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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年輕的參謀,擡着一個籮筐進來。一衆商家的眼神,立刻落在了籮筐的裡面。他們還以爲張準要派發什麼東西呢,後來才遺憾的看到,裡面是一個個的卷軸,看起來應該是地圖。在地圖之外,還有一本本巴掌大的書。
“這是我最新繪製的世界地圖,上面儘可能的標註了各地的資源和特產,還有當地的風俗民情。只要大家按圖索驥,再花費力氣自己稍微探索,就能找到相應的資源和特產。剩下的事情,相信就不用我來教導大家了吧。”
“至於這本書,則是對這個世界的粗略的描述。你們想要知道西洋列強的來歷,還有他們國內的情況,就看這本書。你們想要知道世界上哪裡還有人類居住,他們又是一些什麼人,有沒有危險,同樣可以看這本書。想要知道如何打敗對手,就更加要看這本書了。你們要是認真的熟記在心,應該會對你們有幫助的。”
張準微笑着娓娓道來。
這本書,可是他花費了不少的時間,才整理出來的。基本上,有關世界地理的主要知識,都在這本書裡面了。可以肯定,這本書要是傳播出去的話,世界的地理髮現,至少提前了兩百年。虎賁軍要搶佔的,就是這個先機。
張準隨意的揮揮手,讓參謀們將地圖和書本,都送給這些商家代表。張準準備的資料,並不是很多,在場的人,剛好每人一份。至於其他人如果需要,他們自然會想辦法另外印刷或者是臨摹的。這一點,就不需要艹心了。
“荷蘭人是怎麼起家的?就是依靠海上貿易起家的。其實,荷蘭真的是一個很小的國家。它到現在,都還沒有獲得真正的讀力。它只有不到兩百萬的人口,大概和應天府的人口差不多。他們的國土面積,還沒有應天府大。可是,他們擁有的商船和戰艦的數量,都是世界上最多的,足足一萬多艘啊。”
“爲什麼荷蘭人可以做到這一點?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他們充分的利用了大海的優勢,積極的發展海上貿易。在全世界的海洋上,都有荷蘭人的船隻在行駛。荷蘭人在海洋貿易方面,最大的優勢,就是成本低廉,薄利多銷。荷蘭人控制了全世界六成以上的海洋運輸生意,因此,他們纔會有海上馬車伕的稱號。”
“想想我們自己。我們的人口,是荷蘭人的近百倍。我們的資源,是荷蘭人的上千倍。只要我們下定決心,積極參與海上貿易,向海洋要財富,我們有什麼鬥不過對方的?我們同樣可以有大量的商船,我們同樣可以有大量的水手,我們同樣可以在世界上的每個角落,都建立我們自己的據點。”
“我們隨便派遣一個艦隊,就有上萬人的規模。別的國家能做到嗎?根本做不到。我可以這麼說,要是不計算那些土著人口的話,全世界的所有人口加起來,都沒有我們國家多。無論是在資源上,還是在人口上,我們都可以完全壓倒對方。”
張準自信的娓娓的說道。
有四百年的學識,張準可以充分和這些大商家,亂侃世界上的每個角落。新帝國的未來,肯定和海上貿易脫不了關係。十七、十八、十九世紀的海洋,是最最豐碩的。在全世界的許許多多地區,有太多的財富,等着有心人去攝取。
張準要搶在西洋列強之前,正式在全世界的每個戰略要點,都建立虎賁軍的根據地。他要將全世界的絕大部分資源,都掌控在自己的手裡。只要掌控了最大限度的資源,就算不打仗,未來的新帝國,也可以死死的遏制其他國家的發展。
要做到這一點,單獨依靠虎賁軍海軍,是無法迅速的實現的,必須有大量的有野心,有慾望的商家參與。他要將這些商家的野心、慾望,還有信心,都充分的刺激出來。一羣裹挾了虎賁軍海軍和野心商人的隊伍,纔是最可怕的。
慾望,是驅使人前進的基本動力。要讓新帝國的商人們,有向外拓展的動力,首先要做的,就是刺激起他們的慾望。慾望,很簡單,可以是美麗的女人,可以是金燦燦的黃金,可以是熠熠生輝的寶石,還可以是令人着迷的權力。
有實力的商人,能夠享受到的,絕對不是單純的金錢,絕對不僅僅是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們還可以獲得相應的權力。在很多殖民地,大商人就是太上皇。在當地,他們完全可以做一個土王,享受一下“土皇帝”的滋味。好像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高層,在東南亞的據點,在那些土著的面前,他們就是真正的王。
在國內,他們可能很少有機會謀取權力。重農抑商的風氣,短時間內是不會得到根本姓的改變。但是,到了國外,那就不同了。只要是沒有違反虎賁軍的法律法規,他們無論做什麼事,虎賁軍都會保護他們的。前提是,他們依法納稅了。
“我建議大家去這裡。”
張準指着大洋洲的位置,意味深長的說道。
當時的大洋洲,只有土著,還沒有殖民者。準確來說,是還沒有探險家發現這裡。換言之,這裡是一片的荒蕪之地,是一片純淨的處女地。除了張準之外,還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據我所知,這裡有很多的黃金。”
張準指着墨爾本週圍的地區,有意無意的說道。
“很多的黃金?”
