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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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灣,北風不斷的呼嘯而過,在海面上颳起陣陣的浪花。鼓足了風帆的大船,衝開一片片的海浪,飛速的向登州城的方向駛過去。因爲速度很快,船尾的後方,留下長長的白色的波浪漣漪,久久不能消散。
這是從天津衛出發的船隊,船上搭載的,正是懿安皇后張嫣等人。大船的四周,都站着帶刀的錦衣衛,顯得莊嚴肅穆。由於是順風順水,西北風非常的強勁,船隊早上從天津衛出發,下午就到了登州城的附近。
姬玉情款款的來到張嫣的房間外,探頭朝裡面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說道:“師姐,登州城就要到了。”
“本宮知道了。”
張嫣的聲音,平靜從裡面傳來。
姬玉情一直都用私人的關係稱呼張嫣,張嫣卻堅持用公事公辦的方式迴應,這表明了雙方的態度。虎賁軍方面,是不承認張嫣的皇后身份,只承認她是姬玉情的師姐。她的到來,是私人的身份,而不是大明帝國懿安皇后的身份。而張嫣方面,當然是堅持自己的懿安皇后身份,要張準保持對自己的敬意。她對自己的敬意,就是對朝廷的敬意。
片刻之後,張嫣在宮女的陪伴下,從艙室裡面出來。她一身白襯青紋的長裙,青色的紋路被巧手織成長春藤的樣子,青翠欲滴。衣袖由數層輕紗織就,上繡飛鳥圖,精緻華美中透出幾分清閒愜意。頭上也只是簡單挽了個髻,整潔中透出簡樸大方。這樣整體來看,也能遮去幾分柔弱,顯出些皇妃的威嚴氣度來。
張嫣其實還很年輕,天啓皇帝要是活到今天,也不過是三十一歲,她要比天啓皇帝還小兩歲。但是,年紀輕輕的她,已經做了好幾年的寡婦了。崇禎登基多少年,她就做了多少年的寡婦。幸好,在皇室,成爲寡婦,幾乎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幾乎每個嫁入皇室的女人,都要做好成爲寡婦的心理準備的。
“師姐,師妹呢?”
姬玉情笑眯眯的問道。
“她身體不適,就不出來了。”
張嫣面無表情的回答。
“原來師妹生病了啊張準的身邊有個女醫生,醫術很不錯的,到時候請她給師妹看看。”
姬玉情關切的說道。
“有心了。御醫會處理的。”
張嫣不冷不熱的說道。
“那,師姐,我先走了啊”
姬玉情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張嫣看着她的背影,秀麗的眉毛,悄悄的蹙在了一起。
胳膊往外拐,真是麻煩,真是想不到,自己的師妹,居然跟張準給攪到一起去了。兩個師妹之間的矛盾,她這個做師姐的,居然都沒有辦法調和。唉,瞧這個局勢,真夠亂的,連自己人都管不了,還想管別人?
