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夢蝶突然捂着肚子,說肚子疼得厲害。說時臉色蒼白,黃豆粒大的汗珠淌了下來。
路明一時慌了手腳。
夢蝶說:“可能是疼經,發作時難以忍受,要趕快上醫院!”
路明說:“我找輛車吧。”
夢蝶急得擺手說:“我暈車。”
路明說:“那我揹你上醫院吧。”說着背起夢蝶,急忙朝協和醫院奔去。
當路明氣喘吁吁地把夢蝶送到協和醫院的急診室時,夢蝶已疼得昏了過去,醫院和護士趕快把她扶到病牀上。
路明想起監視林鶯曉的任務,飛快地攔了一輛小轎車,亮出證件,又趕回朝內大街甲63號。
路明一下車,在甲63號大院門口立刻遇到正焦急等待他的劉大媽。
劉大媽氣喘吁吁地說:“你走後我去監視林鶯曉,看到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來了,朝東去了。我跟蹤她,七拐八拐,到了一個獨門院門口。她敲門進去了,我便立刻回來告訴你們。”
路明激動地握住劉大媽的手說:“太謝謝你了!你快帶我去那裡。”
劉大媽帶着路明快步來到那個獨門獨院門前。
這時天黑得像染了墨汁,月亮和星星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小院似乎非常沉寂。
路明說:“劉大媽,你趕快去報告龍飛,我在這裡盯着。”
劉大媽說:“好,我有老龍的電話。小路,你要注意安全。”
路明點點頭,說:“大媽,您放心。”
劉大媽消失在黑暗中。
路明翻牆進了小院,院內一片平靜,沒有一絲氣息,也沒有一點光亮。
路明小心翼翼地進了北屋,只見牀上好像有個人。
路明摸到了那個人,是個中年男人,他一絲不掛,身體冰涼,已經停止了呼吸。
路明把他放到院裡,發現他是被硬物砸死的。
這個人是曾樸。
路明去找電匣,發現電線已被人剪斷了。
他發現院內有個土堆,土是新鮮的。他想:這裡肯定有地穴,新挖的地穴。於是他開始尋找洞口,找來找去,發現院內那口井內有新土的痕跡,於是跳入井中。這是一口枯井,在井下發現一個洞口,能容一個人進去。他鑽入洞內,爬了一程,越來越寬。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前面沒有路了。擡頭一看,上面有光亮,他用手一扒,是個洞口,於是跳了上去。
路明看看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四合院的後院,他馬上意識到這可能就是李宅,一般的四合院沒有這個院子莊嚴氣派。
他向前院奔來,不小心摔了一跤,低頭一看,是個小姑娘,鼻前有氣息,可能是昏迷了。他趕到三進院,整林鶯曉趴住窗臺,右手握着一支無聲手槍,正朝屋內瞄準。
路明一個冀躍上前,一拳打落了林鶯曉手中的無聲手槍。
林鶯曉大吃一驚,回過身來與路明廝打。
林鶯曉與路明打了幾個回合,躥到後院。她忽然大叫:“女兒,快來幫我!”
路明一扭頭,林鶯曉右手一指,一道明晃晃的白光襲來。路明伸出右手一接,是柄飛刀。
林鶯曉大驚失色,她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對手竟有如此高深的絕技。
這時,洞口又躥上來一個年輕女子。
路明恐怕她是林鶯曉的幫手,爲了李老的安全,他向林鶯曉擲出飛刀,飛刀像一道閃電刺中了林鶯曉的胸膛……
“撲”的一聲,鮮血四濺,林鶯曉長嘆一聲,倒下了。
林鶯曉倒在血泊之中,胳膊費力地擡了擡,想說什麼話卻說不出來。
跳上來的年輕女子朝路明叫道:“路哥,我來了!”
路明定睛一看,正是夢蝶。
“你的肚子沒事吧?……”路明感到有些奇怪。
夢蝶微笑着奔向他,說:“沒事。”她挨近了路明,真誠地說:“路哥,真的沒事。”
她的右手一擡,路明只覺後心一陣冰涼,嗓子眼發澀,軟綿綿地倒下了……
夢蝶發瘋般撲到林鶯曉面前,抱起滿身是血的林鶯曉,哭叫着:“媽媽,我纔是你真正的女兒小黃妃啊!媽媽,女兒等了你整整十七年了!”