商人們的眼睛,頓時就發亮了。
他們的眼睛,立刻盯着地圖上墨爾本的位置。有些姓急的,甚至開始盤算着,要怎麼樣,才能到達目的地。對於一般的商家來說,沒有什麼可以比黃金更加的吸引人了。更何況,這裡完全是一片白地,只有土著,沒有外來的殖民者。他們如果搶先到達那裡,肯定可以爲所欲爲啊!
“沒錯,這裡的確有很多的黃金。”
張準肯定的說道。
“這裡,也有很多的黃金。”
張準的手指,轉移到非洲南部,曰後南非的位置上。
澳大利亞的南部,的確有很多的黃金,在十八世紀,還曾經掀起一陣的淘金狂潮。不過,這裡的黃金儲量,和南非的黃金儲量相比,似乎又是小巫見大巫了。南非的黃金儲量,那纔是真正的巨無霸啊!只要虎賁軍控制這裡,就等於是掌控了一座金山。
“有部分的西方殖民者,已經到了南非。不過,沒關係,他們還不知道,南非有很多的黃金。他們還沒有展開全方位的探索。只要我們搶先一步,就可以將這些黃金搶過來。”
張準娓娓的說道。
“可是,太遠了啊!”
有商家代表看着地圖,皺眉說道。
“不遠。等你們去了大洋洲以後回來,時間上足夠了。當然,你們要是覺得太遠,沒有興趣,那就算了。”
張準不動聲色的含笑說道。
那些商人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欲言又止。什麼太遠了,那都是藉口。要是南非真的有金燦燦的黃金,又有虎賁軍海軍的護航,他們纔不會害怕路途遙遠呢。剛纔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可是,我們怎麼和別人搶奪地盤呢?虎賁軍總不能在每個地方,每個時刻,都時時刻刻的保護我們吧。”
有商家代表,一針見血的說道。
要從別人的手上,將黃金產區搶過來,不流血,那肯定是不行的。可是,一旦打起來,他們完全不是別人的對手啊。不管怎麼說,那些西方殖民者,都是相當兇悍的。
“虎賁軍將會向大家出售虎賁銃和鷹眼銃,方便大家在海外的探索。只要大家獲得我的批准,就可以從我這裡,購買到足夠的槍支彈藥。你們可以自己組建私人武裝,用於開拓殖民地。不過,前提是,我賣給你們的槍支彈藥,你們只能在明國之外的範圍內使用。”
張準一字一頓的緩緩的說道。
“什麼?”
“賣槍給我們?”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衆商家代表,都再也無法淡定了。
對於海外探索,搶佔地盤,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自身的安全了。畢竟,當地也是有土著居民的,或許還有先一步到達的殖民者。別人可都是全副武裝的。土著居民也有一定的武器。在爭奪地盤的時候,來自明國的商人,有可能吃虧。虎賁軍的確厲害,可是,總不能時時刻刻都藉助虎賁軍的力量啊!
現在,這一切的擔憂,都不存在了。他們可以從張準的手裡,直接購買武器彈藥!有了虎賁銃和鷹眼銃之類的武器,他們還擔心什麼敵人?遇到力量小的敵人,自己就能解決。要是遇到大股的敵人,自然會有虎賁軍出面。可以這麼說,對外擴張的所有條件,都已經全部具備了。耀眼的財富,就在等待着他們。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準彷彿可以看到,一羣新帝國的商人,好像蝗蟲一樣,到處去尋找珍貴的資源。他們手中的火槍,就是最有力的武器。所有和他們作對的人,都會被全部打死的。無論是西方來的殖民者,還是當地的土著。反抗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死!
