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出差回到J市已經是夜裡，回到家直接把自己扔進浴室大清洗一遍，等躺倒牀上，聞到自己熟悉的味道，才徹底感覺自己落地了。在牀上放空自己時候刷朋友圈，看到林竹發了一張“言棲居”的檸檬鴨，圖片上自己手拿着筷子正在夾着一塊鴨肉，配文：“經認證，好吃（大拇指表情）”。
底下小微留言：喲，我嗅到了一種酸酸的味道。
老五：這是官宣預熱？
阿川：什麼情況，請向組織說明情況！
緊接着，小微打來視頻，白羽疲倦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候，小微吃瓜羣衆表情立馬變了：“哎呀呀，你沒和林竹在一起啊？”
白羽將手機攝像頭調整，照着自己臥室一圈：“我已經飛回來了，剛到家，累死了！”
小微一臉失望：“看來不是你的瓜，林竹這貨千年不發私生活到朋友圈，今天這一張炸了，我還暗戳戳的想，你們倆果然有情況，看你這樣躺家裡，嘁，沒勁！”
不過眼珠子一轉：“但是我看圖片上的手有塊表，好眼熟啊，是不是你的？”
白羽打定主意，跟高中一樣冷處理：“親愛的福爾摩斯·微，發照片的這個點，我還在天上，你想象力這麼豐富，你家小寶以後去學刑偵好了，用在破案上，利國利民。”
小微嘿嘿一笑：“你們倆沒私下約啊，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們吃瓜羣衆十多年，還是沒等到一個稍微有點熟的瓜。”
白羽眼皮都要找牙籤來撐了：“好好好，你們繼續等，總有熟瓜端上盤子的，管飽，別撐着了。”
好說歹說滅了小微的熊熊八卦火，掛了視頻。白羽微信上給林竹發過去：什麼時候拍的，我的手還在裡面，小微都打視頻過來問了，就差沒從手機裡抓我出來審了。
林竹秒回：抓拍的，幹市場的職業病，幫忙大偉宣傳下，你看定位。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別介意啊，就一隻手出境，芊芊玉手，美食美女，多有意境。
白羽：這……
生活又回到正常的上下班作息時間，白羽投遞簡歷的反饋並不順利，30歲未婚在求職市場上劣勢明顯，其完全覆蓋了專業知識和工作經驗的優勢，公司普遍擔心大齡未婚的婚育風險。
儘管心裡有準備，但是當投遞簡歷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時候，不免憤憤不平，職場性別歧視太嚴重，未婚男性和女性所遭遇的不平等對待，女性揹負的家庭生育指標，實際影響着各大公司用腳投票，求職機會一再被壓縮。
白羽想了想，要儘快在雙十一前換好工作，不然雙十一還得褪一層皮，於是乎，除了ＨＲ的職位，拓展到管理諮詢公司的相關職位差不多的都投了一遍。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家叫致遠諮詢的辦公主任職位有了回覆。在HR電話初步面試，項目經理業務溝通後，發來視頻面試邀請，他們將在N市開設新的office，組建團隊，於是約好遠程視頻，安排在週六下午三點。
爲了確保環境安靜，測試網絡暢通，白羽提前上線了，沒想到對方面試官也默契的提前了十分鐘上線，於是雙方寒暄一下，順利進入面試交流，整體溝通集中在：選擇工作地點N市的原因是什麼？能不能接受前期籌備辦公室非常多的雜事，比如工商稅務行政財務人事一肩挑？下一步自己的職業規劃想法是什麼？有計劃什麼時候成家嗎?能接受未來隔一段時間要出差到總部述職和開展項目嗎？
林林總總，對面的面試官是個溫和的中年男性，自我介紹叫John，是合夥人之一，語速不快不慢，很耐心的聽白羽的想法，時不時插一個問題，談到具體案子時候，對過往的諮詢客戶的不同處理方式，John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聽起來，你很佛系的處理客戶關係？”
