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強顏歡笑在林至誠的眼睛裡面一覽無遺,他的眼睛裡面卻似乎毫無情緒,他沒再接話,而是站起來,再一次拉平了牀單,他自顧自說:“你早點睡吧,我也得去休息了,明天要早起整理東西。”
他在走出去之後,幫我帶上了門。
隨着“砰”的關門的聲音,似乎像是有人拿着鼓棒在我的心裡面狠狠地敲了一下,我隨即躺屍一般倒在牀上,強忍着的眼淚隨即肆意涌動,在我的臉上開成一場悲傷的盛宴,我不得不捂住了嘴巴。
我怕我一鬆開,我就會泣不成聲,我就會驚擾林至誠,我就會讓他哪怕只有一絲的爲難。
頓了頓,林至誠又說:“但是既然你都跟我那樣了,那就得對我負責。不能說跑就跑的。”
那樣!到底是哪樣!
我直接被他雷得外焦內嫩的,心裡面的草泥馬差點就壓制不住要亂踏了。
可是,慢慢地消化完他這番話,昨晚那些委屈就宛如一場笑話了。
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又看他很疲憊的樣子,我忍不住伸手過去覆上他的臉,難得換上讓我都毛骨悚然的溫柔語氣跳躍地問:“開車很累吧?”
就這麼個難得,也把林至誠差點嚇得半死。
他伸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面,另外一隻手支起我的下巴,盯着我就問:“你怎麼了?你這樣我特不安,不像你風格。”
臥槽!
我對他溫柔一點,他還怕成這樣子,我還有啥好說的。
但是想着他確實看起來累得眼睛都是紅血絲了,我掏出手機看了看,就這樣一折騰,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都快十點了,就想着先找個地方給他休息一下來着。
我家肯定不能給他去,就我在深圳跟陸小曼合租的地方,我覺得那是天堂了,他還叨叨說那裡光線不好。
要真讓他去我家,他還真不知道說出什麼話來。
我也怕被他看到我那麼窮,說不定就跑得比兔子還快了。
想了想,我說:“晚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我原本還想說,先帶他去鎮上找住的地方,我再想辦法回家這樣的屁話。
誰知道林至誠很快噢了一聲,表情變認真了,他說:“我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去鎮上找住的地方,其他事明天再說。”
這人還真是的,把我要說的話全給說了。
然後,睡一覺醒來之後,我才發現這個男人不僅僅真是的,他還是個事兒精。
第二天一大早的,我就被他電話吵醒了。
迷迷糊糊接起來電話,他就簡單直接地說:“我等下去你家見家長啊,你提前給家裡說一下。”
我嚇了一跳,趕緊說:“別啊,我還沒給家裡說,這樣太突然了。”
說完這句,我還想着趕緊找多點理由說服他,別這樣貿貿然跑來我家來着,然而他卻挺會來事的語氣說:“昨晚我還找人幫忙叫你出來了,如果我今天不去,那些人怎麼說你?就這樣說好了,等下我去你家。放心吧,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什麼人!
說完,不給我繼續反駁的機會,他把電話給掛了。
我各種鬱悶,差不多清醒了之後,才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他這是爲我考慮。
就跟喝了蜜糖似的,前天那麼作死的事忘了,那場在大暴雨中的瑟瑟發抖也忘了,就連怕他嫌我窮這事都忘了,我厚着臉皮跑去跟嬸婆說等下有客人來。
我們這裡有些女孩子20歲就嫁人的,我一大學畢業嬸婆其實也急了的,又因爲燒甘蔗欠錢的事,她還真怕我後面不敢找男朋友了,一聽有人上門,不知道多高興,非要急着去抓一隻雞回來宰。
見她那麼高興,我真不知道怎麼開口給她說,林至誠這人瞎講究,說不定不會在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吃飯。
更何況我們這裡雖然整得衛生很好,但是改變不了我們住的是毛坯房,還家徒四壁,說不定他還不敢在我們這裡下筷子呢。
怕嬸婆難過,我最後只得裝作挺高興地幫忙抓了雞,然後就跑村口接林至誠去了。
我的本意是,我先去堵住林至誠,跟他說明大概情況,讓他等下別廢話多,上道一點,別一來就吐槽我家房子,還裝逼。
可這一去,我就後悔了。
大白天的,林至誠一把車停在村口那裡,村口挺多閒得跟西瓜似的恨不得滾來滾去打發時間的婦女在坐着瞎聊天,然後林至誠成了八卦的中心,大老遠的我就能聽到雷州話夾雜粵語,都是在討論林至誠。
他倒好,被人都快唸叨出繭子來了,依然慨然不動地靠着車站着,一見到我就若無其事地招手說:“周沫,過來幫忙拎東西。”
臥槽。
沒錯,他沒說普通話,用的還是粵語。
循着他的聲音,村裡面那些婦女全部朝我這邊看了過來,我只得硬着頭皮逐個打了招呼,又含糊應付兩句她們的八卦,然後急急忙忙朝着林至誠那邊跑去。
衝我笑笑,他獻寶般地打開車尾箱,指着那一大堆東西就說:“不知道你家裡人喜歡什麼,我就隨便買了一點。”
可是我一看,臥槽!