槍支彈藥的問題,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以虎賁軍目前的生產能力,商人們只要有錢,虎賁軍就有大把的武器彈藥賣給他們。反正,虎賁銃的圖紙,都已經給了賽薇亞拉了。這意味着,有關線膛槍的秘密,已經保持不了多久了。在全世界都流行線膛槍之前,虎賁軍要抓緊時間,將這種武器,使用到極限。
事實上,張準提到的黃金,只是其中的一種資源。其他的例如銀礦、銅礦、錫礦、鐵礦、煤礦、石油等重要的資源,都在那個小本本里面,基本上體現出來了。至於他們有沒有本事,準確來說,是虎賁軍有沒有本事弄到手,就要看他張準的本領了。
“如果你們中的某一家,覺得以自己的實力,很難對外擴張成功,不妨幾家聯合起來,也成立一個什麼公司之類的,就好像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那樣,一起對外擴張,一起賺錢。只要是能賺錢的生意,你們都可以插一手。甚至,你們自己組建海盜船隊,搶劫其他國家的商船,獲取暴利,我都是允許的。”
張準微微一笑,再次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明國的商人,就是太喜歡內鬥了。對於外鬥,還是不太在行。簡單的說來,就是窩裡鬥厲害,面對外敵,就有點慫了。在對付韃子的問題上,表現得非常的明顯。張準現在要做的,就是刺激他們的血姓,激發起他們和外來者的鬥爭。
不過,很遺憾,他的這個重磅炸彈,暫時還沒有什麼效果。商家代表暫時還沒有想到那麼長遠呢!張準給他們的資料,他們還沒有完全消化呢!而且,似乎,按照中國傳統的儒家思想,好像一般的商家,都沒有做海盜的興趣。
可能是因爲黃金產地的刺激,商人們對食鹽的怨念,已經完全消散了。隨後,他們慷慨的放張準離開,然後自己熱烈的討論起來。估計,他們需要好幾天的時間,才能完全消化張準給予他們的資訊。向海外發展,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他們肯定是要考慮清楚的。
只可惜,脫身的張準,還是無法空閒下來。因爲,喬允升已經在等他了。剛剛從南京守備府出來,張準就來到了喬允升的面前。這時候,喬允升已經等他一個多時辰了。張準見到喬允升的時候,他正在有點惴惴不安的走來走去。
喬允升到來南京,其實是爲了完善虎賁軍的法律。他自從投靠虎賁軍以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明律》的基礎上,制訂一部屬於虎賁軍自己的法律。顯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很多的細節問題,喬允升自己,肯定是無法決斷的,必須張準親自定奪。
按照張準的要求,新的法律,將會在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涉及到的方面,做出一些勇敢的嘗試。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卻又是最尷尬的一點,就是對於皇權的限制。明朝的士大夫,一直都想限制皇權,讓內閣和皇帝的權力,互相制衡,基本平等。只有這樣,才能防止皇帝,做出太過荒唐的事情來。
可是,限制皇帝的權力,那就是和皇帝作對。萬一惹皇帝不高興了,皇帝肯定會想辦法,砍你的腦袋的。就算現在皇帝沒有法子砍你的腦袋,只要將這筆賬惦記上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事實上,真正有膽量,和皇帝對峙的內閣首輔,還真是沒有幾個。連張居正這樣的牛人,最後都被挖墳鞭屍了。
喬允升當然也有這樣的顧慮。如果這個項目,不是張準親自提出來的,喬允升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設想。在外人的眼裡,張準是非常霸道的。他要是不喜歡別人限制自己的權力,別人也是絲毫沒有辦法的。這個問題,哪怕是高弘圖,也不敢直言不諱的。
“吉甫公,我現在還不是皇帝,你有什麼話,都可以直接說出來。對於皇權的限制,我是非常贊成的。”
張準輕鬆隨意的說道。
“這……”
喬允升還是很猶豫。
“說罷!”
張準嚴肅的說道。
“好吧!”
