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的整個上午,崇禎都沒有離開過乾清宮。
以前,這個時候,他一般是努力批閱着各種文書,儘管這些文書只能令他增加煩惱,沒有絲毫的樂趣。入眼都是不好的消息,不是要錢就是要糧,不是城鎮被攻破,就是軍民被屠戮。什麼樣的消息都有,就是沒有報捷的喜訊。
在批閱文書之餘,他還要的愁眉不展地思考問題。明國現在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什麼方面都是百病叢生。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想要讓錢糧增加,就要讓全國平定下來,發展生產,就要消滅韃子和流賊。然而,消滅韃子和流賊,需要大筆的錢糧。這彷彿已經是牛角尖,鑽到了最裡面,出不來了。
睏倦時候,崇禎會叫太監王承恩把奏疏或塘報讀給他聽。偶爾間,崇禎還會要王承恩講述一些從坊間聽來的奇聞樂事,比如說誰家的公雞居然下蛋了,又或者是誰家的母雞,居然同時下了兩個蛋。甚至,坊間的一些雜七雜八的芝麻綠豆的小事,崇禎也聽得是津津有味。但是今天,崇禎一點聽故事的心思都沒有。
高起潛的戰敗,他已經知道。這樣的大事,就算高起潛試圖隱瞞,東廠和錦衣衛,也會在第一時間裡,將情況報告上來。東廠和錦衣衛的報告,都顯示遼東軍團遭受慘重了的損失。有兩個縣城被韃子攻破,裡面死亡的軍民,可能有幾萬人。遼東軍團自己的損失,也在萬人以上。
兵部遞交的奏章認爲,遼東軍團的失敗,完全是由於被動的防禦造成的。遼東軍團的六萬人,分成了多處,駐防在不同的城鎮裡面,疏忽了對韃子的監視,結果遭受到了韃子的突然襲擊,其他各部援救不及,最終早就了這樣的嚴重後果。兵部的奏章,沒有提到高起潛的責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高起潛要負主要的責任。
很顯然,高起潛太大意了。他以爲韃子的主要兵力,是在京師的南面,他在京師的東面,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是,皇太極偏偏悄悄的調兵北上,一舉襲擊了他。猝不及防的高起潛,想要挽救,卻已經來不及了。等遼東軍團的主力騎兵趕到香河、寶坻一帶的時候,奴酋阿巴泰已經率軍離開了。
但是,高起潛送來的奏章,卻不是這樣描述的。高起潛在奏章裡面說,自己是在主動和韃子戰鬥的時候遭受損失的,而不是被動的捱打。而且,遼東軍團目前還在戰鬥中斬首幾百級,根本不能算是敗仗。目前,戰果正在進一步的統計當中。一旦統計完畢,韃子的首級,就會送到京師來。
這讓崇禎非常的惱火。他感覺,自己是被高起潛公開的欺騙了。明明是被打得一敗塗地,居然說有什麼戰果,還說有韃子的首級,簡直是荒謬。東廠和錦衣衛暗中報告,說是有人從虎賁軍那裡購買韃子的首級,用來冒充戰功。其中,就有他高起潛的名字。
東廠提督太監張彝憲,和高起潛的關係,一向都不怎麼樣,既然抓到了高起潛的痛腳,當然是要大做特做文章了。這讓崇禎對高起潛越發的不滿。他一度要裁撤了高起潛,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撤掉一個太監,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簡單。問題是,裁撤了高起潛以後,誰能接替高起潛呢?遍觀朝中的大臣,崇禎還真是想不出一個人來。對吳阿衡,崇禎覺得他的能力,還算可以。但是,出於對文官的不信任,崇禎始終覺得,還是要放一個監軍比較安全。哪怕這個監軍的能力,不如吳阿衡,也要比吳阿衡值得信任。
如果撤掉了高起潛?派誰監軍?王承恩?不行,這個大伴,一定要留在自己的身邊。王德化?還不如高起潛呢!曹化淳,他目前提督京師三大營。張彝憲?他目前掌管東廠。王坤?提督宣府大同山西三鎮。好像,他身邊的太監裡面,沒有一個人騰得出手來。
