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和宋蓉的理念不同,何況她和傅雲墨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之所以不想要他的錢,不是因爲她高風亮節這種虛頭巴腦的事,而是因她欠了傅雲墨太多東西了。
顧氏集團現在被傅雲墨接手了,那些簍子也就需要他來填補,那些醜聞也需要他來平息,何況她母親的療養費用已經夠高了,按照她現在的水平,她就算是還到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所以這樣的情況下,顧詩若哪裡還有臉找他要錢?何況剛剛的事...
想到先前傅雲墨低沉的問話,以及他說的“以後再不會來找你了”這種話時,顧詩若眸色愈發暗淡。
原本規矩垂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了裙子,回不去了,她和傅雲墨之間隔着一條銀河,註定只能夠遙遙相望...
也好,這樣將話說死了,才能夠斷絕掉她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有這樣傅雲墨才能夠徹底從她的生活裡消失....
日子一天天的過,顧詩若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傅雲墨了,她沒有時間去想念那個人。
一天打好幾份工,無論多苦多累的活只要有錢,顧詩若就會拼命工作。
爲了能夠早點將錢籌集起來,她省吃儉用,平日裡也很少吃主食,基本上一天也就是一個麪包打發了。
好不容易纔挪出了一天的時間,顧詩若風風火火的跑到了醫院來看顧夫人。
爲了省錢,她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才趕到了醫院。
林管家一直在醫院照顧着顧夫人,當他看到風塵僕僕愈發消瘦的顧詩若時,不免也有些心疼,“大小姐,您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林叔,不要叫我大小姐了,顧家都已經沒落了,您叫我詩若就成了”顧詩若將包放到了椅子上,又將水果籃子擱置到了牀頭櫃上。
側對着林管家的顧詩若完全沒看到林管家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愧疚。
他看着現在穿着廉價地攤貨,身形瘦弱的顧詩若,心底酸澀難忍,怎麼說顧詩若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就跟親生女兒一樣,現在看她變成這個樣子,說不內疚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濃濃的懊悔將林安永掩埋,他不禁喃喃出聲喚道,“大小姐....”
顧詩若一頓,長長嘆了口氣,“林叔,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媽了,不止是現在,這十幾年來,我都很感謝林叔您一直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着我們母女倆,所以在我心底,您不是顧家的僕人,而是我的親人”
她目光誠懇,言辭確切,林安永聽到顧詩若的話,老眼微紅,強忍着蕭瑟,和順的笑道,“您要是不嫌棄,我願意成爲大小姐的親人後盾。”
顧詩若抿脣淺淺一笑,並不多言。
來了醫院以後她也忙個不停,幫着她母親擦臉擦手腳,還要給她母親做按摩,不時的跟她說話。
都這麼多天了,她母親從來沒有醒過來,問了醫生也說秦曼婷沒有清醒的跡象,現在來看,基本上是已經不可能醒過來了。
可是顧詩若不相信,她覺得她的母親不會這麼殘忍的,不會就將自己孤零零的拋棄在這個世界上不聞不問。
所以顧詩若一直堅信着,她的母親秦曼婷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的!
鼓搗了這麼久,顧詩若也有點吃不消了,看着靠儀器維持生命體徵的秦曼婷,她只覺得更累了。
這樣下去,她欠傅雲墨的錢只會越來越多,每個月十萬她都還不起,而且自從上次以後,她也沒有再見到過傅雲墨了....
她一旦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一想到這些她頭就更疼了。
忽然間覺得病房裡很壓抑,她想着出去透透氣。
在經過樓梯口時,驀然間驚鴻一瞥,她透過安全出口開合的一條小縫,影影綽綽看到了身形。
她狐疑蹙眉放輕了手腳靠近,便聽見了林管家的說話聲,他說,“不行,我已經幫過你一次了,你別想着得寸進尺以此來要挾我!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再幫你了!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顧詩若聽着更加迷糊了,林叔是在跟誰說話說的這麼陰狠,什麼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聽着就不太像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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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疑慮之際,顧詩若做出了一個舉動,在林安永收了電話出來的時候,她選擇了躲藏而不是直接面對。
不知道爲什麼,她心底總有點發慌,似乎林叔有事瞞着她們...
這樣的猜忌令顧詩若回到病房面對林安永時都沒有先前自然,看他的目光也總是帶着審視。
顧詩若並不想懷疑他,畢竟林叔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依賴的人了,如果連他也...
她猛地搖了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用力甩出去。
恰巧電話響起,顧詩若心不在焉的忙站起了身,說道,“林叔,我還有兼職就先走了,等過幾天我再來看您和我媽”
出了病房,她看了一眼已經歸於平靜的手機,什麼電話?不過是爲了找個藉口出來罷了,她怕自己坐在那裡就會抑制不住的去猜疑林叔...
