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名字,都是貓眼司精心挖掘出來的,在每份名單的後面,都有簡介的介紹。名單上的這些人,他們要麼在萊州府各地的官府任職,要麼是當地有名望的人物。最不濟,也是讀書人的身份。其中一些,還是落第的秀才,對朝廷頗有怨言。他們的最大特點,就是目前並不得意,對現狀有些不滿。這是廢話,混的得意的人,怎麼可能跟着你張準造反?那是要抄家滅族的。
總的來說,這些人,都是有文化的,只是沒有機會發揮自己。至於他們有沒有治政的能力,現在還不好說,因爲他們基本都不是一把手,沒有單獨治政的經驗。這也是廢話。有哪個官府的一把手,願意跟着你張準造反?
“你試探過他們的意思嗎?”張準謹慎的問道。
“大人,我都派人和他們接觸過。他們還是很謹慎的,主要是擔心造反失敗,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大人,你也知道,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咱們目前的號召力,還是稍微小了一點……”馬軼同樣謹慎的說道。
“如果威逼利誘,他們會不會拒絕?”張準思索片刻,深沉的問道。
“不會。”馬軼肯定的說道。
張準點點頭,表示滿意。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要這些人心甘情願的爲自己賣命,暫時是有困難的。別人好歹是文化人,跟着你們一羣窮軍戶混,丟不起這個臉啊!但是,要是採取一定的手段,威逼利誘,雙管齊下,他們肯做事的話,張準已經滿足了。以後,隨着形勢的不斷髮展,這些人的心,會逐漸的踏實下來的。
當然,這些人不是最好的選擇。強扭的瓜不甜。不是心甘情願的幹活,這工作效率總是要打折扣的。說真的,對於明朝文官的磨洋工,陽奉陰違的水準,張準是很有感觸的。要是他們也給自己來這個一手,自己還真的未必能夠發現。然而,他有更好的選擇嗎?他的手上,根本沒有多少的文化人。一個蘿蔔一個坑都還不夠,你還想挑三揀四了?
馬軼遲疑片刻,忽然說道:“大人,屬下這裡還有一個人選……”
張準好奇的說道:“什麼人?”
馬軼謹慎的說道:“大人,這個人有點特別……”
說罷,送上一份更加詳細的資料。
張準接過來,打開一看,就輕輕的咦了一聲。
高弘圖!
這份資料居然是高弘圖的!
難怪馬軼會有些猶豫,這個高弘圖,的確是個人物啊!。
在萊州府這塊地盤上,再也沒有誰比高弘圖更加的出名了。高弘圖,字子猶,一字研文,號硜齋,膠州人。萬曆十一年(1583年)生,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考中進士,授中書舍人,因上書觸犯熹宗,奪俸兩年。天啓初年任陝西道監察御史,天啓六年(1626年)因忤魏忠賢而被罷官。崇禎三年(1630年)春復官,任左僉都御史,後升任左都御史。崇禎五年(1632年)改任工部右侍郎,因反對宦官專權,再次被削職罷官。
也不知道爲什麼,萬曆三十八年的進士中,名人特別多,除了張慎言、楊一鵬、高弘圖,還有錢謙益、陸夢龍、周家椿、楊嗣昌等。這幾個人很有特點。要麼是壞到骨頭裡,如楊嗣昌、錢謙益。要麼是骨頭特別硬,其他五個都如此。高弘圖最恨的就是宦官,屢屢上書彈劾宦官,結果三次被罷官,經歷和張慎言倒是有幾分相似。
來自後世的張準,也有一些高弘圖的資料。高弘圖爲官清正,兩袖清風,辦事能力很強。高弘圖的爲人,也相當的有風骨,除了屢屢上書彈劾宦官之外,還對韃子深惡痛絕。在韃子佔領江南以後,他堅決拒絕和韃子爲伍,最後絕食九天而死。相對於錢謙益水太冷,不敢跳水,頭皮癢,主動剃頭而言,那是相當的有骨氣。
