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司的福船大概是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對於張準等人的靠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們的甲板上,只有幾個零星的人影,好像是在看風景而已。桅杆上值班的操帆手,更是坐在橫樑上,優哉遊哉的晃着自己的雙腿。
事實上,張準的兩艘船,外觀基本上是商船,都沒有大炮,難怪巡檢司的人不會注意。自從鄭芝龍等人被招撫以後,長江口,乃至是整個南海地區,相對來說,還是平靜的。零星的海盜,基本上都被鄭芝龍澆滅了。鄭芝龍本身就是大海盜,要消滅這些小海盜,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江陰巡檢司的人當然不會想到,來自北方的狼,已經悄然的南下了。撲面而來的風暴,首先要打在他們的身上。
“準備戰鬥!”
張準冷峻的說道。
自從眺望哨發出警報以後,戰士們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張準對於兩艘船,是這樣佈置的。他自己帶着十名狙擊手,還有張友彩、彭勃的兩個小隊,還有劉棟的水兵作戰分隊,在楊國華的旗艦上。楊偉國、鍾無影、劉吉祥等人帶領的十個狙擊小組,加上週焱宇的小隊,方賀的水兵作戰分隊,在思思姑娘的商船上。那艘船,同時由周正宇負責指揮。
這樣的部署,可以對付海戰,登陸戰,以及陸戰。只要對方的炮火,不是十分的猛烈,都可以戰而勝之。這次南下的,都是剛剛舉行過軍事大比武的獲勝者。對於他們來說,此行更像是獎勵他們的戰鬥。所以,他們的士氣,還有必勝的信心,是不需要絲毫懷疑的。
這時候,那艘巡檢司的船,也發現了張準等人的存在。他們開始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長江口附近,來往的商船很多。天亮了以後,有些商船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但是,當張準等人,毫不掩飾的直挺挺的向他們前進的時候,他們終於是感覺到不對了。
很快,巡檢司的船上有人揮舞着旗幟,紅色的旗幟。同時,張準從千里鏡裡面可以看到,有部分的巡檢司武裝人員,或許應該叫他們巡丁或檢丁,紛紛從船艙裡面出來,在甲板上舉起了火銃。這些人的服飾,和膠州鹽檢司的差不多,都是黑色的裝束。果然天下巡檢一般黑啊!
楊國華看過旗語以後,向張準說道:“大人,巡檢司在警告我們,不得靠近,否則,將被攻擊。”
張準冷冷的說道:“不管他,繼續靠近。”
船隻於是繼續靠近。
巡檢司的福船急忙發出信號,很快,更多的巡丁,出現在甲板上,架起了密集的火槍。從他們排列的情況來看,似乎這些巡丁,也是懂得三段式射擊的。排列在甲板邊沿的巡丁,相當的密集,足足有上百人之多。同時,有操帆手開始爬到桅杆上,試圖操縱船帆,避開張準等人的撞擊。原來桅杆上的操帆手,也忙碌起來。
張準這邊,所有的狙擊手,都集結待命,隨時攻擊對方的操帆手。不過,由於距離還比較遠,張準並沒有發出開槍的命令。在張準的內心裡,這艘福船是肯定逃不掉的,這麼遠距離開槍,完全沒有必要。
隨着張準的不斷靠近,來勢洶洶,那艘巡檢司的船顯然察覺到不妙,急急忙忙的解開船帆,向西面開始機動。但是,畢竟是二百噸的大船,想要一下子移動起來,不太容易。早上的崇明島附近,並沒有什麼風。同時,楊國華也有意識的調整了旗艦的角度,繼續向這艘福船衝過去。
一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砰砰砰!”
