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聲消,崇禎已經在御書房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連晚膳都沒有進食,在此期間重傷未愈的從天津城剛回京不久的兵部尚書楊嗣昌帶傷求見,但是卻未得應允;皇后、妃子、皇子來了一大堆,都停在房門外不得而進。最後,只有王承恩一人在御書房外候命。
突然,王承恩感覺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從他身前閃過,,他只感覺自己心口一涼便向着門框倒去,而在他最後的意識裡眼前之閃過一個普通民婦的臉在擺弄着自己那沒有任何知覺的身體。
“吱呀……”緊閉了一個下午的房門悄然打開。
“承恩?什麼事?朕不是告訴過你任何人都不見的嗎?”崇禎那很是不悅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但是崇禎口中那所謂的“王承恩”並沒有開口回話,回答他的只是房門再一次關閉的聲音。
靜坐在軟榻上的崇禎緊皺着眉頭擡起了他那一個下午不曾擡的腦袋,思慮着自己是不是要好好的教訓一番這個不懂規矩的王承恩。
可是,當崇禎看到來人的時候大驚,張口便道:“來……”
“皇上,要是我是你的話,我絕對不會叫的。”
赤露ou露o的威脅,絕對是赤露o露o的威脅。
但是,面對這赤露o露o的威脅崇禎卻不得不接受,面對來人那冰冷刺骨的聲音崇禎是生生嚥下了即將出口的“人”字以及後面的話。
崇禎不愧是有着十年皇室鬥爭經驗的王者,很快就已經從之前的震驚中冷靜了下來,一邊打量着對面這個穿着、形象很是普通的農婦一邊思考着自己接下來的對策。
農婦???
對,對面只人看上去就如街上的農婦般普通,雖然她的脖頸和雙手都掩藏在黑色的衣領和衣袖之中但是從她那不時突顯出的曼妙身材以及身上傳來的點點少女幽香崇禎很是相信自己眼前的這個“農婦”絕對不是一個農婦,而至於對方是誰?爲什麼深夜進宮?進宮意欲何爲?這所有的疑問就需要自己去如何應對了,而自己,確實需要好生的應對。
“你是何人?”崇禎一臉平靜地坐在軟榻之上輕輕言道。
既然對方這樣的有恃無恐,那麼應該還會有同黨,既然有同黨,那麼皇宮中的禁衛就不可能那麼快的趕來,自己的拖延時間之計也不能順利的實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對方到底意欲何爲。
“農婦”打扮的玉衡看着迅速恢復冷靜的崇禎心中不得不爲他的定力感到讚歎,要是換成其他人,或許現在要麼是大喊大叫,要麼就是一臉的驚慌了。
玉衡並沒有直接回答崇禎的問題,而是很隨意地朝崇禎所在的軟榻走了過去。
崇禎見到來人向自己走來,身體不由自主地縮了縮,但是,隨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強自讓自己挺直了腰桿,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跳得是多麼的快。
“皇上心中難道就不怕我嗎?”
“怕?我爲什麼要怕?”
“民女深夜入宮,或者可以說是擅闖禁宮,按照大明律例當誅九族,不是嗎?而且現在還要挾着皇上,我想,當誅十八族都不爲過吧?呃……這茶水不錯,看來禁宮的東西確實名不虛傳,難怪那麼多人想要坐您這個位置。”
看着“農婦”隨意地在自己面前談天說地,吃喝玩樂,崇禎眼神一凜,但是隨即狠厲的眼神再次平和了下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算自己有着錚錚傲骨可也不會自取其辱和不明不白地死去。
崇禎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嚴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是皇太極派的人要來刺殺朕?還是說有些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想要朕的人頭了?”
“不、不、不……皇上想得多了,呵呵……其實民女這次來的目的很簡單,只有兩個。”
“哪兩個?”