但是,也有部分歷史學家指出,高弘圖此人比較貪戀權力,一心想要做首輔,卻屢屢不如願,甚至連內閣都沒有機會進入。貪戀權力不可怕,只要能做出業績來,世人照樣認可你。比如說,張居正就很貪戀權力,連萬曆皇帝的權力都被他奪過來了,但是後世對張居正的評價,卻都是正面的。其實,高弘圖來做首輔,要比溫體仁好得多。可惜,崇禎皇帝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說起來,這個高弘圖和自己,還真是有點間接的關係。高弘圖當初上書,指責宦官專權,這些宦官就包括高起潛、張彝憲、王坤等人。事情的最初導火索,還是張彝憲的營私舞弊。張彝憲實在是太喜歡撈錢了,手都到伸到工部去了,高弘圖一怒之下,就將他彈劾了。
兔死狐悲的太監們,自然要出來維護張彝憲,於是高弘圖乾脆連其他的太監,都一起彈劾。最終,事情越鬧越大,被矇騙的崇禎皇帝,將高弘圖再次罷官了。眼下,張彝憲因爲自己炮轟南京城的緣故,被奪職暫時閒置,也算是替高弘圖出了一點點的氣。
張準沉吟片刻,有些疑惑的說道:“高弘圖眼下還在膠州?他還沒有搬走?”
馬軼肯定的說道:“都在!他的家人,也全部都在!”
他補充說道,崇禎五年高弘圖被削職罷官以後,就一直住在膠州的老家,一直沒有離開過。此人喜歡四處遊玩,見識民間的疾苦。即使是在張準控制鰲山衛的時候,他還到嶗山遊玩。膠州本地,還有一個叫做趙任的人,在京城擔任大理寺評事。趙任在嶗山建有一座華麗的別墅,叫做“皆山樓”,高弘圖經常到皆山樓來遊玩。
只不過,他每次到來的時候,都是輕車簡從,只有兩個家人跟着,裝扮也是非常的普通,自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鰲山衛都是一些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軍戶,生平見過的最大官員,也就是百戶之類的。自然不知道曾經有這麼一位高官,經常在鰲山衛的地頭出沒。
“高弘圖爲什麼不走呢?”
張準悄悄的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因爲膠州就在鰲山衛和靈山衛的旁邊,距離靈山衛只有不足百里,高弘圖要說不知道張準的事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他還經常到嶗山來遊玩,常常經過鰲山衛的地頭。現在,張準的大軍,就要出發,向萊州府發起進攻。就連一些膽小怕事的小戶人家,都全部搬走了。高弘圖一家,居然留在了膠州,不得不令人尋味啊!高弘圖一大家子,足足有上百口人,要說抓在手裡……
好吧,張準從來沒想過,高弘圖會願意給自己賣命。別人可是堂堂的工部侍郎,正三品的文官呢,怎麼可能給自己賣命?但是,要是將他的家人,都捏在自己的手中……這樣做當然手段有些不光彩,有些強人所難,效果也未必如人意。但是,他的確需要這樣的人才。一個高弘圖,抵得上幾百個文官啊!要是他來治理萊州府,那真的是小菜一碟!
張準站起來,來回踱步。
該出手時就出手,顧忌那麼多做什麼?
“金振嶽!”
張準忽然叫道。
“到!”
門口值班的金振嶽急忙進來。
“命令第二協、第八協,立刻向膠州進攻!”
“命令他們,一定要將膠州的高家控制起來,一個人都不能走脫!但是,不要傷害高家的人!尤其是不得傷害那個高弘圖!要是他反抗,想辦法活捉他!”
張準臉色慎重的吩咐說道。
金振嶽答應着轉身去了。
“獨孤,我們去膠州!”