林鶯曉似乎聽到了女兒的呼喚,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媽,我是小妃啊!”夢蝶聲嘶力竭地哭喊着,這聲音在這漆黑的夜裡,在這古老的四合院裡充滿了幽怨和淒涼。
林鶯曉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苦笑:“傻孩子,人都是要走的,媽也一樣……”她頭朝東南,費盡全力伸出一隻沾了鮮血的手,喃喃地說:“飛虎,我先你而去了……”
說完,林鶯險上了雙眼,身體頓時涼了下來。
“媽媽,媽媽!”夢蝶全身痙攣般地叫着。
洞裡明顯地有了動靜。
夢蝶不敢久留,一個鷂子翻身,翻上了屋頂,瞬間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因爲她剛剛接到上峰的密令:她的身份已經暴露,要迅速轉移!
龍飛帶領公安人員從地洞陸續跳了上來。
這時,肖克押解着“黃妃”也走進了李宅。
原來剛纔這個“黃妃”趕來敲門,謊稱附近有個院落,架了一門舊式迫擊炮,炮口對着李宅,想借此引開肖克。
肖克隨她來到那個院落,只見房上架着一個大木樁,樁頭對着李宅。
肖克知道受騙,轉過身一看,只見謊報情況的這個年輕女人,兩眼露出兇光,手拿一支針管準備對肖克注射。
肖克一拳打落針管,女人一見大驚失色,拔腿就逃。
肖克快步去追,追了一程,進入一個死衚衕,女人無路可逃,攀住一根電線杆往上爬。肖克縱身一躍,上了房頂,一把揪住女人的頭髮,把她抓獲。然後抽去她的腰帶,綁住她的雙手。
“黃妃”就這樣束手被擒。
躺在地上的小芬剛纔是被林鶯曉打昏了,現在徐徐醒來,一見龍飛等人,激動得淚如雨下。
李老夫婦已被驚醒,急忙拿出水果、糖果招待衆人。
曾樸是在牀上與林鶯曉享樂時被林用硬物砸死的。
泡菜的屍首在教堂後院的一個廢棄的土坑裡被挖出來,屍體已變成綠色。
在林鶯曉屋裡的假肢箱裡發現了藏在右假肢裡的一部電臺。
在公安部門的一個審訊室裡,面如土灰的年輕女郎已經失去了往日風姿綽約的神采,她沮喪地告訴審訊人龍飛:她是黃飛虎小女兒黃妃的保鏢,叫九鳳。黃妃提前潛入大陸,不知去向。她爲了掩護黃妃,假冒黃妃在大陸活動,並前來認“母親”林鶯曉,以試林鶯曉的真心。她有渠道不斷接到上峰指令。真的黃妃已經整容,不好辨認。
龍飛默默地思忖:那個真實的夢蝶可能在香港就被殺害了,嘶掉了包。黃妃冒充她,打入我們內部。
夢幽谷老先生和夫人林夢嬌女士在北京八寶山烈士公墓的骨灰也是僞造的。
公安人員小宋被林鶯曉殺害,如今路明又被真黃妃殺害了。
路明,多麼優秀的中國特工!梅花黨的特務扼殺了他年輕的生命。
凌雨琦聽到路明犧牲的消息,悲慟欲絕,因爲她和路明已悄悄訂婚,準備在今年國慶節結婚,給大家一個驚喜。
夕陽西下,芳草萋萋。
龍飛、肖克、凌雨琦、南雲、南露等一行人來到北京西山腳下路明的墓前,默默地與這個患難與共朝夕相處的戰友告別。
一縷夕輝映射在龍飛親筆撰寫的一副黑色輓聯上:
左聯是:泉聲洗耳,晚霞沐浴,一生抱朴求天真,逶迤偵破路。
右聯是:鳥鳴悅心,早靄翔翥,半點塵埃皆不見,沉寂晚籟明。
龍飛在心裡說:一個詩人曾說過,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卻活着。
凌雨琦默唸道:路明,我將永遠記住你!
霜色愈來愈重了。
(完)
二〇〇八年仲夏改寫於北京秋涼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