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回到府邸,守門人迎了上來,見他一臉青紅顏色,頓時驚道:“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汪直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朝內室走去。行了一段路,發現那人竟還跟在身後,不由暴躁,不耐煩斥道:“還跟着我做什麼?滾回去!”
那人顫顫巍巍,猶豫片刻,大着膽子道:“回大人,沈……沈瓷來過了。”
汪直這纔回過神,睨着眼發問:“她來過?什麼時候?”
那人見汪直終於有了反應,暗暗慶幸自己說出來是對的,舒了一口氣道:“大約在昨日哺時。”
“昨日哺時?”汪直皺起眉頭想了想,聲音似喃喃低語:“那時我纔剛從瓷窯離開……她這麼快找我做什麼?”沉吟片刻,擡首問道:“她可有說些什麼?”
“她說她有急事,讓您回來後,知會她一聲。”
在汪直的印象中,沈瓷似乎沒有遇見過會讓她着急的事。她總是不疾不徐,驚慌一瞬後就鎮定下來。
想到在太醫院門口朱見濂說的那番話,汪直猛然醒悟。既然朱見濂已經知道了他在皇上面前請旨留下沈瓷,那麼……沈瓷也應該知道了吧?
他一個趔趄,連忙扶着廊柱,一種被拆穿的無所適從令他站立不穩,喘息連連。
“汪大人,要不,我知會沈瓷一聲,便說您回來了?”
沉默持續了良久,就在那人以爲汪直已經默認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冷冷道:“不需要。”
“啊?”
汪直下一瞬便暴躁起來:“聽不懂嗎?我說不需要!”
那人聞之膽顫,哆哆嗦嗦應道:“是是,那小的這就退下了……”
“滾!”
汪直停在原地,心底深處翻轉出無盡的窘迫與悲辛。她這樣快就知道了他的目的,還如此急切地想要商談,不是拒絕是什麼?再算上今日朱見濂同他說的那幾語,他有何顏面在此時見她?
她縱然再不願意,再多掙扎,也得先留下再論。他的想法不會變,因而她的訴求必定得不到迴應,如此,再多商談,只不過是無用功而已,只會顯得窘迫。
他不想面對她,也不敢面對她,唯有選擇迴避。
哪怕明知無望,也可藉此,希冀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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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爐仍是沸火滔天,沈瓷僅在晨曦時去看了看,順帶同把樁師傅說了會兒話,臨到日中,便回到了驛站。
衛朝夕早已等了她許久,一看見她便撲了過去。
“阿瓷,你去哪兒了?”衛朝夕扯着她的衣袖:“早晨醒來,你不見了,朱見濂也不見了,誰都找不到。”
“我去了瓷窯,小王爺入了宮,今日有蹴鞠賽,他去隨便看看。”
衛朝夕舒了一口氣:“怪不得,大概是我今日心裡不安,什麼事都疑神疑鬼的。”
沈瓷輕輕替她理了理衣領,又順手將她頰上的一絲亂髮別到而後,笑道:“你平日不是喜歡賴牀嗎?怎麼今天好像起得還挺早?”
衛朝夕咬着脣,沒有回答。
沈瓷嗔怪,擡起頭,竟正對上衛朝夕焦灼的眸子,嘴脣張了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問道:“怎麼,有事?”
衛朝夕別了彆嘴巴,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嗯……的確有事……還是必須得告訴你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