赫然是巡檢司的巡丁開槍了。
槍聲非常的密集,瞬間打破了崇明島周圍的動靜。
白煙不斷地被爆發出來,整個福船的周圍,都是一片片的白茫茫的。那些密集的巡丁,慢慢的都被白煙籠罩在其中,最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細節則是完全看不到了。
大明朝各地的巡檢司,由於掌握着特殊的權力,可以撈取大量的油水,所以,他們的巡丁,都極可能的獲得較好的裝備。事實上,即使是膠州的鹽檢司,也基本裝備了火銃。江陰水上巡檢司,每日的收入,要比膠州鹽檢司豐厚多了,所以,他們裝備的火銃數量更多。張準剛纔粗略判斷一下,恐怕不在二百支以下。
而且,那些巡丁使用的火銃,還多半是精良的飛鳥銃。這種火銃雖然是原始的火繩槍,但是由於製造工藝相當不錯,準確度和射程都還可以,號稱可以準確的擊落飛鳥,故名飛鳥銃。就是射擊的時候比較麻煩,需要點燃長長的火繩。射擊以後的裝填,耗時也比較長。
但是,無論飛鳥銃的性能,如何的優秀,有效射程,也就是二十丈到三十丈之間。在六十丈的距離上,就開槍射擊,簡直是開玩笑。純粹是浪費彈藥啊!遼東的明軍,往往韃子還沒有進入射程,就胡亂開槍射擊,這裡的巡丁也是如此。果然,巡丁的飛鳥銃,乒乒乓乓的響的非常的熱鬧,張準這邊,卻是沒有任何的影響。彈丸都落在了海面上。由於彈丸太小,海面根本看不到什麼反應。
“進入三十丈內再開槍!”
張準冷靜的說道。
朱承泰等狙擊手,都鬆開了扳機。
其實,在五十丈的距離上,他們的命中率,還是可以的。不過,巡檢司的飛鳥銃,根本打不到三十丈外,倒也無須擔心。由於白煙的遮擋,進入三十丈以後,再行射擊,的確比較有把握一些。
五十丈……
四十丈……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距離越來越近,福船那邊的槍聲,越發的猛烈。鹽檢司這艘船,大概有兩百多人,每個人都配備了火銃,這時候自然是全部射擊。那些巡丁也不管飛鳥銃是否給張準等人造成了殺傷,只是一味的不斷開槍。好像飛鳥銃的槍聲,可以有效的阻擋張準等人靠近一樣。
事實上,對方要是一般的商船,聽到這般密集的槍聲,肯定會被嚇住了。畢竟,飛鳥銃的射擊,聽起來還是蠻嚇人的。一團團的火光,一陣陣的巨響,都給人很強的震撼感。只可惜,他們遇到的,卻是虎賁軍,還是虎賁軍精英中的精英。誰會在乎飛鳥銃的聲音呢?
三十丈……
“射擊!”
張準沉聲喝道。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嚴陣以待的戰士們,紛紛扣動了扳機。
一瞬間,暴風雨一樣的米尼彈,向巡檢司的福船傾瀉過去。
儘管福船被一層層的白煙籠罩在其中,看不清具體的人員位置,但是,沒有關係,只要對着白煙位置射擊就是了。剛纔虎賁軍的將士,都已經清晰的看到,那些巡丁的隊伍,是如此的密集。對於虎賁銃來說,那麼密集的隊伍,簡直是比陶罐還要龐大的目標啊!即使閉着眼睛都不會打飛。
至於獨孤獵等狙擊手,則向着桅杆的方向射擊。儘管有白煙的遮擋,他們還是能夠根據福船的整體結構,判斷出桅杆的所在。至於能不能準確的打中操帆手,那就要看運氣了。不過,在這麼多的米尼彈面前,福船的操帆手,想要完全躲過去,也要看運氣。
“啊!”
“啊!”
“啊!”
果然,一陣密集的槍聲過後,福船那邊傳來陣陣的慘叫。
由於慘叫聲實在是太多太密集,張準等人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在慘叫。不過,從飛鳥銃射擊的聲音瞬間斷絕來看,被米尼彈打中的巡丁,一定很多。誰叫他們擺出那樣的隊形呢?簡直是排隊等着被槍斃啊!自己找死,怨得了誰?
“噗通!”
“噗通!”
“噗通!”