“張準……”
張嫣忽然想到了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讓張嫣很不舒服。無論她對身邊的人如何的和氣,無論她是多麼愛國愛民,畢竟是有自己的立場的。她要維護的,當然是朝廷的統治了。張準的目的,卻是要推翻朝廷的統治,也就是要推翻她們朱家的統治。從性質上來說,他和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是一樣的。換句話來說,張準是她的死敵,而不是她的什麼本家。
可是,京師的人,對張準的看法卻不同。這讓張嫣覺得非常的糾結,又有一絲絲的恐懼。爲什麼?因爲張準能殺韃子。現在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虎賁軍殺韃子很厲害,而朝廷的軍隊,卻被韃子打得落花流水。兩相對比,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民心幾乎都在張準這邊。
當初,史可法自告奮勇的前往黃縣,要將韃子的首級帶回來,在京師展覽,以平息京師民衆的恐慌,緩解朝廷的壓力。當時,張嫣就不是很贊成的。很明顯,這樣做,只會讓更多的人,知道張準的厲害,知道朝廷的無能。當張準的光芒,完全掩蓋過朝廷的時候,危險的事情就會不斷的發生。
只可惜,她乃是一介女流,對於政事,是萬萬不能插手的。崇禎其實是個很剛愎自用的人,他尊敬自己,是因爲自己從來不插手政務,又從來不和朝中的大臣結黨,又和魏忠賢的閹黨鬥了這麼多年。要是自己干涉政事,崇禎肯定會反感自己的,因此,明知道此事不妥當,張嫣也不敢公開的說出來。
果然,當史可法押送着幾千顆韃子的人頭進入京師,京師立刻沸騰了。張準和虎賁軍的名字,開始被京師,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即使朝廷想要移花接木,偷龍轉鳳,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最終,此事造成了張準和虎賁軍的名聲。
話說回來,朝廷的軍隊,也的確是太無能了。身爲皇嫂,有時候連張嫣都忍不住要問一下,崇禎到底是怎麼管理軍隊的?怎麼朝廷的軍隊在韃子的面前,就是一坨屎,連戰連敗,而虎賁軍在韃子的面前,卻是龍騰虎躍,連戰連勝。
想當年,閹黨掌權,對韃子的戰鬥,也沒有失敗得這麼慘的。按理說,崇禎在幹掉了閹黨以後,朝中的局面,應該是煥然一新,生機勃勃纔對,怎麼還不如以前的閹黨了?韃子連續三次入寇,簡直是太駭人聽聞了。這裡面,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因爲虎賁軍和朝廷官軍的戰鬥力差距實在是太大,連張嫣都感覺非常的驚訝。上次史可法將韃子的人頭押送到北京,她也親自去查驗過,確信是韃子的人頭無疑。她不得不相信,張準殺韃子的本領,的確是很強。可是,這個張準,爲什麼有這樣的本事呢?
撇開敵對的立場不說,張嫣對張準,還是很有興趣的。她爲此還專門的蒐集了張準的相關資料,然後進行仔細的分析和研究。結果,她越是分析,越是研究,越是覺得,張準根本就是個怪人。除了他自己,別人根本就無法從他的資料上推測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來。
根據東廠和錦衣衛蒐集到的資料,在崇禎七年以前,張準就是一個傻乎乎的軍戶,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平時的行爲處事,也是個二愣子,腦子顯然是不太好使的,有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但是,在崇禎七年以後,張準就開始變得厲害起來了。
在崇禎七年的元宵節以後,張準幾乎是以自己的一人之力,挑起了浮山所的全部事端。所有和他作對的人,都被他殺掉了。以浮山城爲基礎,張準不斷的向四周擴展勢力。最終,有了今天的成就。可以說,虎賁軍,完全是張準白手起家,一個人拉扯起來的。
張嫣很想知道,在崇禎七年的年初,張準到底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怎麼會變得突然開竅了?還變得這麼有本事了?難道,真的好像是神怪小說裡那樣,遇到了神仙了?要是張準真的遇到了神仙,那是不是說明他得到了上天的眷戀,成爲了新的天子?
“不要再想了……”
張嫣急忙搖搖頭,努力制止自己的可怕想法。
要是朝廷真的被上天拋棄了,這絕對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娘娘”
張嫣身邊的宮女,忽然低聲的說道。
這個宮女名叫楚冰雁,是她師妹的弟子,也可以說是她的師侄。
“嗯?”