長長吐了口氣,顧詩若提着揹包帶,腳步沉重的從醫院走出去。
熟料,她在即將出大門口時,被人攔住。
顧詩若一頓,戒備的看着攔着自己的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你們要做什麼?”
“顧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吧”西裝革履的男人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機械化的回了話。
她擰起秀眉,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兩步,邊退邊說,“我爲什麼要跟你們走一趟?你們是什麼人...”
面前的兩人顯然是懶得跟她廢話,直接上手將她強制性帶走,而顧詩若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強硬的帶上了車。
坐在車上時,顧詩若試圖從他們嘴裡撬出點有用的信息,哪成想對方根本就不搭理她,跟木頭一樣無悲無喜,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下車的時候,她被強迫着蒙上了眼睛,看不見路,她只能夠被人帶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原本扶着她的人鬆了手。
只留下她一人在原地,顧詩若站着沒動,好半晌確認身邊沒了人,她才擡手將黑布摘下。
視線逐漸恢復清明,顧詩若這纔開始打量四周。
典型的中式風格,紅實木椅子檀木桌,桌上還放着香爐,正冉冉往上生着裊裊炊煙。
顧詩若大着膽子在房內遊走,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牆壁上被黑布遮蓋起來的東西,按照那框架來計算,應該是一幅畫...
她舔了舔脣瓣,伸出手欲將蒙塵黑布拉下。
在手即將碰到布料時,身後傳來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你媽沒有教過你,沒有經過主人允許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嗎?”
手頓時一僵,她下意識的道歉,“對不起,我只是...”
還沒有說完的話在見到來人以後戛然而止,她近乎呆滯的凝着那人。
顧詩若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感覺,眼前人雖然比不得過去那般丰神俊朗,五官隨被歲月侵蝕,可是他眉眼間的冷漠凌厲未變,而且那疏離也只針對她。
原以爲重見到顧森山,顧詩若她心底多多少少會有點觸動,可是她卻發現心底出奇的平靜,顧森山的死而復活,沒有帶給她一絲欣喜,最多也只是驚訝他還活着...
是她太鐵石心腸嗎?見到死裡逃生的親生父親,有的只是反感和厭惡。
真好笑,這前十幾年的人生裡,她原本以爲死了的、消失了的,在今時今日一個個爭相在她眼前出現。
顧森山看到顧詩若呆站着,心裡徒然而生一股火氣,想也不想的就開口指責,“長這麼大了還沒有學會尊重和孝順?見到我還活着,連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你還記得我是你父親嗎?”
同樣的話她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每一次顧森山都不會顧及緣由,只會一股腦的指責她,訓斥她,彷彿她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孽...
美眸微沉,顧詩若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淡淡回覆,“你覺得你是我父親嗎?你也配當一個父親的話,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就沒有畜生存在了。”
聞言,顧森山狠狠瞪着顧詩若,隨手抄起桌面上的東西就朝着她擲了過去。
沒有防備的顧詩若躲閃不及,生生捱了一下,被砸破了額頭,溫熱殷紅的液體順着腦門蜿蜒而下。
“你媽就是這麼教你做人的!?”顧森山被她激怒,氣急敗壞的吼着。
而顧詩若低着頭,血水糊住了左眼,她眼底也像是被猩紅暈染看着格外滲人,眸色卻愈發死寂。
倏忽,她擡眸,冷冷凝着被惹怒的顧森山,用冷淡到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開口,“你憑什麼指責我媽教養不當,你要是真的那麼不滿,爲什麼從小到大沒有教過我做人?你什麼時候盡過一個當父親的責任?”
顧詩若微頓,看着顧森山陰晴不定的臉色,她忽然間笑出了聲,笑聲悲愴,“聽過上樑不正下樑歪嗎?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有你的一半功勞啊!從小到大,你就身體力行的告訴我,什麼叫不負責任,什麼叫六親不認!”
“真是孽女!要不是因爲公司的事,你以爲我會想找你來嗎?”顧森山胸膛起伏不定,顯然是被顧詩若氣得不輕,他說話也愈發沒了顧忌,
他將話挑明瞭,顧詩若也不覺得難堪,只覺得心更加平靜。
挺好,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父愛,現在也不稀罕,所以顧森山突然間出現在她面前,她沒有所謂的高興更沒有所謂的激動,有的是沉寂到死的沉默寂靜。
她靜默無言,顧森山也沒有開口再說話,許久,他纔像是平復下了心情,森冷的眸光凝着顧詩若,極爲涼薄的對着顧詩若開口說道,“你跟傅雲墨之間的關係究竟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