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煜來到千戶官廳,還以爲張準要責問他去青樓的事情,內心忍不住有點忐忑不安。他其實從來不怕其他人,甚至連王小姐的鞭子都不怕,唯獨在張準的面前,有些緊張。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概是過度忌憚的緣故。他有些七上八下的問道:“大人,你……找我?”
張準懶得管他的那些齷齪事,直接說道:“嗯,我找你,讓你幫我辦個事。”
墨煜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追究責任,別的都好辦。他急忙說道:“大人請吩咐,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辦到的。”
張準說道:“我決定授權你,負責招待來自萊州府的使者,”
墨煜微微有些驚訝,卻很快冷靜下來,沉吟着說道:“大人的意思……”
張準大手一揮,爽快的說道:“費用你自己看着辦,該花的就花。目的只有一個,套出他的真實底線來。”
墨煜沉吟着說道:“大人懷疑對方根本沒有招撫的誠意?”
張準點點頭。
墨煜還是有點腦子的,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沒錯,張準的確是懷疑孫之獬根本就沒有招撫的誠意,派遣這麼一個使者到來,純粹是忽悠自己的。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對方浪費口水,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派人來忽悠我,我也派人忽悠你,看誰忽悠誰!
對於這樣的任務,墨煜大感興趣。跟別人磨嘴皮子,忽悠對方,要比拉人頭爽多了。這絕對是他的強項。他當即說道:“大人看我的表現吧!我一定連那小子的祖宗十八代的糗事都打探出來。”
張準當即讓人將萊州府的使者請進來。
萊州府派來的人物,自稱孫靈錦,乃是萊州府的一位推官。明朝的推官,乃是正七品的職務,掌理刑名、贊計典,相當於後世的地方中級人民法院院長兼審計局長。這個孫靈錦,看外表,就知道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物。如果說耗子僅僅是個外號的話,真正的耗子,乃是孫靈錦這樣的人物。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實在是太靈活了。
孫靈錦率先向張準行禮,並送上萊州府知府大人的友好問候。
張準心想,孫之獬要是會真心實意的問候自己,那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白沙河一戰,自己弄得孫之獬狼狽不堪,素來倚仗的鹽丁,損失一空。聽說現在的知府大人,日子不太好過,連趙寅英都敢直接給他臉色看了。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孫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原諒。”
同樣送上對知府大人的友好問候。
孫靈錦急忙客氣一番,代替孫之獬表示感覺。
兩人明知道這些都是廢話,臉上卻都是真誠無比。
張準隨即介紹了墨煜的身份:“這位是我的全權代表,招撫的事情,就由他代表我,和孫大人洽談了。孫大人既然來到了浮山城,就不要客氣,將這裡當做是萊州府一樣就可以了。墨煜,你一定要好好的招待孫大人,切切不可失了禮數。”
墨煜當即和孫靈錦招呼起來。
他本來就是個遊手好閒,靠嘴皮子混飯吃的人物,這等磨嘴皮的功夫,自然是不在話下。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和孫靈錦稱兄道弟了。看他們親熱的樣子,簡直是恨不得立刻斬豬頭,燒黃紙,當場結拜爲兄弟。
很快,墨煜就將孫靈錦給熱情的拉走了。孫靈錦本來要跟張準說些什麼,嘴巴幾次都張開了,卻始終還是架不住墨煜的熱情,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糊里糊塗的離開了千戶官廳。結果這一去,就沒有回來。
張準暗自感嘆,當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這個墨煜,還真是個另類。希望墨煜能夠打探到那小子的底線,看看孫之獬到底要玩些什麼花樣。如果孫之獬的確是在忽悠自己,那麼,自己就要小心了,韃子的偷襲,極有可能馬上到來。說起來,孫之獬這個混蛋,爲了讓韃子的偷襲順利得手,還真是不遺餘力啊!他難道是要學范文程嗎?
第二天,墨煜就來找張準了,頗有些自得的彙報自己的工作:“大人,小的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孫靈錦的主子,根本沒有給他什麼底線。反正無論大人說什麼,他都勉強推辭一番,然後答應下來就是了。”
張準沉聲說道:“好!”
果然是好手段。
當真是消遣老子來着。
張準想了想,又說道:“姓孫的什麼時候走?”
