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的降臨,迷人的月色,再次安詳的灑落下來,將天地間變成一片的銀白色,聖潔無暇。如果沒有白天的戰鬥,這樣的月色,會讓人覺得非常的幽靜。攜手情侶,漫步花間,絕對是人生樂事。
但是,對於剛剛結束戰鬥的虎賁軍戰士來說,月色,並不是他們最關心的。情侶,花間,也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最關心的,乃是在這樣的夜晚,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他們關心的,乃是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永漢灘上,篝火處處,處處都洋溢着安寧的氣氛。剛剛脫離了險境的登州水師官兵,終於重新回到了安全和平靜的環境,他們都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空氣。有的人,就這樣靜靜的進入了夢鄉。
這裡是連雲島的北部,一片很廣闊的海灘。這片沙灘其實沒有名字,張准將其命名爲永漢灘。在白天的戰鬥結束以後,張準就將部隊帶到了這裡。準備在這裡小憩過夜,準備明天的戰鬥。在船上過夜,怎麼都沒有在陸地上過夜來的舒服。
這片沙灘同時也是蓋州衛韃子增援連雲島的必經之路。要是蓋州衛的韃子要增援連雲島,必須在這片沙灘上岸。如果連雲島的韃子試圖逃跑,同樣需要經過這裡。虎賁軍在這裡過夜,剛好堵住蓋州衛韃子的增援道路,同時切斷連雲島韃子的逃跑退路,一舉兩得。
虎賁軍的戰船,都停靠在永漢灘的附近。不過,由於沒有港口,永漢灘附近的水又淺,戰船都無法靠岸。大家上岸的時候,只有依靠舢板。又或者是直接涉水上來。
踏上永漢灘以後,登州水師的官兵,都紛紛癱瘓在沙灘上,再也不想動了。對於他們來說,白天發生的一切,實在是有如在鬼門關轉一圈。要是他們的腳步稍微慢一點,他們就要向左,進入地獄。好在,上天保佑他們,他們選擇了向右。經過一番驚險的戰鬥以後,他們終於是轉出來了。
虎賁軍的船上帶有大量的補給品,包括清水、食物和藥品等,還有醫療司派來的五個軍醫。在永漢灘安頓下來以後,五個軍醫就忙碌開來,給登州水師的官兵檢查身體。按照張準的作戰計劃,登州水師的官兵,被解救出來以後,是要立刻派上用場的。
大部分的登州水師官兵,都是因爲長期的飢餓,吃不飽,穿不暖,導致身體嚴重的萎靡。只要慢慢的飲食恢復正常,加上適當的鍛鍊,是可以恢復的。當然,羅凱的眼睛,是肯定無法恢復了。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他本人也認了。
張準挑選一艘性能最差的船隻,將重傷員首先運送回去萊州府醫治。現在留在沙灘上的,基本上都是有能力運動的。在吃過食物和清水以後,他們的神色,看起來還不錯。有些人很疲憊,早早的睡着了。有些人卻是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
在永漢灘的中間位置,篝火特別的明亮,人聲也鼎沸。張準身邊的狙擊手們,正在濟濟一堂開大餐。他們的手上,都拿着用鐵絲製成的鐵刺,將一塊一塊的馬肉挑起來,然後放到木炭上面慢慢的燒烤。一會兒的功夫,就有迷人的香味飄出來。
陸伊典不但懂得一些文字,還懂得一些燒烤技術。剛好,魏大哥和孟俠也懂得一些,於是,他們三個,就成了專職的燒烤師傅,不斷的將一塊塊的馬肉烤熟,然後分給周圍的人。劉芒和黃弦在旁邊打下手,將洗乾淨的馬肉,切成標準的一塊塊,然後交給三人燒烤。
烤好的馬肉,除了他們自己吃,還有大量的外送。周圍的人,只要有興趣,都能夠得到他們的饋贈。當然,少不了張準等人的份。烤得最香的馬肉,都被送到了張準這邊來。
“來一個?”
張準用鐵刺挑着一塊烤好的香噴噴的馬肉,隨意的遞到陳耀陽的面前,善意的說道。
“謝謝!”