“一:民女想看看坊間流傳着的那個天下爲公,爲了天下的安危而御駕親征的皇上到底有着什麼要的三頭六臂、無上威嚴。現在看來,馬馬虎虎,還算過得去。”
聽到“農婦”對自己的評價,崇禎的臉更黑了,他可不覺得這是眼前之人的真正目的,而且更對“農婦”口中的“馬馬虎虎”氣得夠戧,自己差點連命都沒了但是在她的眼中居然才馬馬虎虎?不過,前面那兩個成語形容得自己確實還算不錯,夠威武,暫且饒你不敬之罪。
心中有些須得意的崇禎繼續言道:“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嘛!”玉衡神秘的笑了笑道:“民女想和皇上您做筆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
“一條命和一個秘密的交易。”
“砰……”崇禎一怒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大喝道:“豎子爾敢,居然威脅朕,雖然朕不知道你用何手段潛入朕的御書房,但是你不要忘了,這裡是大內,這裡是禁宮,就算你殺了朕你也難逃一死。而且,你背後的人背後的勢力還有你的族人全都要給朕陪葬。”
面對暴怒中的崇禎玉衡並制止崇禎那足以穿破雲霄的吼聲對自己的厲喝,只是靜靜地等着崇禎再次安靜下來。
“說完了?說完了就老實的坐下吧,不要讓我一不小心控制不住我的手而作出什麼對不住您的事來。皇上想必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人來捉拿刺客吧?您放心,一時半會他們還來不了,至於外面的那個公公現在他的魂魄還不知道在哪裡神遊呢。”
“你把承恩怎麼了?”
“放心,他沒死,只是讓他靠在門上當我們的門神罷了,至少,不能讓某些人打擾我們的談話,不是嗎?我尊敬的皇上。”
見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對方吃得死死的,崇禎心中雖有無數的怒火但是卻一點都不敢發出來,只能自己悶悶地說道:
“既然你們把所有的後路都想好了,想必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吧?好,我崇禎認栽,只要是我知道的,只要不涉及我朝根本和讓黎民百姓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事朕一定知之不言、言而不盡的。不過臨死前能不能讓朕知道你們的計劃?內奸又是誰?至少也讓朕死得明目點,不是嗎?”
見到崇禎認命了一般玉衡心中不由得好笑,調皮地說道:“皇上,我說了要您的命嗎?”
“你……”
“好了,民女也不再打啞謎了,明明白白和您說了吧。其實,民女這次來是受我主人之託讓皇上看一樣東西,至於爲什麼非皇上您不可,您看過就明白了。”
“什麼東西?”
崇禎只見對面之人一臉莊重地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布包放在桌子上,莊嚴地一點一點的打開着,崇禎也一臉好奇地看着,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什麼東西非自己看不可。
當崇禎看到黑包中流露出的一絲明黃色時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皇家用品,難怪對方會讓自己看,只是,到底又是什麼東西會讓她或者說他們冒這樣大的風險呢?崇禎還真的有點想不通。
不過,當崇禎看到黑包開盡,包裹中露出來的兩樣東西的時候眼睛再次猛的一縮,滿眼盡是不敢相信之色。
“這、這是……”崇禎一把從軟榻之處衝到桌子前伸手想要拿起黑布中的東西。
可是,當他的手即將碰觸到黑布中間所放置之物的時候擡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玉衡。
玉衡則無所謂地作了個“請”的手勢。
崇禎一把一手拿起一個物件,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手中的物什。
只見崇禎的右手拿着一快羊脂白的明黃白的暖玉,玉上雕龍刻鳳,一個大大的“捌”字特別的刺眼;左手,則是一塊帶着已然變成深黑色斑斑血漬的明黃色的內裡繡着龍鳳的明黃色稠布。
一小會,崇禎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兩個物件直瞪瞪地看着玉衡道:“說,它們是從哪裡來的?”