張嫣回過神來,順着楚冰雁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原來,從東南面來了十二艘碩大的白色的戰艦。這些白色的軍艦迎面上來以後,又飛快的掉頭,然後護衛在大船的兩側,浩浩蕩蕩的向登州城的方向駛過去。
這些白色的戰艦,都懸掛着虎賁軍的軍旗,顯然是張準的麾下。張嫣就算對軍務再不懂,也能看出來,這些戰艦,要比朝廷水師自己的戰艦強大得多。十二艘的白色戰艦,在自己的身邊出現,頓時給自己帶來沉重的壓力。
話說,朝廷目前還有水師嗎?好像是有的。朝廷還沒有取消登州水師和天津水師的編制,可能是忘記了,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繼續吃空額,不想取消水師的編制。但是,這兩支水師還有戰艦嗎?張嫣相信,應該是沒有了。
換言之,就是目前的朝廷,根本沒有自己的戰艦了。嗯,好像不對,江南的鄭芝龍,好像是接受朝廷招撫了的……只是,鄭芝龍的性質,就算和張準有些不同,也不會相差太遠。
張嫣看到姬玉情過來,便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姬玉情有意無意的說道:“這是虎賁軍海軍最新服役的劍牙艦,配備有三十二門的大炮,射程超過五里。”
張嫣對具體的數據沒有概念,卻有挑刺的毛病,聞言就冷冷的說道:“它們爲什麼不出現在天津衛呢?”
姬玉情隨口說道:“據說是剛剛從朝鮮江華島回來的,可能是聽說皇后娘娘駕到,於是主動的前來迎接。至於具體的安排,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們在天津衛呆得太久了,很多計劃安排都改變了。”
聽到朝鮮兩個字,張嫣感覺自己的內心,又被輕輕的刺了一下。張準居然跟朝鮮人混在一起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大都督而已,有什麼權力和朝鮮人打交道?該死的朝鮮人,竟然放棄了朝廷,和張準混在一起,顯然是準備跟張準同流合污了。他們對張準的期望,居然還在明國朝廷之上嗎?
剛纔姬玉情的後面幾句話,也讓張嫣覺得很不舒服。姬玉情明擺着是在諷刺她,在天津衛逗留的時間太長,讓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暗地裡的意思,顯然是在警告她張嫣,不要繼續玩弄什麼花樣了。否則,最後得不償失的,肯定是你自己。張嫣被她這般警告,內心自然很不高興,也就沒有說話。
姬玉情不理會張嫣的感受,繼續有意無意的說道:“大白艦隊的事情,好像是張準安排的,他已經和朝鮮方面說好,過一段時間,明國的懿安皇后,要訪問朝鮮,請他們做好迎接的準備。”
張嫣輕輕的蹙眉。
訪問朝鮮?
張準的安排?
她下意識的想要拒絕,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張準的陰謀詭計。但是,一會兒以後,她又改變了主意。她認爲,自己代表的乃是明國朝廷,既然自己去了朝鮮,代表的就是明國的朝廷,而不是張準本人。或許,自己還可以將朝鮮拉回到明國朝廷的懷抱。最不濟,也要警告一下朝鮮人,不要和張準繼續混在一起。
“本宮會考慮的”
張嫣不動聲色的回答。
姬玉情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片刻之後,船隊開始減速,大量的船帆被有序的降落下來。兩側的大白艦隊也告辭離開,向着東南方飛快的消失了。大白艦隊的母港,在威海衛軍港,完成示威的任務以後,自然是迅速離開了。片刻之後,搭載張嫣的船隊,緩緩的駛入登州城的港口。
和張嫣希望看到的人山人海的迎接場面不同,登州城的碼頭上,只有二三十個稀稀拉拉的人影。一眼看過去,簡直有些荒涼的感覺。依稀間,張嫣能夠辨認出,爲首的乃是張慎言。張嫣是認得張慎言的,當年閹黨橫行的時候,張慎言可是閹黨打擊的目標之一。幸好,張慎言最終還是避過了一劫,只是被剝奪官職,性命並沒有危險。
