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居然被長官放在炮灰的位置上,這些老兵油子當然不舒服了。大家都是出來打仗的,你憑什麼厚此薄彼啊!說不得,這些衛所兵就要起來鬧。剛纔猛烈的槍聲,後半段基本上就是衛所兵在胡亂的開槍。還有人放火焚燒營帳,造成更大的混亂。
邵錦光急忙調來自己的親兵,磨刀霍霍,嚴厲呵斥,才最終將這些衛所兵給壓下去。但是,只要是人,都能看到,那些衛所兵儘管是退縮了,可是他們心裡的怨恨,卻是更加的熾熱了。爲此,邵錦光不得不在營地的中間位置,安排親兵值班,嚴密監視衛所兵的情況。
“砰!”
“砰!”
“砰!”
密集的槍聲消失,零零星星的槍聲卻又響起來。
剛剛入夜,明軍還沒有開始睡覺呢,就被虎賁軍不斷的襲擾,搞得明軍上下,都非常的緊張。明軍的士氣本來就不高,這時候更加的低落了。很多人吃晚飯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胃口。整個營地,隨處可以看到丟棄的食物。在軍隊裡面,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少見。明軍的伙食本來就不好,各級軍官還要剋扣,只有說吃不飽的,根本沒有可能將食物丟掉。
月色慘淡慘淡的,四周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白色的營帳,好像是一個個的墳頭。旗幟在月光的映照下,好像是白色的喪幡。每個明軍士兵,都感覺自己的周圍,有無數雙危險的眼睛在潛伏。這些眼睛都是發綠的,是野狼的眼睛。只要有機會,它們立刻會撲上來,將他們狠狠的撕碎。
在這樣的心理壓力下,能夠睡着的,都是老油條的兵痞了。一般的士兵,唯一能做的,就是輾轉反側,時不時的摸摸後腦勺下面的腰刀。發現腰刀還在,才勉強鬆一口氣。要是一下子沒摸到腰刀,精神頓時緊張起來,渾身的毛孔好像都在收縮一樣,連呼吸都感覺到困難。
在剛纔的猛烈槍聲以後,總算是平息了一段時間。零零星星的槍聲固然存在,朱大典卻是稍微放心了。只要不出現大的情況,今晚應該沒有營嘯的可能。勞累了一天的他,也感覺精疲力竭了,於是讓親兵整理牀鋪,要安寢了。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忽然間,槍聲又大作。
這一陣的槍聲,非常的密集,非常的近,好像就在中軍營地的附近。由於槍聲實在很近,朱大典的親兵隊伍都大吃一驚,急忙列隊,嚴密防守。一時間,腳步聲不斷,好險是發生了營嘯一樣。
朱大典同樣大吃一驚,急忙出來,正好看到急急忙忙走過來的朱瀚。朱瀚也是一臉的緊張,身後還帶着一羣騎營的戰士。朱大典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朱瀚是準備將自己撤離出去。幸好,局勢還沒有危急到這樣的地步。槍聲並沒有蔓延開來,依然是在附近的營地響起。
槍聲是從東南方傳來的,非常的密集,非常的猛烈。那裡同樣是邵錦光的轄區。問題是,槍聲已經響起了很久,一直沒有接到邵錦光的報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忘記了還是出事了。朱大典急忙派自己的親兵隊長去了解情況。一會兒以後,親兵隊長滿臉大汗的回來了。
朱大典又氣又怒的問道:“又怎麼回事?”
