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豐滿的胸脯,隨着她的呼吸,急促的起伏。原本拉緊的裘皮大衣,這時候也情不自禁的敞開了。但是,此時此刻,無論是張準還是薛知蝶,都完全沒有絲毫的綺念。生命攸關的大事就在眼前,還能有什麼綺念?
片刻之後,薛知蝶緊握着自己的小拳頭,在小花廳內來回的踱步。她本來就有點紅彤彤的臉色,越發的通紅。時不時的,她停下來,用力的揮舞着自己的小拳頭,用力的點點頭,好像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是,片刻之後,她又用力的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偶爾間,她還用小拳頭用力的砸着自己的腦袋,好像是要讓自己變得更加的清醒一點。
看來,她的確是被張準的變態要求給難住了。好吧,換了任何的造船大師,遇到這麼變態的要求,都會有這樣的反應的。或許,只有薛知蝶,纔會將張準的變態要求當真。換了其他人,只怕直接就拉倒不幹了。在兩艘福船上安裝一百門的大炮,還是隻安裝在一側的船舷,你當是戰船是小孩子的玩偶,可以隨意改動的嗎?哪一艘戰船,不是凝聚了無數人的技術結晶的?哪怕是做出最輕微的改動,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戰船上的每個部位,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足足思考了一盞茶的時間,薛知蝶霍然停住,閃亮的目光聚集在張準的身上。她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脣,用力的握着自己的拳頭,用力的尖聲說道:“行!四天就四天!但是,你要全力支持我!”
張準毫不遲疑的說道:“有人有人,有錢有錢,有什麼有什麼!”
薛知蝶飛快的說道:“我要五百個工匠!我要五百根手臂粗鋼條!我要三千個麻袋!我要三百張的生牛皮!我要五百根上好的檁木!我還要……三千匹最厚最堅韌的粗棉布!”
張準不假思索的說道:“好!我都給你!”
薛知蝶輕輕的咬着自己的嘴脣,深深的看了張準一眼,眼神有些異樣,好像是要爲他豁出去似的,決斷的說道:“那,我現在就要去準備了!”
張準沉聲說道:“我跟你去!我去給工匠們打氣!”
薛知蝶凜然說道:“好!”
兩人迅速來到外面。
在彩蝶軒的外面,有五個工匠頭目集合在這裡,等待薛知蝶的工作安排。他們當然不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所以,每個人的神態,都是相當的輕鬆。直到他們發現張準居然出現在這裡,才潛意識的感覺到,今天可能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薛知蝶決斷的說道:“老穆,敲響銅鐘,我要所有人立刻集合!”
那個叫老穆的工匠頭目,急忙敲響銅鐘。
“當!”
“當!”
“當!”
清越的銅鐘,一聲一聲的響起來。
“當!”
“當!”
“當!”
銅鐘總共響了九下。
這是召集所有工匠的信號。平時的開工收工,都是隻響三下的。聽到連續的鐘響,整個造船廠範圍內,所有的工匠,紛紛放下手上的活計,向造船廠的中間高臺聚集過來。
在造船廠的東側,有一個木架子搭成的高臺,距離地面大約三尺高。在高臺的後面,有大塊大塊的木板牆,上面釘着很多的技術圖紙。平時,一些關於技術性的東西,薛知蝶就是在這裡講解的。同時,只要不是保密的圖紙,都直接釘在木板牆上。所有的工匠,在遇到問題的時候,隨時可以過來觀摩研究。對於一些好學的工匠來說,掌握這些技術性的圖紙,乃是他們正爲造船大師的第一步。
張準還是第一次站在這個高臺上。
在高臺的面前,聚集了大約四百名的工匠。他們的裝束,五花八麼,和虎賁軍的整齊裝束,完全不同。同時,這些工匠,隊伍也是零零散散的。和虎賁軍的紀律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要是說戰鬥,只要一百人的虎賁軍,赤手空拳,就可以完勝這些工匠。從軍事角度來說,他們的確是不入流的。但是,現在的張準,必須依靠他們,去完成一項非常偉大的工程。
看到張準親自出現,所有的工匠,都情不自禁的一凜,感覺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平時張準到來造船廠,一般都只是召集相關的工頭,瞭解工程的進度,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代表技術的高臺上的。情不自禁的,大家都迅速的安靜一下。一時間,只有海浪涌動的聲音。
“各位,我要和大家做一件大事!”
果然,張準開門見山的朗聲說道。
他沒有使用擴音器,聲音卻傳到了每個工匠的耳中。
“我要大家在四天的時間內,完成四個月的工作量!”
“在這四天的時間裡,你們不是工匠!你們是軍人!你們要用軍人的紀律來要求自己!你們要用軍人的作風來衡量自己!你們要拿出自己全身的本事,拿出自己全身的力氣,拿出你們最大的能力,來完成這項偉大的工作!”
“我可以明確無誤的告訴大家,兇殘而強大的敵人,即將從海上到來!他們進攻的首要目標,就是鷓鴣灣軍港!就是我們的造船廠!你們願意造船廠受到攻擊嗎?你們願意被敵人屠戮嗎?你們願意自己的妻子女兒被敵人強暴嗎?我想在場沒有人願意!你們在這裡,有穩定的生活,有穩定的收入!你們在這裡,有穩定的家!要是我們被打敗,我們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
“爲了保護我們的家園,爲了保護我們的老婆孩子,爲了保護我們的親戚朋友,我們必須反擊!我們必須將敵人阻擋在麻灣的外面!麻灣是我們的地盤!只有我們自己才能進來!要打敗敵人,我需要戰船!我需要最強大的最有威力的戰船!但是,我不懂造船技術,我需要大家的幫助!”