墨煜說道:“後天。”
張準沉吟片刻,深沉的說道:“你繼續和他虛與委蛇,儘量打探到更多有價值的消息。嗯,對了,你不妨旁敲側擊的問問他,田橫島,韃子之類的事情,看他知道多少。不過,不要引起他的警覺。”
墨煜得意的說道:“大人請放心。這小子就是個騷包,在清風閣找了兩個姑娘,用了幾兩銀子,他就什麼都說出來了。我看他的樣子,多半不是孫之獬的親信,純粹是被派來幹苦差的,連女人都沒見過似的!”
張準提醒說道:“你小心不要被他套你的話。”
墨煜答應着去了。
張準忽然又說道:“你一會兒叫他過來,我有話說。”
墨煜點點頭,轉身出去。
很快,孫靈錦就到來了。
張準淡淡的說道:“我們浮山城的軍戶,有意入京勤王,不知道知府大人有什麼指示?”
孫靈錦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習慣性的說道:“這入京勤王,是鰲山衛的管轄……”
張準點點頭,揮揮手。
墨煜於是拉着孫靈錦出去了。
孫靈錦渾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張準是什麼意思。張準叫自己來,就是爲了問這麼一句話?自己的回答,好像沒有錯啊!率軍入京勤王,的確是都司系統的事情。
張準又慢慢的開始踱步。
孫靈錦的回答,讓張準相信,他的到來,的確是在敷衍其事。任何實質性的問題,他都沒有絲毫的權限。哪怕是不着邊際的入京勤王,他都習慣性的推得一乾二淨。孫之獬在這個時候,派人來和自己談判,卻又根本沒有談判的誠意。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釋放煙幕彈,降低自己的警覺度。如果自己真的以爲可以招撫成功,肯定會放鬆警惕的。到時候,敵人突然殺出……
“鍾無影!”
張準沉聲叫道。
“到!”
鍾無影急忙進來。
“幫我將楊致遠叫來!”
張準大聲叫道。
鍾無影答應着去了。
楊致遠很快到來。
張準讓他坐下來,開門見山的說道:“兩天後,韃子極有可能從海路偷襲浮山城。”
楊致遠微微一驚,隨即冷靜下來。
張準跟着說道:“但是,這只是我的推測,情況還不能完全肯定。”
楊致遠立刻說道:“大人要我做什麼?”
張準沉穩的說道:“我要你帶領第一協的全部戰士,提前做好戰鬥準備。接到命令,立刻埋伏在毛家屯的四周,守株待兔。如果韃子從毛家屯上岸,你們張開口袋,放他們上岸來。我帶領其他戰士,從西側插入,切斷他們的退路,一舉殲滅之。”
楊致遠思索片刻,有些擔心的說道:“那……毛家屯的民衆……”
要在毛家屯設置戰場,必須要將毛家屯的民衆遷移,否則,彈丸橫飛,肯定會傷及無辜的。虎賁銃不是普通的火槍,威力太大了,射程也很遠。但是,毛家屯的民衆可不少,要將這些民衆全部撤離,卻又不能引起太大的動作,的確需要耗費一點功夫。要是動作太大,讓韃子提前得知風聲,他們可能會改變進攻路線的。
張準沉重冷靜的說道:“從明天開始,他們會暫時秘密的離開幾天。”
其實,張準不能完全確定,韃子會不會真的從毛家屯登陸,襲擊浮山所。但是,反常即爲妖。孫之獬急巴巴的派來招撫使者,不斷的給自己釋放煙幕彈。顯然,這是在麻痹自己。他麻痹自己的目的,當然是爲了掩飾別的行動,而且是很快就要發起的行動。如果自己有被招撫的慾望,將寶都押在招撫上,極有可能上當受騙。
爲了防止意外情況的發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田橫島的韃子,要襲擊浮山所,只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在雄崖所登陸,通過鰲山衛城,沿着嶗山的西側,向浮山城殺來,就好像是之前的官兵一樣。走這條路線,難以保密,耗子的情報網,完全可以將韃子盯得死死的。同時,張準也有足夠的時間,在白沙河一線部署防務,將韃子阻擋在前面。因此,韃子選擇這條路的可能性很小。
另外一條路線,自然是走水路了。從田橫島上船,直接在毛家屯登陸。這段水路,順風順水的話,只要兩個時辰不到。這樣的路線,以前韃子就用過。他們還在毛家屯外面的福島上,留駐了一段時間。從海上發動襲擊,保密性好,突然性強。最善於機動作戰的韃子,十有八九會選擇走這一條路線。
韃子既然選擇這條路,張準自然要在韃子登岸的時候,給予他們最難忘的回憶!有齊裝滿員的護衛隊在手,韃子來得再多,張準都毫無所懼!
楊致遠答應着去了。
隨後,張準又將楊國華和周正宇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