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慢慢的撕破大地的黑暗,新的一天開始了。
張準獨自站在董家堡的城頭上,默默的看着外面的原野。他昨晚沒有睡覺,今天還是沒有什麼睡意。戰爭,就像是興奮劑,可以摧毀任何人的身體。適者生存,能夠活下來的,都是鐵條。
連續廝殺了兩天以後,董家堡周圍的槍炮聲,終於是漸漸的冷清下來了。之所以是漸漸冷清,而不是完全停止,是因爲虎賁軍騎兵,還在和韃子騎兵,在展開零星的追殺與反追殺。虎賁銃的槍聲時不時的響起來,聽起來有點沉悶,又有點寂寥。
皇太極儘管撤回去了大軍,放棄了進攻,但是,他麾下的韃子騎兵,還在董家堡的周圍遊弋,試圖繼續給董家堡施加壓力。張準當然不幹了。你丫的都被打了一頓了,還不回去好好的養傷,還要在附近挑釁,我當然不能容忍。他當即下令虎騎營和豹騎營出擊,驅逐那些零星的韃子騎兵。
虎賁軍騎兵大規模作戰,暫時還不是韃子騎兵的對手,但是零零星星的對抗,卻是佔了很大的便宜的。仗着虎賁銃的射程遠,開槍以後,立刻遠遁,讓韃子騎兵欲哭無淚。哪怕是小隊對小隊,也不會怎麼吃虧。同樣人數的二三十人對抗,虎賁軍騎兵基本上可以勝出。但是如果上百人,就有點麻煩了。
董家堡的外面,到處都是韃子的屍體,到處都是倒斃的戰馬。血泊基本上都凝固了,變成了一個個凝結起來的血潭。撕裂的韃子軍旗,斷裂的箭鏃,破碎的盔甲,只露出半截的腰刀,還有散落的皮衣,被北風吹得不斷翻滾的皮帽,構成了戰場的慘烈的風景線。
隱約間,還能聽到零星的呻吟,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激戰過後的戰場,總是慘烈無比的,什麼樣的奇蹟都有可能發生。如果說在外面一片混亂的屍體堆裡面,可能隱藏有還沒有斷氣的韃子,絕對是有可能的。
看着那層層疊疊的屍體堆,張準感覺自己的部署,總算是有了比較滿意的結果。董家堡、曹家堡、柳家堡這三個小小的據點,在韃子到來以後,至少消耗了接近三萬的韃子。要不是皇太極退得快,韃子的傷亡還會更加的慘重。這個皇太極,倒也不是傻蛋,見機不妙,立刻撤軍。
由於附近還有零星的韃子騎兵在遊弋,虎賁軍騎兵短時間內還無法將他們完全清除,因此,在未來的兩三天的時間,想要清理戰場,那是不太可能的。幸好現在天氣寒冷,屍體不會腐爛,倒沒有什麼大礙。唯一遺憾的是,戰場上找不到完好無損的戰馬。也就是說,虎賁軍想要繳獲一點韃子的戰馬,暫時是無法實現了。
觀察片刻以後,張準來到了鼎字營的軍營。
鼎字營是這次董家堡戰鬥的主力,在韃子的瘋狂的衝擊下,損失很大,包括一名隊正在內,總共有五百多人戰死。因此,在戰鬥結束以後,張準立刻下令挑選最優秀的新兵,補充到鼎字營裡面去。
聽到這個消息,滄州義勇軍的兩個指揮官,董悼武、董華夏等人,都急忙來找張準。他們建議,讓他們補充到鼎字營,他們發誓,一定不會表現得比其他人差的。在滄州義勇軍的強烈要求下,大量的滄州義勇軍的戰士,被就地補充進入鼎字營。
董華夏、董悼武等人,現在都成了普通的士兵,正在接受最基礎的新兵訓練。這些滄州義勇軍新兵的最大特點,就是有一定的武學基礎,身體素質很好,通過基本測試完全沒有問題。此外,就是他們的文化水平相對較高。比如說董悼武,四書五經都基本能夠背誦下來,差不多算得上是秀才了。
張準來到他們的旁邊,仔細的觀看他們的訓練。虎賁軍的訓練,都是從最基本的隊列開始的,現在也不例外。第一課就是站軍姿。五百多名的滄州義勇軍新兵,顯然是第一次接受如此嚴格的訓練,在教官的連續糾正下,總算是站成了基本合格的身形。但是,距離優秀的標準,顯然還有很長的距離。
雖然這些新兵的身體素質比較過硬,平時沒事還練練站樁什麼的,但是,對於站軍姿,他們顯然是不太適應,只堅持了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就開始有人情不自禁的出現小動作了。當然,這樣的時間,相對於其他的新兵來說,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一般的新兵,剛開始能堅持二十分鐘就算不錯了。
“休息一下。”
“董悼武,董華夏,你倆過來”
張準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跟着就拍手叫道。
教官當即下令休息,然後將兩人帶到張準的面前。
張準點點頭,教官就敬禮離開了。
董悼武、董華夏穿着虎賁軍的嶄新軍服,有點緊張的站在張準的面前。片刻之後,兩人才想起,在虎賁軍裡面,下級見到上級,應該立正敬禮的,兩人於是急忙立正敬禮。兩人立正敬禮的動作倒也標準,看來這個動作他倆私底下練習過。張準也嚴肅的還禮,然後示意兩人放鬆。
“韃子還沒有全部退走,以後還要打仗的,你們家裡人的情況如何?你們的爹孃都同意了嗎?”