要是早知道這樣,就早點放楊嗣昌出去好了。或許,讓楊嗣昌早點督師,也不會釀造這樣的慘敗。對於楊嗣昌的能力,崇禎是深信不疑的。他已經耳提面命的叮囑高起潛,一定要聽楊嗣昌的話,否則,就會找他的麻煩。崇禎一直堅持,楊嗣昌可以給自己帶來好運。令人遺憾的是,楊嗣昌出現得太晚了,導致了再一次的慘敗。
本來韃子已經被虎賁軍打傷了,實力受到了較大的削弱,正是創造戰功的好時機。要是在這個時候,各路明軍主動出擊的話,未必就不能殺死一個韃子。偏偏高起潛沒有抓住,王坤沒有抓住,洪承疇也沒有抓到,愣是讓皇太極重組了軍隊,好像又恢復了原來咄咄逼人的態勢。相對於虎賁軍的戰鬥力而言,朝廷官軍的確是太難看了。
然而,崇禎必須掩蓋戰敗的消息。這也是他爲什麼不能立刻撤掉高起潛的主要原因。他甚至要隱晦的表示,要等到高起潛那裡,將韃子的人頭交上來,才能評定功過。因爲,民衆一旦得知,虎賁軍戰勝了韃子,而韃子又戰勝了朝廷官軍,兩相比對,百姓們對朝廷的信心,只怕會更加的衰弱。
現在的京城,早就滿城風雨了,大家一致看好的,不是朝廷,而是虎賁軍。甚至,連一些士紳階層,都在悄悄的議論,虎賁軍的《均田令》,到底有沒有轉圜的餘地,有沒有可以鑽空子的地方。這裡面的含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這讓崇禎非常的憋屈。他崇禎,乃是堂堂的大明國皇帝,怎麼能不如張準一個反賊?不行,絕對不行!
“着令自省,不負皇恩。”
崇禎在高起潛的奏章中,緩慢的寫下這樣的批語。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他寫得非常的吃力,好像是連續寫了幾千字似的。“恩”字的最後一點,甚至有點發飄,好像是有氣無力的樣子。這對於講究的崇禎皇帝來說,是非常難受的。他對於自己的批語,向來都是很考究的,不允許出現任何的敗筆。不過,現在敗筆已經出現,再修改反而顯得欲蓋彌彰了。希望善於揣摩人心的高起潛,能夠從這個敗筆,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寫完批語以後,崇禎就靠在龍椅上,不斷的默默嘆息。八個字的批語,好像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氣,讓他只能是坐着,連站起來的活力都沒有了。說實在的,臣下打了敗仗,他作爲皇帝的,居然不能嚴厲的懲處,還要幫忙掩飾,真是太鬱悶了。但是,爲了大局,不得不如此。做皇帝,難啊!
“大伴,什麼事?”
崇禎忽然懶洋洋的說道。
他在寂靜中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不用睜眼,就知道是大伴王承恩的。可能是感覺到皇上的心情不好,其他的太監宮女,都不敢輕易進入書房,生怕被皇帝遷怒。這個地方,只有王承恩可以隨時的自由進出。
“皇爺,這裡有一份彈劾的奏疏……”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說道。
“又彈劾哪個?”
崇禎很不耐煩的說道。
一聽是彈劾的奏章,崇禎的心情,就更加的不痛快。他最恨的就是大臣們鬥來鬥去,彈劾來彈劾去,將朝政搞得一片混亂,烏煙瘴氣。他每天收到的奏章裡面,至少有一半是貼着黑色的標籤的。黑色的標籤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就是專門彈劾人,找人麻煩的。
對於這類奏章,崇禎一般都是有時間的時候纔看,要是沒有時間,乾脆就不看了。因爲,看與不看,差別真的不是很大。即使不看奏章,上朝的時候,也能知道大概。每天上朝,大臣們都是你彈劾我,我彈劾你,一點解決正事的辦法都沒有,攻擊起其他人來,卻是十分的起勁。
他現在彷彿有點明白,爲什麼當初的嘉靖皇帝和萬曆皇帝,都不願意上朝了。哪個皇帝願意每天上朝,就聽到那些大臣們吵來吵去,彈劾來彈劾去的啊?特別是那些言官,就跟嗡嗡嗡的無頭蒼蠅一樣,逮住誰就咬誰。你要是出言喝斥,他們反而更加的囂張。因爲,他們最喜歡咬的人就是皇帝了。
以前的皇帝暫且不說,崇禎幾乎每做一件事情,無論大小,都要被言官們拿來批駁一番。最近鬧得比較沸騰的一件事,就和崇禎有關。田貴妃的老子,也就是國丈田弘遇,最近不知道和太僕寺的人有什麼關係,弄了一些戰馬出來販賣,最後也不知道販賣到哪裡去了。