毫無疑問,在張嫣看來,這張慎言爲人正直,處理政務的能力也很強,要是能夠重用的話,肯定可以發揮極大的作用的。只可惜,現在的張慎言,已經投靠了虎賁軍。換言之,現在的張慎言,已經和朝廷是形同陌路了。
張嫣情不自禁的有些感慨,這個張準,有什麼樣的本事,能夠讓張慎言這樣的人投靠呢?毫無疑問,在張嫣的內心裡,覺得張慎言是一個應該重用的大臣,只是不知道崇禎爲什麼,將張慎言給貶斥了。最終,導致張慎言投奔了虎賁軍。
大船緩緩的靠在了棧橋上,船上的錦衣衛,列隊下船警戒。隨後,迎接張嫣的人上船來。奇怪的是,率先上來的,竟然不是張慎言,而是兩個年輕的女子。她們的衣着打扮,在張嫣看來,有點土裡土氣的味道,只是天生麗質,容貌俏麗,身材窈窕,倒也有幾分的引人矚目。姬玉情直接將她倆引介到了張嫣的面前。
張嫣內心裡悄悄的估計,這兩個年輕的女子,十有八九和張準有密切的關係。張準這個惡賊,豔福還不淺啊姬玉情被他得到了,眼前的兩個女子,要是換上一套合體的華麗的衣服,吸引力要比現在強得多。對方既然是張準的人,張嫣就要擺架子了,她故意板起臉來,有點不悅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穿着湖綠色衣服的女子來到張嫣的面前,規規矩矩的萬福行禮,然後挺直腰,擡起頭來說道:“小女子楊映菡……”
張嫣眉頭輕蹙,緩緩的說道:“你就是楊映菡?”
寧靈薇插口說道:“對啊,她是楊映菡,是張準未過門的妻子,我叫寧靈薇,是她的好朋友,我們是代表張準來接你的。”
張嫣的臉色,不由自主的開始拉下來。
她對張準不出現,只有張慎言出現,已經非常的不滿,沒想到,張準居然讓兩個草民女子,前來迎接自己。楊映菡的行禮,也根本不是一個平民女子對皇后娘娘的禮儀,一個萬福就算了事。這算什麼?將自己當做了尋常的女子嗎?
張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神色凜然的說道:“張準爲什麼不來接駕?難道,本宮到來的消息,沒有人告訴他嗎?”
楊映菡恭恭敬敬的說道:“對不起,張嫣姐姐,玉麟哥哥他忙於軍務,暫時騰不出身來。要是他有空的話,馬上就會趕過來的。”
這番言語,乃是寧靈薇教導的,表面上,的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可是,張嫣這邊,卻已經是又氣又惱了。得,不但不按照拜見皇后娘娘的規矩行禮,還自作主張的稱呼張嫣姐姐了誰是你的姐姐?皇后是你的姐姐?
然而,張嫣還沒有辦法計較,因爲,楊映菡這樣叫,好像也沒有十分的出格,別人一個小女孩嘛就算真的說錯話了,身爲皇后娘娘,也要大度的放過的。難道,你下令錦衣衛立刻將她叉出去,然後懲罰一頓?恐怕就算張嫣敢下令,周圍的錦衣衛也不敢動作的。
在張準的地頭上動用武力,是想自尋死路嗎?虎賁軍殺韃子都跟殺雞一樣的,殺他們幾個錦衣衛,還不是易如反掌,跟捏死幾個螞蟻似的?指不定,虎賁軍現在就等着張嫣自己首先翻臉,然後動手殺人呢。白癡都知道,張嫣的到來,虎賁軍這邊,可不是很歡迎的。
張嫣冷聲說道:“依本宮看,張準是不想見到本宮吧?”
楊映菡眉毛一揚,尖銳的說道:“那依皇后娘娘的意思,爲了皇后娘娘的到來,連韃子都不要管了?爲了皇后娘娘的到來,所有的軍務都要放下了?難怪吳三桂不敢從天津衛出發拯救孫承宗,原來都是爲了皇后娘娘啊”
張嫣頓時語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尷尬非常。
她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弱女子,居然敢直接頂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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