張準緩緩的問道。
“沒問題了。”
董華夏搶着回答。
“真的沒有問題嗎?”
張準眼神熠熠的盯着兩人,關切的問道。
董華夏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
董悼武是長子,比較穩重,這時候沉穩的說道:“都督大人,我們家裡的事情會處理好的,絕對不會拖後腿。實際上,我爹的口氣,已經有點鬆動了。至於我娘,她一向都沒有反對意見的。”
董華夏急忙說道:“對我爹的口氣,已經有點鬆動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他的思想就能扭轉過來了。殺韃子這樣的大事,他老人家一定會想通的。”
張準點點頭,謹慎的說道:“還是要爭取你們家裡人的同意。你們爹就你們兩個兒子。兩個一起上戰場,老人家的確是有點不捨得的。身邊沒有一個人,總是會感覺寂寞的。”
董悼武沉穩的說道:“好謝謝都督大人關心,我們一定會努力的。要是大人沒有什麼事,我們就回去繼續訓練了。”
張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揮揮手讓他倆繼續回去訓練。
董悼武和董華夏立正敬禮以後,轉身走了。
“這兩個傢伙,還怕我攆他們走。”
張準微笑着自言自語,然後又輕輕的搖搖頭。
董家兩兄弟,自從見識了虎賁軍的強大以後,就一直琢磨着要參加虎賁軍。後來沒有得到批准,於是又積極的鼓搗出一個滄州義勇軍來,鞍前馬後的協助虎賁軍作戰。現在,鼎字營需要補充兵員,他們立刻抓緊了機會,從張準手裡將兵員的份額都全部搶走了,他倆也如願以償的穿上了虎賁軍的軍服。
但是,他倆的老子,董三槐隱晦的表示了反對。老頭子不是對虎賁軍有意見,而是擔心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起參軍的話,自己身邊就沒有個兒子使喚,不方便。再說,兩個人一起參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要絕後?他雖然有好幾房的妻妾,兒女數量不少,不過,兒子就只有這兩人,當然要高度重視了。
老頭子的意思,是長子董悼武留在家裡,主持董家的家務,將來繼承自己的家業。小兒子董華夏倒是可以加入虎賁軍鍛鍊一下,憑藉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新天地。不過,爲了安全起見,董華夏最好是在張準的身邊,當個參謀或者跑腿什麼的,到戰鬥部隊就免了。危險性太大。
但是,董悼武不幹,不願意呆在家裡。他要是願意呆在家裡,乖乖的繼承老子的產業,也不用那麼積極的參軍了。於是,老頭子就想掉轉過來,讓老2在家裡,老大參軍。董華夏當然也不幹。他什麼話都不說,乾脆收拾包袱,就搬來和虎賁軍的熟人常住了。
要說活躍程度,老2董華夏顯然要比老大還厲害一些。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他已經和鼎字營的一羣軍官,如黃亮、魏然、趙宇晨等人混熟了,他們都答應,部隊要是有空缺的話,優先考慮他。現在機會來了,他怎麼能放棄?
這樣一來,老頭子就有點憋屈了。都說家長威風,那是不錯,但是真正遇到倔驢一樣的孩子,做家長的還真是沒有辦法。你總不能在張準的面前,在虎賁軍的眼皮底下,將他倆都扣押起來了吧?董三槐倒是想,結果婆娘提醒他,這樣做可能會讓張準不高興,他就斷了這個心思。
對於董家兄弟的情況,張準也是瞭解一些的。他的意思,本來想要董悼武留在家裡,繼承董家的家業,然後讓董華夏到虎賁軍裡面來歷練一下,這是最中庸的方案,各方面都能接受。但是董悼武明確表示不幹,還有私奔的念頭,董華夏乾脆就呆在鼎字營的軍營裡面,不願意回家了。
好吧,這倆兄弟,都成了參軍的榜樣了。別人不知道就裡,還以爲虎賁軍這麼受歡迎,連董三槐的兩個兒子,都要死皮賴臉的纔有參軍的機會。這充分說明,參加虎賁軍是有巨大好處的。結果,報名參軍的人數,陡然增加了好幾倍。這樣的典範,張準當然不能打壓。既然不能打壓,那只有慢慢的勸解了。
其實,對於董家兄弟,乃至於整個滄州義勇軍,都全部加入虎賁軍,張準絕對是歡迎的。以後虎賁軍要在北直隸發展,少不了他們這些地頭蛇的幫忙。虎賁軍的每個營,都有他們的存在,這對於以後的招兵,還有戰鬥,都很有好處。
這年頭的軍隊,和後世的不一樣,還沒有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職業化,鄉土觀念還是非常重的。這種鄉土觀念,主要表現在,要是在自己的家鄉附近戰鬥,戰鬥力起碼提升三成以上。要是離開了自己的家鄉,戰鬥力就要多多少少都下降一點。
關寧鐵騎的戰鬥力爲什麼比明軍其他的騎兵強?就是因爲他們是土生土長的遼東人,遼東就是他們的家鄉。爲了自己的家鄉戰鬥,爲了自己的土地戰鬥,當然是充滿了勇氣。當初袁崇煥組建關寧鐵騎的時候,就很強調這一點,要求只招收遼東當地人。遼人守遼土,的確是很有見地的。
同樣的道理,在北直隸這塊熱土上,還是土生土長的北直隸人最有戰鬥力。山東人到了這裡以後,多多少少都有點離家太遠的感覺。還有一種錯覺,就是北直隸的利益,和山東沒有太大的聯繫。要是能夠在部隊裡面,夾雜有北直隸人,那就要好多了。
“楊子軒”
張準沉思片刻以後,忽然叫道。
“大人有什麼吩咐?”