感受到崇禎那迫人的氣勢玉衡的心也爲之一怔,原本自然的臉也變得稍微不自然起來:“這,我看還是皇上您先說說這兩件物品的來歷吧。”
“說,它們到底是誰的?你從哪裡得到的。”崇禎並沒有退步卻更是大聲狠厲地朝玉衡吼道。
見到崇禎一該之前的態度而且這樣急切地想知道那兩樣物品的出處,玉衡知道崇禎一定是知道這兩樣東西的來歷。既然如此,那麼,先告訴他應該也不爲過吧?只不過……想到那已經深入自己思想中的猜測,玉衡覺得實在是有點荒唐,但是卻又沒辦法,因爲這或許就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整理了下思緒,玉衡一字一頓地對崇禎說道:“不急,皇上您請坐。”見到崇禎仍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玉衡再次說道:“皇上請坐。”而此時,玉衡也用了點手法逼迫着崇禎坐了下來。
感受到對方發出的壓力和自己身體身不由主的向凳子上坐去,崇禎也並未反抗地落坐了,但是他雙手所握之力卻更緊了。
“這個,皇上,您是否認識它們?”
“認識。”
“那它們是否宮中?”
“不錯,它們確實是宮中之物。”
“哦……那爲什麼它們會流落民間呢?這兩樣物件在民女手上已經十多年了,也大概斷定它們是宮中之物,但是卻比平常的宮中之物做工更是精細,手藝更是精湛,民女實在是想不通爲什麼這樣的物品還會流落民間。”
聽了玉衡的話崇禎急切的臉上忽然出現一些詫異奇怪的神色,帶着不確定的語氣問道:“這些東西是你的?”
“不,不是我的,它們是我主人之物,只不過我一直代爲保管罷了。”
崇禎點了點頭,似乎覺得這纔是正常現象一般,帶着沉重的語氣說道:“既然你拿了它們十多年,那麼它們的主人你也很是熟悉吧?他,過得還好嗎?”崇禎的語氣中帶着不少期待的語氣。
“轟!!!”
聽到崇禎的話玉衡的腦袋轟鳴聲聲,他居然不問自己這些東西的來歷和少主的情況就問少主是否過得好,那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你是……他、他……”一時間,玉衡還真的有點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只能一臉無語地說道:“他,還算好吧。”
“還算好?呵呵……都是朕的錯,都是真的母后的錯,不然,他也不會流落民間17年受盡磨難了。是朕虧欠他的啊,八弟。”
“這不是皇上您的錯,要怪,只能怪……什麼?皇上,您剛剛說什麼?您叫少主什麼?”玉衡還想安慰下一臉悲傷和後悔的崇禎,可是說着說着她纔回過味來崇禎對自己少主的稱呼似乎並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樣,大叫了一聲站了起來。
崇禎一臉奇怪和不解地看着玉衡道:“八弟啊,我叫他八弟啊,難道錯了嗎?”
“不是、不是,我是說,您叫少主他八弟?而不是八皇兒?少主他不是你的兒子?”
兒子???
聽到這兩個字崇禎的臉是一抽一抽的,還真是有點哭笑不來,正解剛剛她給自己顏色看是因爲她那所謂的少主是自己的“兒子”,所以纔不給自己好臉色看吧,而現在真相卻出乎她的意料,讓她有點驚訝吧。
崇禎無奈地笑了笑道:“我崇禎何德何能能讓八弟做我的皇兒,呵呵……姑娘太能想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這、這……可是……”玉衡指了指崇禎手上的兩樣物件,又指了指崇禎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呵呵……姑娘你是想問這兩樣東西的來歷和八弟的真實身份吧?”
