用被單將自己包裹起來。我沒有馬上離開,這出乎她的意料,我把衣服放在了她的身旁,然後轉身去衝了兩杯咖啡。
等我轉回身時,她已穿戴整齊地坐在牀邊,目光裡有一絲的感激,我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不過覺得馬上離開會讓她沒有安全感。我拉過椅子坐在她的旁邊。
“你喜歡樑斌這種類似的,對吧?”我看着她問道,
“嗯,他是那種讓人感覺到踏實的人。”她遞我一支菸,我們各自點上。
“那你爲什麼不說,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也有意思的,”我用咖啡杯去碰撞了一下她的杯,“砰”清脆的響了一下,這也是我給她的一種鼓舞。她微笑的看了我一眼,用手把散到額前的頭髮,別在了耳後。
“畢竟我是女孩嗎,再說了他一個外地人,我父母肯定又事一大堆牢騷,煩!”說着吸了一口煙,用力地又吐了出來。
“自己喜歡就得了,你都三十了,選擇的機會越來越少”
“大不了自己過唄,過幾年找個二婚的,將就過唄,反正就是一輩子的事。”說着她也跟我碰了一下杯,好像是在證明自己的灑脫。
“樑斌跟我說過,他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
“那他爲什麼不跟我說,”她直視着我,就好像我是樑斌。
“他不敢,他說你有點讓人不敢接近,”
“哪有啊,”目光有一點狠狠的,還有一點調皮得看着我,“你現在接近我挺容易的嗎。”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連忙解釋。
“我知道,今天我有點過分了,不過剛剛我說的也是真的啊,他親口跟我說的”看我緊張地要命,方青沒在爲難我。
“哪又能怎樣,順其自然吧,如果他真喜歡我,自然會跟我說。”語氣帶着一點點的埋怨。
“其實你現在的樣子挺好的,爲什麼每天要把自己僞裝成個女漢子呢?”
“哼~你以爲我想啊!現在社會女人當男人用,女人還要面臨年齡,能怎麼辦,我都三十了,還小鳥伊人啊,”我沒有接她的話,只是拿過了她的杯子,她嚇了一跳,看着我,當我轉身爲她滿上咖啡時,她臉上的緊張才消失。
“那你更應該,活的自我點,活回自己,你連自己的幸福都不堅持了,能開心嗎?”
她喝着咖啡,然後直勾勾的看着我,過了好半天說道,
“你覺得自己過得像一個動物嗎?”
“動物,”這個定義沒想過,不過剛剛激情過後的我,確實覺得自己像動物,我們沒有愛情,甚是都說不上喜歡對方,只是生理上的衝動,確實像一個動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說說?”
“動物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就是爲了活着而活着,不停地尋找食物,然後不停的繁衍後代。他們沒有愛情,沒有感情,沒有太複雜的思想,”
說着她又點上一支菸。
“人確實有思想,但是也是爲了活着而活着,大多數時間也是爲別人活着,每天干着相同的事情,然後結婚繁衍後代,你說人跟動物的區別在哪裡?”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爲他說的沒錯,記得小時候,有理想有夢想,對於未來有着無限的憧憬,長大後又期待愛情,期待生活,期待自己的家庭。現實中才發現,想要堅持這些好難,最終大家都要回到循環之中。我早已沒有了這些信念,甚至對愛情,對家庭,對人生,也沒有了信心,就像那些身邊的人一樣,生活變成了一個獨輪車,推着走,就是很現實的狀態了,只是大家的路有所不同。
記得十年前,我對自己說要堅持理想,如頑石一樣滾入塵埃,歷經挫敗終成正果,變成了一個讓生活推來推去的圓球。
記得八年前,我曾要堅持愛情,懷抱着一顆炭火之心,爲愛蹉跎,走過寒暑,這火早已熄滅,於是如動物般活着,動物不需要愛情,愛情是件偉大的事情,想得到它的條件卻十分苛刻。
記得兩年前,我試着去信奉些什麼,因爲過於空虛了,結果發現無論我如何虔誠,內心深處的空洞應無法填充,我終於明白了,愛情、理想、生活都需要堅持,這堅持需要一個信念來支撐,這個信念誰也給不了你,它來自你的內心,如果心空了,那就是如動物般活着吧。
“人是高級動物,所以區別不大,不過人太聰明瞭,面對問題,就會選擇逃避,然後變得麻木。”我思考後說道。
“你覺得我活的麻木嗎?”方青問道,
“有點,你活的不真實,刻意把自己僞裝起來。”我認真的說,
“那你覺得,我應該活的真實些,對吧?”她看着我,像是尋求支持。我重重的點點頭,她也笑笑的點了頭,然後我們慶功一樣的碰了杯,將咖啡一飲而盡。
“那我們算什麼關係啊,”我壞壞的問道,
她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後笑的說道,“閨蜜吧,你這種人不適合做我的男朋友。”
“和閨蜜上牀,可不是什麼好事。”我自己小聲嘟囔了一句,
“說什麼呢,”大熊的毛絨頭,直接打到了我頭上,“告訴你今天的事就是秘密,閨蜜就是要保守秘密,不然以後就你娶我了。”
我覺得他說的話,一點也不好笑,讓人聽了有點後怕。我回房間時看見門上掛着一個袋子,裡面是一些土特產,肯定是樑斌留下的,這個人真是用心。看着這袋子吃的,覺得很對不起樑斌,看來以後要注意自己的行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