白羽一時吃不準該如何回答，收起標誌性的微笑，掂量了下：“也要看客戶的實際面臨情況，如果客戶老闆並不支持繼續投入，配合項目經理進行預定的方案，很大程度這個項目是要打折扣的，也許這個時候不要那麼積極的去push客戶，給點時間，他們能明白實施方案和採取措施帶來的好處。我的意思是，持續追蹤客戶意願度變化，能徹底實施諮詢方案的取決於客戶的決心，而這一點，在引導客戶上，如果過於刻意，反而欲速則不達。”
John不糾纏這個問題，接下去繼續聊聊過往遇到的一些案例情況，談到目前白羽的HR職位，他拋來一個問題：“爲什麼諮詢做了7年，選擇到公司裡面做HR？現在又想回到諮詢行業？”
白羽預計就會問到，總不能說HR職位太少了，我只能廣撒網撈魚，這明顯自己挖坑。她捋了捋額前的劉海：“諮詢能接觸多行業領域，知識積累迅速，成長驚人，當到一定程度時候，想着能到企業實地去落實下原來的方案，站在甲方角度真切的理解設計於落地的差距，不過現在困於事務性的工作，真是懷念以往站在更高一個層面看企業問題，頭腦風暴，設計解決方案，看到多個企業獲得變化，所以想回歸諮詢行業。”
John對這官方化的回答不置一詞，轉到他關心的在N市設立office前期要做的一些工作溝通上，白羽沒有籌建過新公司或者辦事處，不過對於這種事務性的工作，表示難度不大，事情是人做出來的，無非是多跑幾個政府部門瞭解設立要求和流程，實在不行，求助於當地同學未嘗不可，眼前浮現林竹不經意回頭的樣子，白羽趕緊按按太陽穴，提醒自己不要走神，還在面試中，保持微笑，集中注意力。接下來的個人問題、薪酬預期、工作強度種種，都統統談了個遍。
面試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John以程式化回覆結束了面試：“白小姐，我們今天聊的很多，謝謝您的寶貴週末時間，我們內部討論下，一週內我們HR回覆您面試結果。”白羽客氣回答：“也謝謝您的時間，我等貴司的回覆。”
下線後，白羽看着窗外的太陽，已經西斜，陽光穿過臥室的窗戶，爽朗明亮，心情放鬆了起來，索性換了運動服，跑步鞋，出門到對面公園跑幾圈。中途停下來休息時候，舉手機拍了一張天空中風箏的圖片發到朋友圈：與雲兒結伴。
刷完5公里，回家路上順帶到超市買菜，一想到原來在諮詢公司的同事現在的室友不在，最近持續出差，見不着人影，減半購買。回家進入廚房，叮叮噹噹給自己做了一碗涼拌麪，安慰空空的肚子，晚上繼續刷電視劇《骨語》。去年就上線了，一直沒來得及看，也是一個法醫題材劇，特案組破獲各種離奇兇案的故事。白羽之前追《秦明法醫》時候看到別人推薦，一直惦記看，奈何時間總是排不開，想一氣呵成追完頗有難度。正看着，手機震動了起來，顯示來電號碼是媽媽，暫停播放，接通了電話聊了會天。
多數時候，父母並不清楚白羽的所講的諮詢職業，只知道前幾年她一直各地出差，鮮有時間回家，近幾年穩定下來不怎麼出差了，但也只是春節回去一趟住幾天，可以聊的話題寥寥無幾，只剩下了注意身體，按時吃飯，或者有時候多問一句，有沒有談朋友？跟其他父母不一樣，白羽的爸媽並不着急她的婚事，哥哥姐姐早已成家，帶孫子孫女讓父母已經應接不暇，看白羽並不着急的樣子，也不明催，只是暗地裡着急。姐姐常說：“我們家就羽妹跑的最遠，去的地方最多，見識最廣，不要和她講太多，她比我們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心裡主意拿得準。”
掛了電話，微信跳出來信息，林竹：又飛哪？
白羽：沒飛，在地上跑步時候拍的，最近不出差了。
林竹稍微有點失落：空中飛人這幾年翅膀收起來了？
白羽：嗨，感覺過了30歲，一下子人就對出差的生活很是討厭，就只想窩在一個地方不動，透支了職業新鮮感，只剩下滿滿的按部就班的追求了。
林竹點開音樂軟件，分享了一首《流浪歌》。
白羽看到歌名，哭笑不得：這悽悽慘慘慼戚的，什麼玩意兒。
林竹又翻了下曲庫，看到《斷了的弦》，在點擊分享前，又退了出來，找到《千里之外》，發給白羽：這首歌符合目前心境描述。
白羽點開，周杰倫的聲音還是含糊不清的吐字，熟悉的旋律，一下子把思緒帶回去了高中歲月，彼時白熱化爭分奪秒的備戰高考，寫不完的題，高考前夕樓頂天台的聊天，少女面對未來不安的心思，悉數跳了出來。原來好多事情，不經意間已經是10多年前了。