玉衡趕緊點頭。
“姑娘請坐。”此刻已經明白來人的意圖和那微妙的關係,崇禎的心也放了下來,對玉衡的稱呼也變成了“姑娘”。
“既然姑娘有這塊玉,相信姑娘對這東西也不陌生吧?”崇禎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了桌面上。
玉衡拿起桌上的玉佩仔細端詳着,這塊玉佩和少主的玉佩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在背後的數字不一樣,自己少主玉佩上的字數是“捌”而崇禎玉佩上的字數是“伍”。
再拿起兩塊玉佩仔細端詳了一二,玉衡點了點頭。
“如你所想,八皇弟的這塊玉佩寫有‘捌’字,而以我的年歲再加上深宮內院中的一些密辛讓你們聯想到皇弟是我那所謂的孩子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不過,八皇弟確實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我父皇的皇兒,我的皇弟。”說到這裡,崇禎的臉上不由顯露一絲無奈,這就是宮廷鬥爭的殘酷。
“皇上,我也不問你那什麼所謂的皇宮內院的密辛,還請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訴我吧,少主的身世到底是怎麼樣的?”
“這個當然,我自然會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不過,你是不是先告訴我那時的情況。”
“那時?”
“就是八皇弟孩時被追殺的情況。”
“哦……這個啊,聽我師傅說少主是在一條河裡被他撿到的,撿到的時候少主還是個出生不足月的的孩童,而這些東西就放在裝着少主的木桶裡,至於之前的情形師傅並沒有見到,只是後面師傅順流而上在一處溼灘發現打鬥的痕跡和血跡。而其它的,師傅就沒有告訴我們了,所以……也是我們一直在猜測少主的身份的原因。”
“哦,原來是這樣,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不過,你們也太能想了,就算八皇弟是我的孩子,那也不可能到‘捌’吧?16年前,我也才12歲,要是,也是‘壹’啊。”爲了緩解氣氛,崇禎不得不開起了這個冷笑話。
“嘻嘻……”玉衡也嫣然一笑。
有了崇禎這個冷笑話,房內的氣氛也爲之一鬆,剛剛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瞬間消散了不少,雖然雙方心中都還警惕着對方,但是也沒有到那要殺要打,要死要活的地步了。
“王總管,你怎麼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隊禁衛的聲音。
“皇上、皇上,您在嗎?”一聲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隱隱傳來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
崇禎無奈地看了眼玉衡。
玉衡卻並沒有因爲突然出現的皇宮禁衛而有所擔心,仍是一臉的輕鬆自在,迎着崇禎的目光聳了聳肩,似乎在告訴崇禎:你自己看着辦。
稍一思索,崇禎就作出了抉擇,一臉嚴肅地說道:“朕沒事。”
“皇上,您真的沒事嗎?王總管被人暗算了,臣懷疑有刺客闖進宮了,請皇上下旨讓臣捉拿刺客。”
笨……
聽到這名禁衛統領的話崇禎真是被氣死了,在不明白情況的情況下他居然說出這一番話,這不是丟自己的面子嘛,沒看到自己對面的姑娘都在掩口而笑了嗎?
不說現在什麼情況都沒,對方不僅不是刺客或許還是盟友,要是說真是遇到了刺客,那刺客此時肯定是已經在房裡要挾了自己,若是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而門外的這些傻子來上這麼一句的話,那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是傻子都能想得明白了,也難怪別人會笑話了。
皇宮禁衛、皇宮禁衛,這就是自己所依賴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他們手中的皇宮禁衛???
想到這些,崇禎是越想越氣,臉上的黑線是越來越多,最後實在是忍不住大聲咆哮道:“朕沒事,要是你再敢羅嗦我一刀砍了你。你們都給我聽着,帶着王總管給我在御書房守着,十丈之內我不想見到一個人,要是讓我知道誰膽敢跨進御書房一步,朕不僅剮了他,還要誅他九族。”
聽到崇禎的咆哮聲以及崇禎的旨意,禁衛頭領即使有什麼都不敢說上一句,而且這也超過了他能力的範圍,最後,不得以,他也只能帶着王承恩和自己那一隊禁衛守在了御書房十丈外,而幾名禁衛也向着幾個方向求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