鼎字營指揮使楊子軒急忙過來,立正敬禮。
“子軒,這些人的訓練計劃是怎麼安排的?”
張準關切的問道。
“每人安排一個老兵,傳幫帶,只要三天的時間,就能掌握最基本的軍事技能。半個月以後,他們就基本上可以像老兵一樣戰鬥了。”
楊子軒樂觀的回答。
“不行。”
張準緩緩的說道。
“大人,你有什麼指示?”
楊子軒急忙問道。
“軍事技能是次要的,暫時不要管這個。你讓那些老兵,先將這些新兵的紀律抓起來。除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還要從日常的點點滴滴做起。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要詳細的解說。要將嚴格的紀律觀念,都滲透到他們的意識裡面,滲透到他們的血液裡。”
“他們都是練武的小夥子,身體素質好,反應快,軍事技能掌握起來,沒有什麼難度。他們最缺乏的就是紀律。尤其是年輕人兇猛鬥狠,血氣方剛,很容易情緒失控,如果缺乏紀律的約束,就很容易出問題。虎賁銃不是一般的火器,要是出事,就是大事。”
“我們的部隊,向來對紀律要求都是非常嚴格的。不能因爲有戰鬥任務,就放鬆。要是在林斌那邊,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期,主要還是強調紀律。別的,暫時都可以放下。在你們這裡,同樣如此。”
張準嚴肅的有條不紊的說道。
“大人的意思,是踢掉幾個?”
楊子軒居然聽岔了,低聲的說道。
“什麼叫踢掉幾個?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的意思是,寧缺毋濫。我們的軍隊,在紀律方面,不能有任何的鬆懈。無論是誰,要加入我們的部隊,就要適應部隊的紀律。無法接受紀律約束的,都要全部淘汰。這樣的要求,不針對任何特定的人。這是一個死標準。”
“你也知道,這些小傢伙的長輩,相當多是在明軍裡面呆過的。他們的確能打仗,有勇氣和敵人廝殺,但是,他們的武人習氣也很嚴重,特別是表現在不尊重上級,不聽從指揮方面。你看看董家兄弟倆,以前是什麼人?他們倆,以前在董家堡,可是名副其實的小霸王這樣的人,你要是不狠狠的抓紀律,不但是對部隊不負責,對他們倆也是不負責。”
張準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番話,他已經沉思了很久了。
隨着虎賁軍的發展,會有越來越多各個階層的人加入到虎賁軍隊伍裡,大家的利益訴求不同,目標不同,行爲處事方式不同,自然會帶來各種各樣的衝突。唯一能夠約束他們的,只有嚴格的紀律。嚴格的紀律,是軍隊存在的基礎,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
其實,準確的說起來,滄州義勇軍的小夥子,都不是窮苦人家。所謂窮文富武,他們這些練武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生財之道。說的不好聽一點,偷雞摸狗,打家劫舍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幹過。甚至,私鹽生意裡面,也常常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之所以參軍,是因爲嚮往虎賁軍的榮譽,是因爲他們覺得,自己要是也能夠殺幾個韃子,那在別人的面前,就很有面子。說不定,還能混一個高官來做。這一點,和以前的虎賁軍新兵,是有區別的。他們,並不是爲了自己的生存而奮鬥。
對於這一個階層的人的加入,張準當然是歡迎的。但是,在歡迎之餘,他一定要將他們訓練好,教育好,引領好。虎賁軍不能因爲他們這些人的加入,就改變了原來的性質。特別忌諱的就是,他們這些練武人,在紀律約束方面,要比一般人更弱一點。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總是有意無意的挑釁嚴格的約束。他們只看到了虎賁軍打擊韃子的一面,卻沒有看到虎賁軍嚴格訓練,嚴格紀律約束的一面。沒有了嚴格紀律的虎賁軍,和一般的明軍就沒啥區別了,即使武器再厲害,那也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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