這個土豪!這叫隨便買一點!
他給買了一籮筐的糖果餅乾水果什麼的,總之這些東西充分表明他很快就入鄉隨俗,就跟別的豪氣的婦女去親戚家準備的東西一模一樣。
我一臉黑線,看了好幾分鐘,纔開口說:“我家裡,就我嬸婆跟我,買那麼多幹嘛?”
林至誠大手一揮,振振有詞地說:“不是禮多人不怪嗎?我要空手來,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一聽他說得也有道理,我就不好再擡槓,一個彪悍就伸手去抓了好幾袋,正想給他說等下去到我家就算覺得差也別亂說話什麼的,他又來事了。
他朝那羣婦女看了看,然後捅了捅我問:“那邊人你熟不熟?”
同個村的,低頭不見擡頭見了幾十年,能不熟嗎?
白了他一眼,我點了點頭。
一見我肯定,他來勁了,一把拎起兩大袋的東西,非要我前面跟着他奔過去,見人就發,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似的,叨叨一直說。
以前我還不知道他自來熟,才三下兩下,就逗得那些婦女跟他說我小時候多野打架沒人能贏的事。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趕緊把他拽着走了。
兩個人拎了一大堆的東西朝着家裡出發,真的有點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感覺。
回到了,我才發現我的擔心簡直太多餘。
林至誠這人簡直就是精神分裂。
在深圳對我各種嫌棄,來到這裡,反倒還主動跑去跟我嬸婆拔雞毛,還摘豆角,三兩下就把我嬸婆逗得咯咯笑,活脫脫一個婦女之友。
期間嬸婆好像有問他爲啥我們這個時候回來了,他還能撒謊,圓得很溜,說什麼我想家了就回了看看巴拉巴拉的。
最後,林至誠在我們村裡面呆了幾天。
他睡的是大廳裡面那張老舊的紅木,每天還早早醒來開車去鎮上買菜,吃完飯就出去跟那些婦女侃大山。
呆也呆了,休息也休息夠了,星期三這天,我們就要上深圳了。
也不知道林至誠去哪裡混的好人緣,隔壁家的出名的摳門,竟然還抓了小半袋花生過來送給他,說讓帶深圳嚐鮮去。
臨行車的時候,林至誠還拍着胸脯給我嬸婆說有空再回來看她什麼的。
回來的時候天氣好,上去的時候路上給下大暴雨,林至誠一直盯着前面的方向,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一下雨路就堵,在沙井下了高速之後,車就爬得比蝸牛還慢了。
被他推醒了之後,已經到了我家樓下。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斜視着問他:“幹嘛?”
他說:“到了深圳了,給咱們嬸婆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一聽,覺得他真靠譜,趕緊迷迷糊糊地掏手機給打了電話。
打完了之後,我朝林至誠看了看,示意他他說的我做好了。
他瞥了我一眼,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慢騰騰地說:“現在七點了,如果你收拾行李要很久,那我們只能晚飯跟宵夜一起吃了。”
我一聽懵了,我收拾行李幹嘛去?
難道去睡天橋嗎?
一想到睡天橋啥的,我心理上實在過不去,天橋不用交房租,我不能這樣佔着國家的便宜啊!
思維也就跳躍一會兒而已,我很快明白過來,林至誠的意思大概是喊我搬去跟他住。
說實在話,其實我們滾了的事,雖然只能算是滾了一半,但我後面一直在後悔,倒不是怕他是人渣專門騙色的,而是覺得進度有點快了,簡直就是一深圳速度,看起來就跟快餐沒兩樣。
而且,我沒見紅,我更怕他亂想我,覺得我隨便。
一想到這,我就難受,沉默了半響,我終於開口說:“我還是住在這裡比較好吧,那樣不好。”
我說話的間隙,林至誠一直盯着我看,然後冷不丁伸手過來覆上我的臉,半響才說:“我就是想讓你住好一點。我不是爲了其他東西,才慫恿你搬過去住的。”
望向他,他的臉上是一副洞察了我的內心的瞭然感,我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麼應答纔好。
而這時,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沒把身體傾過去,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掏出手機大刺刺看了看。
跟我的屌絲諾基亞老人機不同,他用的是那種特大屏幕的,看着特高大上的,就因爲屏幕夠大,以致我一下子就能看到上面來電人的名字。
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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