白羽：借景抒情？
林竹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來：“在幹嘛？”
白羽：“追劇到一半，剛剛接完我媽電話，你的信息就跳出來了”
林竹：“覺得要像風箏一樣，收線回來了？”
白羽不否認，說正在準備跳槽和麪試，仔細問了下N市的一些基本情況，林竹手到擒來，在辦公室選址範圍，哪些園區的優惠政策從哪裡可以看到，哪些同學在政府部門工作，可能瞭解情況，仔仔細細的給白羽說了一遍，白羽跳回書桌前，抓起筆紙就把核心要點記下來，聲音裡面滿是喜悅：“我找對人了，你就是百事通啊。”
林竹聽着電話裡傳來的輕快聲音，不免恍惚了下，彷彿還是前陣子一起吃飯時候，她笑眯眯的誇好吃的檸檬鴨，也是這個聲音，聽起來乾淨又純粹，心裡想，這到底什麼魔力，聲音裡面就能感覺到她心底的快樂。收線後，白羽顧不上追劇了，在電腦上，根據林竹提到的幾個地址，對園區和辦公樓的物業背景，租金、周邊交通分析，配套設施瞭解，區域政策梳理，整理出一個文檔，保存好。
等待面試回覆的同時，白羽保持刷新簡歷和多渠道搜索職位，做成一個表格，對N市的各區域產業分佈，行業頭部企業情況大致有了各瞭解，也陸續接到一些電話面試，異地無法到面的情況下，陸續也進行了幾次線上視頻面試，有企業在瞭解到白羽目前薪酬後，問了是否瞭解N市的薪酬情況，暗示薪酬可能無法達到目前水平，降薪是大概率，也有企業可以給到預期薪酬，但考覈條件也是苛刻，白羽一一記錄下來，對每一個機會做了SWOT分析。
接到致遠回覆的電話時候，白羽正在篩選自己公司的面試簡歷，還沒離職前，該做的工作還是要認真交付的。對方HR聲音柔柔的：“白女士，我們內部討論了，結果是希望有機會邀請您加入我們團隊，在N市的一號員工，負責新office的籌建，具體的薪酬結構是****，五險一金按照實際薪酬繳納，其他福利參考總部這邊統一標準配置，試用期3個月，但需要來總部這邊先工作一個月，再駐N市開展籌建工作。您這邊一會查收下郵箱，我們offer具體情況，有問題隨時聯繫我，再決定，等您回覆。”
白羽手機郵箱打開了PDF文件，仔仔細細對每一條進行覈實。再對比另一個機會，明顯這個更有吸引力（工作內容和薪酬），搞錢纔是正道，空談理想情懷大概率被市場狠狠虐一遍。打定主意，白羽回覆了郵件，約定了一個月後入職日期。緊接着，到老闆辦公室提了離職，電商公司團隊偏年輕，老闆也是30出頭，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很是驚詫：“進公司3年了，怎麼突然要走？”
白羽：“家裡人想我回家鄉發展，畢竟老在外面漂也不是個事兒。”
老闆瞭然：“定居不易啊，理解理解，那下面趕緊招人，一部分工作先交接給小趙，新人到位了再分配。”
電商公司的人員流動率大，也見怪不怪，但HRM崗位稍微敏感，白羽在招聘時候儘可能避免給團隊帶來動盪感覺。初面過後，統一安排在一個下午見副總，3個候選人都談完，副總扶額頭：“第一個在培訓這塊沒有內部講師經驗，第二個做績效的說不知道招聘的事情，第三個都做了一些，都淺嘗輒止，說不出來工作思路。”
白羽：“那我再找幾個談談，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同時進行的是一部分工作的交接，小趙對白羽要走的消息簡直震驚，因爲平時看她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各部門有個什麼事情，到她這邊就解決了，說話也輕言細語的，客服部門老大天天被客訴搞得頭大，客服離職率超級高，時常到她這邊來倒苦水，她也不急不慢的，耐心安撫，轉頭和老闆提客服部門績效單獨考覈+定期培訓+團隊關懷，客服團隊女生多，不定期單獨列個排行榜，精神激勵物質激勵雙管齊下，最大程度減少離職率，客服部門老大見了白羽都直喊姐。
離職日期越來越近，白羽也沉不住氣了，幾個HR候選人都被否定了，她瞄準了老闆空的時間，拉到會議室談，準備突破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