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去吧!”看着拎着行李, 神色決然的莫雲影,陸驛擎無奈,自然瞭解她的脾性。
這個女人生氣的時候, 不會大吵大鬧, 可這個時候, 他倒寧願對方像一般女孩一樣, 有什麼不快或者疑惑, 可以毫無顧忌的發泄出來。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看着依舊淡漠清然的男子,莫雲影倒有些沉不住氣,語氣都生硬起來。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陸驛擎沒有絲毫隱瞞, 其實心裡早就吃準了。
知道又怎樣?雲影從未在他面前提及關宵的事情,知道並不能代表什麼!
男人如此坦然, 倒噎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
她從未提及過當年的事情, 對方又怎能確定:她自始至終都被林瀟佩欺騙呢?
看着女子自嘲苦笑, 陸驛擎下意識劍眉微蹙,剛想說什麼, 卻被對方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雲影姐,我……我哥出車禍了,你快點……快點來醫院!”電話那頭傳來周雪嘶啞哭聲。
即使斷斷續續,雲影還是聽出了重點,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事。
腦袋瞬間空白, 因爲車內十分安靜, 陸驛擎自然也聽到電話那頭的急切。
見女子愣住, 直接接過電話, 冷靜問道“哪家醫院?”
當兩人到達醫院時, 雲影想都沒想,直接朝急診室跑去, 甚至忽略了身後男人。
這個時候,她大腦已完全沒法思考,心裡對關宵的愧疚、自責、難過等種種情緒,已經佔據了全部思維。
甚至那種叫恐懼的東西,漸漸侵蝕她了的全身。
無法想象,如果關宵真有個三長兩短,她該如何自處?
雲影想:也許沒有人會喜歡醫院這種地方的。
濃濃的消□□水味,充斥着每個角落,好像在提醒每個人,這裡隨時都可能面臨着死亡。
而那種恐懼,讓人無能爲力。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關宵的母親周芬,一個極爲普通的婦女,樸素弱小。
此時只是靜靜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臉色蒼白的難看,抿着雙脣,雙手緊緊擰着衣角。
整個走廊安靜的讓人害怕。
周雨滿臉是血,手被繃帶吊着,頭髮凌亂不堪。見她過來,握着不住顫抖的雙手“雲影姐,怎麼辦?哥哥……哥哥他……”
看着泣不成聲,不住發抖的女孩,雲影緊緊抱着對方。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在不住的發抖。
那種從心底散發出的恐懼,如同死神一般,緊緊扼住她的喉嚨,不能呼吸。
周芬眼神呆滯,死死盯着手術室的門,死死咬着嘴脣。連脣角被咬破,都毫無直覺。
雲影想上前安慰,卻挪不動腳步。
只能靠在牆邊,腦袋一片空白!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感覺每一秒都極其難熬。
手術室的燈變成綠色,依舊沒回過神來。直到周雨跑上前,緊抓着醫生不放,聲音滿是顫抖“醫生……我哥……我哥怎麼樣了?”
年長的男人露出一絲爲難表情,眼神略帶歉意,卻十分官方“真的非常遺憾,患者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可能會……長期昏迷下去!”
長期昏迷!
這幾個字瞬間佔據初玖所有神經。
周雨反應過來,顫抖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緊緊攥着醫生領口不放“你騙我,大哥怎麼會……怎麼會成植物人,我不信,不信……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
一直失聲的周芬,可能被‘植物人’這三個字刺激過來,身體不斷顫抖,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初玖呆愣在原地,順着冰冷的牆壁,癱軟的坐在地上。
怎麼會在這樣?
直到清脆的巴掌聲傳進耳朵,才讓她回過神來。
周雨捂着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周芬,滿是淚水的臉龐,掛着驚愕“媽?”
“不要叫我媽,我不是你媽!”周芬用從未有過的陌生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女,表情極爲猙獰,從顫抖的雙手就可以看出,她此時極力隱忍的恐懼“我當初就不該心軟,留下你,要不是因爲你,阿宵也不會……”
“媽,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周雨說到這裡,眸中滿是恐懼,跪在女子身前,緊抱着她腰身不放“我知道錯了,求你……求你不要趕我走!”
“爲什麼,爲什麼又是你?”周芬有些癲狂的抓着周雨肩膀,用盡全身力氣搖晃着“是不是要害死所有人,你才甘心,好!我們去死……我們一起去死!這樣行嗎?”