東廠和錦衣衛將事情報上來,不知就裡的崇禎,下令徹查。結果,查到了國丈的頭上。田貴妃可憐兮兮的在崇禎的面前哭了兩場,崇禎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兩千匹的戰馬而已,價值不大,看田貴妃哭得可憐,心有不忍,就讓東廠和錦衣衛,不要繼續追查了。
言官們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個消息,幾十封的彈劾奏疏馬上就上來了,紛紛要求徹查,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結果,愣是被崇禎給壓住了。否則,田弘遇就算是被五馬分屍,都無法滿足這些言官們的要求。話說,無論是誰,只要心理承受能力要是稍微差點,都要被這些言官們逼死。
是的,崇禎從來都沒有反省過,自己有什麼責任,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大臣們的身上。要是大臣們,特別是那些言官,不三天兩頭就彈劾誰誰誰的話,朝廷不知道要安寧多少。但是,要是真的沒有彈劾奏疏,他又要疑神疑鬼了,覺得下面的大臣,可能是抱起團來,一起對付他。
“老奴不敢看。”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說道。
“你拆開來念。”
崇禎不耐煩的說道。
王承恩將奏疏打開,發現乃是彈劾楊嗣昌的,內心頓時微微一驚。話說,楊嗣昌自從總督天下勤王兵馬一來,還是第一次被人彈劾。這可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崇禎對楊嗣昌給予了厚望,努力栽培,殷切期待楊嗣昌立功,而別人卻上書彈劾他。這根本不是彈劾楊嗣昌,而是直接彈劾皇帝本人啊。
再一看彈劾者的名字,王承恩感覺更加的不妙。彈劾楊嗣昌的這個人,乃是翰林院編修兼東宮講官楊廷麟。翰林院編修是芝麻綠豆官,無關重要,但是這東宮講官,卻是有點來頭的。王承恩不由得把眉頭一皺,心想,這個大鬍子的楊翰林,在這個時候彈劾楊嗣昌,難道是要學當年的楊繼盛?
在宮中的這麼多太監裡面,王承恩的心地,可以說是最善良的,對崇禎也是最忠心的,也是最少過問政事的。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對朝中的局勢就不瞭解,對朝中的大臣,就不熟悉。事實上,王承恩對朝政是無比的熟悉。比如說,這個楊廷麟,王承恩就是知道得比較清楚的。
所謂的東宮,就是太子。因爲兩個兒子年紀還小,崇禎一直沒有指定太子,兩個孩子都在東宮一起上學。崇禎覺得自己還年輕,沒有必要那麼快指定太子。但是,作爲未來的國祚繼承人,外人不能不關心。因此,一切和東宮有關的官員,都是比較吃香的。
楊廷麟是崇禎四年的進士,勤學好古,在翰林院是有名的才子,他和黃道周、倪鴻寶合稱是三翰林。因爲文章十分的出色,崇禎於是將他選到了東宮,給自己的孩子講課。這麼一個人,居然帶頭上書彈劾得寵的楊嗣昌,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王承恩簡直可以想到,崇禎一怒之下,這個楊廷麟,極有可能又要被攆出京城了。
果然,當王承恩拿起來楊廷麟的奏疏,朗朗地宣讀起來,崇禎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本來因爲高起潛的事情,崇禎已經憋着一肚子的火,現在這個楊廷麟又來湊熱鬧,簡直是逼着他發飆。聽着聽着,崇禎的火氣就上來了,不由得打斷王承恩,硬邦邦的說道:“他怎麼說?把剛纔那句話重讀一遍!”
王承恩暗自爲楊廷麟祈禱一句,然後規規矩矩的念道:“陛下有撻伐之志,大臣無禦侮之才。謀之不臧,以國爲戲!”
崇禎惱怒的說道:“這叫什麼話?書生之見!下邊呢?”
王承恩接着念:“楊嗣昌與遼東監軍高起潛內外扶同,朋謀誤國,蟲蛀國庫,武備頓忘,以至於此!……”
“停!”
“停!”