陳耀陽急忙致謝,伸手將馬肉接過去。
張準隨意的將叉子抽回去,挑了一塊香噴噴的馬肉,自顧自的啃起來。一邊吃,一邊不斷的點頭,還不斷的朝陸伊典、孟俠他們豎起大拇指,讚歎他們的手藝的確不賴。陸伊典、孟俠等人更有幹勁,埋頭烤出更多的馬肉來。
他們能吃到新鮮的烤馬肉,還得感謝毛會暉等人。白天的戰鬥,虎賁軍打死了很多的韃子,也打死了很多韃子的戰馬。韃子的屍體也就罷了,人肉不好吃,馬肉卻是不錯的美味。於是他們悄悄的靠岸,割了很多的馬肉下來,拉回來做烤肉。
虎賁軍海軍的船上,沒有冰箱,無法保存新鮮的肉類,他們想要吃新鮮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平時能吃到的,都是醃肉、鹹肉、鹹魚等肉類。吃久了會覺得很膩,很不想吃。因此,相對於豬肉和牛肉而言,儘管馬肉非常的不好吃,對於海軍戰士來說,卻是難得的美味。
這個夜晚,虎賁軍的幾個高級軍官,張準、李績成、黃世軍、毛會暉、張學海、張聲高、王成林、凌四少等人,就圍坐在篝火邊,一邊吃着烤馬肉,一邊聊天,享受這難得的清閒。白天的戰鬥,還算順利,大家的心情都不錯。只要這個勢頭繼續保持下去的話,最終打敗韃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羅凱、陳耀陽也被邀請坐在一邊。不過,兩人顯然有些放不開。坐在旁邊一直沒有什麼動作。尤其是陳耀陽,明顯是有些顧慮,瞻前顧後的,幾次要說話,最後都沒有說。對於這個難得的安靜的夜晚,大家都格外的珍惜,他們既然不說話,別人自然不會勉強。
“都督大人,我……”
陳耀陽忽然欲言又止。
“什麼?說啊!”
張準嘴巴里啃着烤馬肉,隨意的說道。
“我……都督大人,天津水師要是願意加入虎賁軍……我的意思是,如果……不知道大人會有些什麼特別的措施?”
陳耀陽屯吞吞吐吐的,試探着說道。
“全員下崗,競聘上崗。”
張準直截了當的說道。
“怎麼個說法?”
陳耀陽急忙問道。
張準朝黃世軍努努嘴,隨意的說道:“老黃,你來說說。”
黃世軍點點頭,大口吃掉口裡的烤馬肉,然後詳細的介紹起來。
所謂的全員下崗,當然是指天津水師的全部官兵,注意,是全部官兵,包括官和兵,都要下崗。無論是水師參將,還是最普通的水手,都要被全部下崗。換言之,就是他們的軍人身份,被全部解除了。
虎賁軍需要的,是真正做事的人,不要任何的冗員。沒有和韃子作戰的勇氣,沒有響應的技能,根本不要指望加入虎賁軍。因此,虎賁軍會針對原來的官兵,舉行專業的技能比賽。能通過測試,就能上崗。反之,不能通過測試,就不能上崗。
對於不符合要求的士兵,虎賁軍的做法很簡單,復員。復員,可以回去自己的家鄉,也可以自己選擇另外的地方。當然,也可以搬遷到萊州府或者登州府,過上新的生活。如果是搬遷到虎賁軍控制的區域,每人五畝地,是肯定可以保證的。
“都督大人,我們原來的私產……”
陳耀陽吞吞吐吐的說道。
“私產?可以保留!”