女子滿臉淚痕,瞪大眼睛,一番謾罵之後,精神奔潰的頹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語“沒了,我什麼都沒了,沒了……”
“阿姨!”雲影實在看不下去,剛走到女子面前,對方卻猝不及防的竄起來,力道之大,讓她驚愕。
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擠到牆邊,周芬那雙滿是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都是你……都是你那這個賤人,若不是你,建生不會離開,就連你生下的孽種也是來害我兒子的,對不對?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雲影拼命掙扎,怎奈對方力道太大,根本無法掙扎,在聽完這番話,方纔驚覺,原來周芬是將她錯認成……佩姨!
可能因爲她和佩姨有幾份相像吧!
真是諷刺!
漸漸放下試圖掙扎的手,眼神滿是心疼的看着面前這個女人。
她沒有任何錯,她只不過是個平凡可憐的母親。
從收養周雪就可以看出她心地並不壞,只是,再善良的人,也經受不住生活如此不幸的打擊。
“媽,求你……求你放開莫姐姐!”周雪不知何時衝了過來,死命的想要扳開周芬的手,卻礙於力道太小,只得哀求。
周芬仿若未聞,雙眼充滿血絲,只是狠狠的盯着她,伸出一隻手甩開女孩。
就在雲影感覺胸口劇痛,接不上氣來的時候,脖子上的雙手突然鬆開。
“你在做什麼?”林瀟佩充滿恐懼的聲音迴盪着整個走廊,不顧一切的將周芬推開,眼中滿是慌張“影子,還好嗎?”
跌坐在地上的周芬,好像纔回過神來,待看清兩人,像發了瘋一樣,再次衝了上去,這次攻擊的目標卻不是莫雲影。
林瀟佩哪是她的對手,三兩下,就被對方毫無章法的潑婦行爲,給弄得十分狼狽。
值班的醫生被驚動,紛紛上前攔架,雲影這才鬆口氣,跌坐在地上。
周芬被醫生打了鎮定劑,安靜的睡了過去,周雨坐在病牀旁,只是一個勁的啜泣。
林肖俊剛纔去停車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此時站在林瀟佩身旁,也有些不知所措。
等陸驛擎到達手術室外,見這番場景,劍眉下意識微蹙,一言未發,將女子拉到院長辦公室。
此時的莫雲影沒有絲毫反抗,也許還未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只是機械的跟着男人步伐。
謝仁勳哪見過自家侄子如此難看的臉色,原本還散漫的神情,在看到女子脖子上的掐痕,瞬間嚴肅起來“這是……”
陸驛擎顯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聲音雖依舊沉着冷靜,卻隱隱帶着不安“看看還有沒有傷到哪裡?”
謝仁勳不再說話,表情肅然,儼然拿出一副醫生的架勢。
莫雲影自始自終動也沒動,任由男人查看,雙目呆滯,好像人偶般,毫無表情。
“沒什麼大事,開點外傷藥就好了!”謝仁勳鬆了口氣,他這個未來侄媳婦,可是被寶貝的很。
他可沒忘記,剛纔陸驛擎闖進屋子時,眼中的驚慌!
隨即好像想到什麼,看了眼女子淤青的脖子,將視線轉到男人身上,不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陸驛擎語氣不輕不重,隨即打橫抱起女子,欲意離開,隨即好像想到什麼,停下腳步,頭也沒回“讓人把藥送過去!”
謝仁勳還想說些什麼,見兩人狀態都不太好,便作罷,回頭在瞭解也不遲。
“放我下來吧!”莫雲影從未想過,此時自己會如此平靜,好像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一般,卻痛的難以呼吸。
更沒有想到,她和關宵會走到這一步!
“我想一個人靜靜!”轉身離開的那刻,就像一個慢鏡頭,深深印刻在男子眸中。
陸驛擎再清楚不過,現在的莫雲影不可能丟下關宵不管,尤其是在得知當年事情的真相!
“怎麼?看來你纔是被捨棄的那個啊!”崔然幸災樂禍的聲音,傳到男子耳中,滿是諷刺。
陸驛擎看了眼空落落的掌心,轉身之後,眸中早已一片漠然,就連看到仲伶珂時,都沒有一絲情緒變化。
“怎麼,故人相見,學長,不打算打個招呼?”相對於男子的平靜冷漠,仲伶珂倒顯得親切很多,半開玩笑的看向對方。
陸驛擎依舊沒有要搭理的意思,雖說林肖俊他們都在,他還是擔心莫雲影做出什麼傻事。
剛邁開步伐準備離開,卻被女子叫住。
“雖然知道你並不在意我,但有些事情,你可能會感興趣!”仲伶珂說到這裡,見男子停下腳步,卻未回頭,接着補充道“你以爲關宵出現在這裡真是一個意外?”
陸驛擎回頭看向女子,表情卻沒有絲毫驚訝,好像早就洞悉一切。
“你都知道!”女子臉上露出驚訝,語氣卻帶着篤定,隨即自嘲的勾起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