親兵隊長苦澀的回答:“大人,是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來着,死了上百人,邵總兵忙昏頭了,正在善後,都忘記派人向您報告了。”
原來,是有一隊戰兵發生了內亂,大家互相火拼。本來是幾個人之間的火拼,後來參加火拼的人越來越多,最終演變成幾百人互相開槍射擊。在軍營裡面,一旦開火,後果可想而知。當場就死掉了近百人。幸好,邵錦光的處置措施還算得力,愣是將這場火拼給壓下去了。當然,死人是不可避免的。參加火拼的人,全部都被邵錦光下令殺掉了。
至於火拼的起因,其實很簡單,就是沒有人願意去放哨。但是當官的一定要人去。偌大的營地,沒有人放哨,那還得了?連哨兵都沒有的軍營,還能叫做軍營嗎?於是,軍官和士兵對峙上了。你讓我去,我就是不去。你越是不去,我越是要你去。結果,大家一時情緒失控,就搞出了這場內訌。
“不是取消巡邏隊了嗎?放哨有什麼危險?”朱大典鬱悶的問道。爲了防止營嘯的發生,他已經仁慈的取消了巡邏隊的巡邏了,沒想到,這些士兵還要得寸進尺,居然連放哨都不願意。連放哨都不願意,還指望他們能打仗?朱大典真想下令,一刀砍了這些王八蛋,免得浪費糧食。
“那邊的消息說,從入夜到現在,哨兵都死了五六個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人,那邊的情況很亂,說不定,恐怕邵總兵彈壓不住。”親兵隊長同樣很鬱悶的說道。
原來,朱大典下令取消巡邏隊,並沒有能夠阻止虎賁軍繼續尋找機會給明軍制造傷亡。他們的目光,很快就鎖定在明軍哨兵的上面。明軍的哨兵,固然是在營地的裡面,但是,架不住虎賁銃的射程遠啊!於是,虎賁軍的狙擊手,利用地形悄悄的接近明軍的營地,然後尋機開槍,狙殺明軍的哨兵。
剛纔的那些零零星星的槍聲,就是虎賁軍的狙擊手,在開槍狙殺明軍的哨兵。在四五十丈的距離上,虎賁軍狙擊手的命中率,還是有三四成以上的。三槍裡面,只要打中一槍,就算是有效果了。於是,在這個晚上,明軍的哨兵成了最危險的存在,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顆米尼彈給撂倒了。
一個哨兵被打死,可以說是意外。兩個哨兵被打死,就不是意外了。三個哨兵被打死,就算是白癡,都明白虎賁軍是專門針對哨兵來的了。四個哨兵被打死,哨兵就成了死神的代名詞了。當第五個哨兵被狙殺的時候,再也沒有人願意放哨了。誰能保證說,第六個倒黴的就不是自己?
誰也不知道敵人潛藏在哪裡,他們從營地看四周,根本看不到開槍的人在哪裡。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他們都相信,敵人就隱藏在營地外面的某個地方,正在尋找一切的機會,要將他們打倒。如果他們的身子暴露出去,即使只是暴露一個腦袋,都極有可能招來敵人的子彈。運氣不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今晚的月色非常的明亮,能見度很好,在營地內矗立的,又或者是來回遊蕩的哨兵,都成了虎賁軍射擊的目標。只要他們露出腦袋,又或者是想要看看四周的動靜,砰地一聲槍響,一枚子彈飛來,就能取掉他們的小命。事實上,那些被打死的哨兵,根本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人打死了。
由於哨兵的危險性實在是太大,所有得知內情的士兵,都拒絕出哨。當官的自然不樂意。沒有人放哨,那還得了?虎賁軍摸到自己的牀前也不知道啊!沒辦法,只好拿出軍令來壓士兵。然而,軍令的高壓,在這個時候產生了反效果。結果,雙方起了衝突。
由於連續的捱打,很多士兵都處於緊張和恐懼當中,心裡頭積聚了太多的鬱悶和憋屈,這時候很輕易的就被點燃了。加上平時積聚起來的恩恩怨怨,馬上就有人失去了理智。有個二愣子的士兵,想着橫也是死,豎也是死,乾脆將三眼銃對準自己的長官,點燃了火繩。
“嘭!”
一聲巨響,那個軍官頓時被打得稀巴爛。
“嘭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
槍聲一響,頓時亂套了。
打死了自己長官以後的那個二愣子,想着殺死一個也是死,殺死兩個也是死,三眼銃還能殺兩個人,於是又對準了一個和自己平時有仇的傢伙,嘭的一聲,將對方同樣打成稀巴爛。其他的士兵,一看不妙,這傢伙瘋掉了,搞不准誰就是第三個目標。他們急忙操傢伙,開槍的開槍,動刀子的動刀子,當場將那個戰兵打成黃蜂窩。
既然開了槍,場面就完全混亂了。三眼銃在近距離內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這麼一輪互相對射,有些圍觀的士兵,被不小心打死打傷。被誤傷的人以爲是別人故意針對自己,心頭的怒火,頓時就起來了。你手裡有槍,我手裡也有槍,誰怕誰啊?於是,他們也胡亂的開槍射擊。
那個被打死的戰兵,還有那個被打死的軍官,都有各自相熟的朋友,又或者是同鄉、親人之類的。看到自己的夥伴被射殺,又或者是被亂刀砍傷,他們當然不幹了。於是,他們也操起傢伙加入了戰團。別人一看,哇靠,打起來了,乒乒乓乓的,彈丸亂飛,搞不好就要傷及到自己,先將傢伙操起來再說。要是發現不對,先下手爲強,先打死你丫的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