喬允升只好將自己的難題,都一一的擺了出來。
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有絲毫隱瞞的必要了。他將自己的顧慮,還有其他人的顧慮,都全部曬了出來。事實上,明面上是喬允升獨自來見張準,其實,他的每個行動,都是有高弘圖、張慎言、楊廷麟,甚至是盧象升、緘默等人的影子的。
張準代表的是皇權,他們代表的就是文官的集體權力,也就是通常稱呼的相權,也就是內閣的權力。所謂的限制皇權,其實就是要縮小皇帝的權力,擴大內閣的權力。只要涉及到權力的分配,又有誰可以完全置之事外呢?
“你的意思是什麼?”
張準靜靜的聽完,沉吟良久,才緩緩的說道。
“我……”
喬允升斟詞酌句的回答張準的問題。
他首先要杜絕的,就是什麼中旨、斜籤之類的暗箱艹作。所謂的中旨,就是皇帝直接將旨意交給太監,由太監去執行。這樣一來,皇帝就可以繞過內閣,爲所欲爲。王振、劉瑾之類的大太監之所以飛揚跋扈,就是因爲他們侍候的皇帝,太喜歡下中旨了。
只要是內閣堅決反對的事情,皇帝的選擇,基本上都是下中旨,踢開內閣辦事。沒有了內閣的監管,很多事都變味了。到後來,內閣也有點自暴自棄,不想管事了。至於斜籤,則是交給錦衣衛是進行的,其作用基本上和中旨相同。
可以說,東廠、西廠和錦衣衛的存在,其負面的影響,要遠遠的大於其正面的影響。因爲他們的行事方式,完全是破壞法律的。他們本身就是法律的對立面。法律被破壞了,問題自然就源源不斷了。新帝國,一定要杜絕這些破壞法律的做法或機構存在。否則,一定會步明朝的後塵的。
這就涉及到了第二個核心問題:有關國家監督機關的設置。
本來,明朝是有完善的監督機關的,有刑部,有都察院,有大理寺。在正常的情況下,無論是哪個部門,抓到的罪犯,都應該是按照程序審理的。一些特別重要的犯人,還要三個部門,會同審理。這就是著名的三司會審。
可是,由於廠衛勢力的強大,這三個部門,基本上都被擱置了。很多犯人,都交給了廠衛直接審理。廠衛審理的時候,也不要三司在場。最後得出的審判結果,三司只有接受的份。至於沒有經過審判,就被直接弄死的人,更是多了去了。
喬允升的核心精神,就是任何人,不論犯下多大的罪行,在經過審判之前,都不應該被處死。換言之,就是要將廠衛的審判權,全部收回來。除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其他的任何部門,都沒有定奪罪名的權力。哪怕是皇帝,都沒有這樣的權力。
“吉甫公,我完全贊成你的提議!”
張準肯定的說道。
喬允升的提議,已經有一點點西方國家的法制精神了。那就是任何人未經合法審判,都不能斷定爲有罪。這對於一個國家的法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依法治國的基礎,就是這種法治的精神。
“暗影司在完成任務以後,會從黑暗中走出來,變成公開的監察部門。我可以保證,在以後,沒有任何一個部門,會在黑暗中運轉。新帝國的每個部門,都應該是在陽光下運轉的。”
張準繼續深沉的說道。
他知道,有關暗影司的話題,在虎賁軍政務部,一直都是很忌諱的。沒有任何一個的文官,希望看到廠衛之類的機構出現。偏偏這個暗影司,就有廠衛的影子。想到新帝國建立以後,暗影司有可能繼續存在,哪怕是高弘圖,都情不自禁的有點不寒而慄,更不要說喬允升等人了。試問,有哪個文官,是喜歡特務機關的?
喬允升這次來見張準的很大一個目標,就是試圖勸說,讓張準取消暗影司,又或者是讓暗影司從幕後走到臺前。就算它不接受其他人的監督,最起碼,要讓其他人看到它的存在。現在,張準主動的將暗影司擺出來,喬允升感覺就要壓力小多了。
其實,從讀才者的角度來說,張準很喜歡暗影司。這樣的特務機關,完全是讀才者的打手啊。只要一聲令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暢心所欲,爲所欲爲。但是,他也知道,暗影司的存在,對新帝國是很大的威脅。特務機關,任何時候,都是雙刃劍。在刺傷別人的同時,也有可能刺傷自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