張準爽快的說道。
陳耀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這些當官的,最大的本事,就是積累一些私產。天津水師的確很窮,朝廷一直都沒有撥付什麼銀兩,幾乎所有的戰船,都是破破爛爛的,只能在渤海灣裡面使用。要是出了黃海或者南海,說不定一陣暴風雨過來,就會將戰艦打翻。不過,大明朝官員弄錢的本事,總是很強的。天津水師也有自己的生財之道。
陳耀陽儘管是小小的遊擊將軍,也積聚了幾千兩銀子的身家。當然,和很多大員比起來,幾千兩銀子的身家,簡直不值一提。好像溫體仁這樣的大員,至少有幾十萬兩銀子的身家。
可是陳耀陽卻是很關心。因爲,在天津水師,要積聚幾千兩銀子的身家,的確不太容易。要是虎賁軍要將這些私產充公,他肯定是不願意的。相信也沒有其他天津水師的高層願意。
“田產……”
陳耀陽又慢吞吞的說道。
“《均田令》怎麼規定,你們怎麼執行。”
張準依然是爽快的說道。
陳耀陽又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天津水師的高級官員,田產還是有一些的,只是比較分散。畢竟,天津水師是後孃養的,沒有人疼愛,分給他們的田產,都是七零八落的。京師乃是權貴高官密集之地,北直隸的肥沃田地,都被權貴高官佔有,根本輪不到他們這些參將、遊擊之類的小魚小蝦。按照均田令的要求,要將田產分割掉,陳耀陽也不是很抗拒。
他很清楚,按照全員下崗,競聘上崗的原則,他們這些當官的,顯然是不可能上崗的。未來的虎賁軍海軍,不可能還有他們這些碌碌無爲的官員的位置。換言之,他們只有帶着積蓄起來的浮財,做一個小小的地主了。或許,萊州府是個不錯的選擇?
羅凱在旁邊聽着,試探着說道:“大人,我們……沒有拿到韃子的人頭……”
張準沉聲說道:“知恥而後勇,善莫大焉。希望你們能夠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你們的決心。要是願意參與競聘的,同樣可以報名。以往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羅凱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張準的說話,等於是不再歧視他們,還給了他們洗刷恥辱的機會。事實上,他們的確很想洗刷身上的污點。沒有幾個人,願意被人揹後指指點點的罵做漢奸。漢奸這個詞語,是要辱及祖宗,累積後代的。有過之前的教訓,他們是打死都不會再做漢奸了。
後半夜,張準的意思,很快在天津水師和登州水師的官兵裡傳開。每個人都在考慮自己的出路。白天目睹了虎賁軍的戰鬥以後,不少水手,都動了參加虎賁軍的心思。當然,也有很多人,不準備繼續參戰了。他們已經厭倦了戰爭,還是乖乖的去萊州府,領取五畝的田地,過安穩的日子吧。
晚上睡覺,大家都是睡在沙灘上。張準也不例外。隱約間,槍聲不斷的從南邊傳來,表明連雲島中部的戰鬥,還在繼續。晚上戌時,章印曾經來報告,說是已經打死了一百五十八名的韃子。但是,虎賁軍海軍陸戰隊也有三個人犧牲,五個人負傷。由此可見,韃子的反擊,還是比較強的。
章印無奈的表示,韃子隱藏的地形,實在是太複雜了。簡直就跟迷宮一樣。韃子熟悉迷宮的地形,虎賁軍卻不熟悉,自然就佔了下風。虎賁軍和韃子的戰鬥,就好像要跟韃子捉迷藏一樣。一不小心,就要遭受損失。韃子的作戰方針,也非常的明確,就是儘可能的給虎賁軍造成損失,然後迫使虎賁軍撤退。
就連海軍陸戰隊指揮使方賀也捱了韃子的一箭,幸好不是要害部位,性命是保住了。不過,肯定要在牀上躺兩個月的。爲此,方賀氣得破口大罵。後來,海軍陸戰隊大量使用炸藥包,直接將迷宮炸塌,然後平推。戰況才稍微好了一點。不過,這樣的平推,對炸藥包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既然炸藥包有效,那就繼續用吧!”
“用完以後,讓後方送來就是了。”
張準不假思索的說道。
休息了一個晚上以後,第二天一早,張準就來到了連雲島中部。他先去看望了方賀的傷勢。果然,方賀被韃子的箭鏃射中大腿。幸好箭鏃是從後面射來的,沒有射中動脈,生命倒是無虞。說起自己受傷的經過,方賀也很是無奈。誰知道韃子居然能夠從背後突然推開泥土鑽出來呢?這個迷宮,真的是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