崇禎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鐵青,用指頭敲着御案,兇巴巴的吼叫起來:“什麼內外扶同,朋謀誤國,盡是胡扯!你知道,這個楊廷麟是否同什麼人朋比爲好,故意攻訐大臣?”
王承恩感覺崇禎是真的發火了,急忙說道:“奴婢不知道。”
崇禎想一想,也想不出楊廷麟在朝中同什麼人朋比爲奸。這個人的文學,的確是好的,性子是有些高傲。他和黃道周、倪鴻寶兩人的關係,也不算很好。之前,倪鴻寶還上書彈劾過他,楊廷麟也上書彈劾過黃道周,暗指黃道周沽名釣譽。想了想,崇禎悻悻的說:“好,念下去!”
王承恩穩定心神,規規矩矩的念道:“總理盧象升以禍國責樞臣,言之痛心。夫南仲在內,李綱無功;潛善秉成,宗澤殞命……”
崇禎把腳一頓,哼了一聲,嚇得王承恩的手一抖,不敢再往下念。崇禎突然走到王承恩的面前,一把將奏疏搶過來,直接撕成碎片,然後狠狠的一甩手,甩在門口的附近。門口的宮女太監,都被崇禎的這個劇烈動作嚇壞了,急忙跪下來,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太不象話!竟是肆口詆譭!”崇禎在屋裡走來走去,眼睛有點發綠,好像是黑夜裡的餓狼。忽然間,他在王承恩的面前站定,綠幽幽的眼睛盯着王承恩,好像王承恩就是楊廷麟似的,忿忿地問道:“你說!你說!誰是李綱和宗澤?誰是耿南仲和黃潛善?何不說秦檜在朝?難道朕是宋高宗麼?……可惡!可惡!”
王承恩急忙跪在地下,拼命的請崇禎息怒。同時,他的內心,暗暗的爲楊廷麟的命運擔憂。誰都看得出來,這次崇禎是真的大動肝火了。高起潛和楊嗣昌,兩個人蔘雜在一起,不讓崇禎發飆纔怪。這位主子和當年的天啓皇帝完全不同啊,年輕氣盛,一發飆就是要人命的。看來,朝廷又要鬧出一場腥風血雨了。
楊廷麟在這個時候彈劾楊嗣昌,的確是找死來着,誰都拯救不得。楊嗣昌督師,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相反的,揹負責任的,應該是崇禎。楊廷麟彈劾楊嗣昌,就是直接彈劾崇禎,直接說崇禎任人不當,這樣的奏疏,崇禎怎麼可能忍得住?
高起潛的失利,被崇禎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絕不是因爲崇禎的仁慈,也絕不是因爲高起潛的好運氣,更不是其他大臣的求情,而是因爲,高起潛的所有行動,貫徹的都是崇禎的暗中指示。高起潛戰敗,大部分的責任,其實依然是在崇禎的身上。
在私底下,崇禎對高起潛是有專門的指示的,那就是作壁上觀,保存實力,讓虎賁軍和韃子拼個兩敗俱傷,然後乘機圖謀虎賁軍。對於朝廷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無論虎賁軍還是韃子,要是在戰鬥中同歸於盡,那就最好不過了。
沒想到,皇太極不懂得崇禎暗送秋波,居然辣手摧花,直接朝着崇禎紮了一刀。崇禎自己鬱悶,只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說不得,哭不得,叫不得。也正是因爲如此,楊廷麟的這份奏疏,等於是將崇禎的火氣,都一下子全部撩撥起來了。
楊廷麟在上書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後果可能會這麼嚴重。以高起潛的估計,楊廷麟應該沒有當年楊繼盛的勇氣。當年的楊繼盛,可是完全處理好了後事,買好了棺材,選好了墓地,才上彈劾奏疏的,那是真真正正的死彈。所謂的死彈,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意思。
正是因爲如此,連魏忠賢當時都嚇壞了,不得不趕緊半夜來找天啓皇帝哭求。要不是魏忠賢的這個舉動,最後勝出的人,到底是誰,還真不好說。現在,楊廷麟也來這麼一手,只怕他沒有楊繼盛的決心和勇氣啊!純粹是自己找死來着。
得罪了崇禎和楊嗣昌還不夠,楊廷麟在奏章裡面,還要試圖爲盧象升開脫,這簡直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在吃了砒霜的同時,還要割脈自殺。白癡都知道,崇禎因爲孫承宗的死,已經是“傷心過度,難以自制“了。爲了掩飾自己的錯誤,崇禎必須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盧象升的身上。
盧象升要是不死,崇禎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孫承宗?怎麼顯得自己的“純孝?因此,盧象升還是非死不可。目前,刑部已經在對盧象升的罪責,展開審覈。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有人蔘與。這就是三司會審。基本上,被三司會審過的人員,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刑部尚書汪喬年儘管有些同情盧象升,可是皇命在身,想要爲盧象升減輕一些罪責,卻也非常艱難。大理寺和都察院,根本不可能爲盧象升開脫。更何況,盧象升被關在錦衣衛的昭獄,而不是刑部的天牢。因此,在三司會審的時候,東廠和錦衣衛,都要派人聽審。
這意味着,對盧象升的審判,將有五個部門進行,刑部在其中,反而是力量最小的。在五個部門會審的案例當中,皇帝的意志,是至高無上的,只有他才能決定犯人的生死。想想當年的熊廷弼和王化貞吧,最終還是逃不了一死。
“命令錦衣衛,將楊廷麟下獄!”