張準隨即又叫道。
虎賁軍提前向膠州發動進攻,應該可以將高弘圖一家子,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上。根據情報,膠州的守軍,早就已經跑掉了。現在的膠州,就是一個空殼子。郝林勇率領的虎賁軍到達膠州,應該可以順利的入城。但是,如何說服高弘圖,就要張準親自出馬了。可以預見,高弘圖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正月十四的早上,張準帶着狙擊手分隊,從浮山城出發,緊急趕赴膠州。膠州距離浮山城並不遠,他和狙擊手分隊的馬快,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趕到了。當天下午,張準就來到了膠州。
這時候,郝林勇帶領虎賁軍第二協、第八協的戰士,已經成功的控制了膠州。戰鬥就像張準預料的那樣,虎賁軍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膠州,這座古老的縣城,輕輕鬆鬆的落入張準的手中。
膠州原來的知州衙門、鹽檢司衙門,都已經人去樓空了。連韃子都不是張準的對手,他們怎麼可能是張準的對手?留下來抵抗,不過是白白的送死而已。
“大人,高弘圖一家都在。”郝林勇上來報告。
“沒有動武吧?”張準說道。
“沒有。”郝林勇肯定的說道。
“那行!命令你的部隊都從高府撤走,控制城內就行了。”張準說道。
“明白!”郝林勇答應着去了。
很快,進入高府的虎賁軍戰士,就迅速的撤走了。
張準帶着狙擊手分隊的戰士,緩緩的入城。
膠州城內的街道兩邊,站着幾百個的民衆,好奇的看着張準的到來。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又或者是窗口,還有更多的人在打量着張準。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他們白天聽到的,晚上聽到的,都是張準的名字。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是有關這個張準的故事。但是,真正見過張準的膠州人,卻沒有幾個。現在,傳說中的張準終於是出現了。
“那個是張準……”
“好像真的是張準……”
“張準居然到了膠州了……”
張準等人入城的時候,身邊不斷的傳來民衆的竊竊私語。
這些竊竊私語都是很興奮的,日盼夜盼的,張準終於是到來了啊!看來,鰲山衛的各項福利,也很快就要在膠州實施了。膠州的本地窮苦人,對於張準的均田令,已經不知道期待了多久了。昨天,虎賁軍戰士佔領膠州的時候,他們都在憧憬着即將到來的幸福日子。
當然,也有少部分的人,對張準的到來,忐忑不安。這部分人,主要是一些商戶,還有一些田地比較多的人。他們生怕張準到來以後,就要拿他們開刀。但是,他們又捨不得離開膠州。同時,也存有一些僥倖的心理,想要看看情況再說。
對於來自背後的竊竊私語,張準充耳不聞,一直向城西南的高家走去。高家果然是名門大族,宅院佔據了城西南差不多一半的土地。門口是很大的空地,主要是用來停泊馬車的。在高弘圖擔任工部侍郎的時候,高府的門前,可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
高府門口的家人看到張準到來,有些緊張的上前問道:“請問你是……”
張準拱手說道:“鰲山衛張準,前來拜會侍郎大人。”
那些家人顯然知道張準的名字,臉色一變,急忙說道:“你請稍等,我馬上去通報。”
張準點點頭,規規矩矩的守在門外。
很快,進入通報的家人就出來了,恭敬的說道:“大人,有請。”
隨後將張準請進來。
張準點點頭,進入了高府。
偌大的高家,靜悄悄的。庭院裡面的裝飾,也顯得比較簡單,沒有什麼奢華的感覺。但是,書香門第的氣氛,卻是相當的濃郁。看不到什麼人,不知道是搬走了還是藏起來了。推測應該是藏起來了。根據馬軼和郝林勇的情報,高家的人並沒有離開膠州。
高弘圖站在滴水檐的下面,等待張準的到來。這位前工部侍郎斯斯文文的,很是清瘦,書生氣相當的濃重,看不出是曾經三次被罷官的人。更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的有勇氣,先是得罪了皇帝,後來又連續的得罪宦官。對於張準的到來,高弘圖也沒有什麼緊張的心理,好像早知道張準要在這個時候到來似的。
張準先禮後兵,以晚輩的方式行禮說道:“高大人。”
高弘圖不動聲色的說道:“我想你也應該來了。”
張準有些疑惑的說道:“侍郎大人此話何解?”
高弘圖並沒有解釋,只是讓開半個身子,徐徐說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