“大家可以回頭看!在你們的後面,停着兩艘嶄新的大船!這就是我們要改造的船隻!我要你們在四天的時間裡!將這兩艘船裝上最多的火炮!用最多的檁木將它支撐起來!我要將這兩艘船變成最強大的炮船!我要將這兩艘船變成兩個強大的怪獸,阻擋任何的敵人進入麻灣!”
“在這四天的時間裡,我會和你們衣食住行都在一起!你們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看到!你們流的汗水,你們流的鮮血,我都能看到!你們付出的努力,你們付出的艱辛,你們付出的無私的辛勤勞動,我全部都能看到!”
“在這四天的時間裡,我會解決你們的全部後顧之憂!一切的衣食住行,你們都完全不要操心!你們要做的,就是幹活,幹活,不斷的幹活!你們有任何的問題,都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就在這個高臺上,就在這裡看着你們!”
張準說到最後,用力的揮了揮自己的雙手,用最宏亮的聲音說道:“你們要親手創建奇蹟!讓我們見證奇蹟的出現!你們都是奇蹟的參與者,創造者!歷史,會記住你們的名字!”
在這一刻,張準有充分的信心,可以在四天的時間裡,將福海和寧海變成浮動的海上炮臺。太平洋戰爭的時候,尼米茲將軍可以跟修理工吃住在一起,愣是在三天的時間裡,就讓受到重創的約克城號航空母艦重新出海,投入戰鬥。他現在有四天的時間,比尼米茲還多一天。
下面的工匠,總算是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他們都情不自禁的回頭,看着停泊在碼頭裡的兩艘福船。很多人都忍不住熱血上涌,準備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當然,也有很多人深表懷疑,覺得張準是在用外行指揮內行。要在四天的時間裡,對兩艘福船進行徹底的大改造,無論怎麼看,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要是完成了,那絕對是奇蹟!要是無法完成……這是肯定的!
“所有的工頭,小工頭,全部上來!”
“我只有半盞茶的時間,來安排你們的活計!”
薛知蝶隨後迅速的安排了工匠們的活計。在冷靜下來以後,薛知蝶反而顯得若無其事,吩咐活計的時候,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只有紅彤彤的臉,顯示出她的生病狀態。張準的要求很變態,卻也很簡單,對於她來說,完全沒有難度。唯一要做的,就是趕進度。
改裝的程序,很簡單,很明確。
首先,是拆除。
船上所有不需要的裝備,全部拆掉!
戰船戰船,首先得是一艘船,然後才能說其他的。戰船爲了遠航,需要配備大量的設備設施,如裝載食物和淡水的封閉室,還有水手的休息室,還有裝載貨物的船艙。這些設備設施都是很佔空間的,船艙內的大部分空間,都被它們佔據了。同時,這些設備設施,也是嚴重影響船隻的平衡性的。
爲了讓船隻能夠在風浪中保持平衡,船隻在設計的時候,要絞盡腦汁的分配這些船艙的位置。一般而言,這些船艙都是分散分佈的,相互不連接。因爲船艙不連接,造成大量的空洞存在,對於船隻的穩固來說,是巨大的隱患。但是,現在,這些船艙全部都可以拆掉。就在家門口作戰,不需要。
所有的不需要的部件,全部拆掉以後,整個福船,就剩下一個空殼子,可以安裝的炮位,也就大大的增加了。同時,可以進行更多的改動。大拆大卸以後,基本上是等於重新規劃了。被拆掉了以後,戰船已經不能叫做戰船了。因爲,它已經失去了船的最基本的功能。
其次,是加固。
既然是浮動的海上炮臺,自然要充分的堅固。
當時的海戰,並沒有後世的tnt炸藥,也沒有穿甲彈、破甲彈之類的說法。唯一能夠對船隻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只有實心彈。當時最大口徑的火炮,應該是紅夷大炮,口徑在110到150毫米之間。一般都是120毫米左右。但是,紅夷大炮的數量,其實是不多的。海戰中普遍使用的,乃是口徑60到90毫米的佛郎機火炮。
無論是西洋來的戰艦,還是大明朝本土的戰船,大量使用的都是佛郎機火炮。鄭芝龍的艦隊當然不例外。鄭芝龍的艦隊裡面,只有最強大的三桅炮船,才配備有紅夷大炮。但是,這樣的三桅炮船,排水量都在五百噸以上,是名副其實的海上主力戰艦。即使是在鄭芝龍的艦隊裡面,數量也不會超過二十艘。
鄭芝龍這次會不會出動三桅炮船來對付張準?張準自我感覺可能性不是很大。即使有,最多也就是一艘!因爲,在鄭芝龍的眼裡,張準的海上軍事力量,基本上是可以忽略的。他沒有出動三桅炮船的必要。同時,此時此刻的鄭芝龍,依然在廣東附近的海面,繼續和劉香爭鬥。三桅炮船是海戰的主力,鄭芝龍不會輕易的讓一艘三桅炮船離開自己的主力艦隊。
因此,浮動炮臺只要能夠頂住佛郎機火炮射出的實心彈的轟擊,不讓實心彈對船隻造成較大的創傷,就已經足夠了。經過充分加固以後的戰船,顯然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即使偶爾有一些小的傷害,有隨船的工匠及時彌補,很快就可以修復。只要不出現致命的傷害,浮動炮臺就能堅持長時間作戰。
再次,是設置炮位。
一般的戰艦,在安置炮位的時候,需要綜合衡量,綜合考慮船隻的航行、操縱、實用、火力、戰鬥、安全、風浪、撞擊等各方面的因素。這些技術性的問題,即使用一本書都無法完全描述。總之,每一門大炮的設置,都是要經過反覆的計算的,絕對不是輕易擺上去就可以的。如果是武裝商船,還要考慮收益和成本是不是能成正比,那就更加的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