“他不是要爲盧象升開脫嗎?將他和盧象升關在一起!”
崇禎怒氣衝衝的說道。
“奴婢遵命。”
王承恩不敢怠慢,急忙答應着傳令去了。
這個楊廷麟,在上奏疏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樣的命運。彈劾楊嗣昌,試圖爲盧象升開脫,這都是崇禎的逆鱗。你楊廷麟要是不死,就真的是奇蹟了。要怪,只能是怪你自己太不會做人了。
“來人!”
崇禎在書房裡來回的踱步,感覺自己餘怒未消,還要處置幾個人才甘心。自己對楊嗣昌如此的看重,居然還有人上書彈劾,簡直是找死。一定要將這樣的苗頭,都扼殺在萌芽狀態。處置一個楊廷麟還不夠,還要再殺幾個人,才能鎮住那些瘋狂的言官。
“奴婢在!”
另外一個太監王德化急忙進來。
“傳旨!黃道周、倪鴻寶兩人,常與楊廷麟在一起,有結黨之嫌疑。現楊廷麟下獄待罪,着令剝奪此兩人官職,貶爲庶民,永不敘用!立刻用亂棍將他倆打出京城!”
崇禎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說道。
“哎呀我的媽呀,這件事真的是鬧大了!”
王德化在內心裡悄悄的說道。
就因爲楊廷麟的一份奏章,搞得另外兩個人一起倒黴,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他們倆和楊廷麟朋比爲奸?好像沒有道理啊!倪鴻寶還上書彈劾過楊廷麟呢?但是皇上金口玉言,皇上的話就是道理。他不敢有絲毫的感情流露,急匆匆的傳旨去了。
處置了黃道周和倪鴻寶以後,崇禎的內心,總算是平復了一些,沒有那麼大的火氣了。他重新坐下來,蜷縮在龍椅裡面,冷冷的盯着桌面的奏章,一言不發,好像是入定了一樣。
其實,處置這兩個人,絕不是崇禎的一時心血來潮。他還沒登基的時候,就最恨大臣們結黨朋奸,互相攻訐,因此,只要有絲毫結黨的嫌疑,他就嚴懲不貸。哪怕是沒有真憑實據,純屬捕風捉影,只要崇禎覺得有可能,就會做出嚴肅的處置。
楊廷麟、黃道周、倪鴻寶三人都是翰林院的編修,不大不小的官職,又都喜歡文章,平時私底下自然少不了交流一番。錦衣衛和東廠的報告上去,崇禎就有點不舒服。以後每次聽到別人說起“三翰林”,他都懷疑三人是否結黨朋奸,只是沒有實際的證據。不過,這一次,根本不需要證據,他就找個由頭,將三人都除掉了。
“以爲瞞得過朕?”
“朕是皇帝,沒有人比朕更強!”
崇禎忽然冷笑一聲,然後端正身體,重新開始批閱奏章。
處置了三個人以後,崇禎自我感覺不錯,彷彿渾身充滿了精力。他不斷的批閱着奏章,不斷的反反覆覆告誡自己,自己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是這個國家最聰明最能幹的人,只要他不斷的努力,國家的命運,肯定是可以逆轉的。他崇禎的名字,肯定會被世世代代的大明子孫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