在慘叫聲中,還不斷的傳來人員落水的聲音。
隱約間,可以看到福船的左舷,不斷的有水花飛濺起來。
推測應該是那些在甲板邊沿的巡丁被米尼彈打中,直接掉入了水中。從剛纔那些巡丁的情況來看,他們要是向前撲倒的話,的確會有很多人,直接掉入海水當中。
福船的甲板上,並沒有什麼防護,一串串的米尼彈掃過去,後果可想而知。這還是他們之前射擊的白煙,幫了他們的忙,讓虎賁軍戰士無法準確的看到他們每個人的所在,只能大概的進行射擊,否則,他們的傷亡還會更大。
饒是如此,已經足夠那些巡丁心膽俱裂,魂飛魄散了。他們畢竟只是巡檢司的巡丁而已,可不是正式的軍隊,平時也就是嚇唬嚇唬老百姓,哪裡經歷過這樣的戰鬥?一時間,巡丁被打死的被打死,被打蒙的被打蒙,完全失去了方寸。原本密集的隊形,早就被完全打碎了,甲板上,只有一大片的屍體。至於舉槍還擊,那根本想都不敢想了。
“海盜!”
“海盜來了!”
“大家快跑啊,海盜來了!”
好大一會兒,倖存的巡丁,才如夢初醒,紛紛大叫起來。
他們無法準確的判斷張準的身份,只能是將他們當做是海盜了。事實上,在這個地方,除了海盜,還有誰敢直接攻擊他們呢?即使是海盜,那也是不要命的海盜,纔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行動。攻擊巡檢司,這不是要造反嗎?
他們的聲音實在是太大,甚至連張準都聽到了。張準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什麼海盜!老子可是名正言順的鰲山衛指揮使。不過,你們將我當做是海盜,倒也未嘗不可。因爲,我這次南下,的確是海盜的幹活!
早晨的崇明島,沒有什麼風,福船的周圍,都是白煙,一時間無法吹散。在連串的射擊以後,福船上面,除了隱約的痛苦呻吟,已經完全沒有動靜。爲了避免浪費彈藥,張準下令各小隊都暫時停止射擊,只留下狙擊手監場。不過,李蒙浩被特別允許,可以加入狙擊手的行列。獨孤獵對李蒙浩的覬覦,始終還是不死心的。
槍聲逐漸的平息下來,除了不斷飄散的白煙,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好大一會兒以後,福船上倖存的巡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爲海盜撤走了,於是紛紛爬起來,試圖找更好的地方躲避,於是,又影影綽綽的有人晃動了。
“砰!”
亟不可待的朱承泰,舉手就是一槍。
白煙中,一個人影當場倒下。
“砰!”
何佳寧也開槍了。
白煙中,同樣有一個黑影倒下。
“砰!”
李蒙浩同時開槍。
“啊!”
一聲慘叫傳來,聲音有些飄忽。
“啪!”
緊跟着,似乎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摔落在對方的甲板上。
原來,李蒙浩的眼神的確厲害,居然透過白煙,發現福船的桅杆上,隱藏着敵人一個操帆手。這個操帆手在剛纔的密集射擊中,居然僥倖無事,倒也是洪福齊天。只可惜,他最終還是逃不過李蒙浩的火眼金睛。一槍過去,那個操帆手就乖乖的掉下來了。
“準備跳幫作戰!”
“兩船要靠攏,注意撞擊!”
“兩船要靠攏,注意撞擊!”
楊國華冷峻的聲音傳來。
他們的目的,乃是要俘虜巡檢司這艘福船。既然要俘虜對方,那只有進行跳幫作戰,跳到福船上和對方近距離肉搏了。這年代的戰鬥,要達到俘虜敵船的目的,這是唯一的方式。在滑膛炮時代,即使有大炮,想要俘虜對方的船隻,也必須依靠跳幫作戰。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刺刀見紅。當然,這也是海戰最激烈最血腥最繁雜的所在,一般人的神經都難以承受。
“水兵!所有的水兵!做好跳幫準備!”
“跳蕩手!所有的跳蕩手!做好跳幫準備!”
“飛鐃手!所有的飛鐃手!做好跳幫準備!”
劉棟的大嗓門跟着傳來。
跳幫作戰,是需要專業的部隊和人員的。同時,不同的人員,還有明確的分工。臨時上船的人員,根本不可能勝任。水兵分隊平時的訓練,就是爲了跳幫作戰。獨孤獵等狙擊手,儘管槍法很好,畢竟不太熟悉跳幫作戰的程序,只能是打打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