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刃與盾

北方的遊牧民族以養殖爲生存,他們不種糧食,攻打中原地區也只爲搶奪糧草。

爲了養殖,他們需要遷徙,隨着季節的不斷變化,帶着他們養殖的牛羊馬遷徙到糧草充足之地。

因而他們居住的不是木石結構的房屋,而是由架木、苫氈、繩帶組成的穹廬,方便拆卸。

儘管做足了防水防火的措施,可黑幕降臨,在高車全軍嚴陣以待之下,一支支利箭在如墨的深夜中,拖着刺目火焰,破空而來扎入帳篷之中。

熊熊大火隨風而起,叫喊聲,預警聲,雜亂腳步聲交雜,霎時粉碎沉夜的寧靜。

懸在頭頂的屠刀終於落下,高車可汗反而鬆了口氣,火攻在他預料之中,他沉住氣:“天亮便是第五日,我們只需守住兩日三夜,一切按計劃行事……”

咻!

他的話音未落,一支利箭穿破他的穹廬,射入他背後厚實的木椅,裹挾的烈火迅速將木椅點燃。

高車可汗愣愣看着這隻見識,足有嬰兒腕臂粗的箭矢,它不僅足夠粗碩,甚至攜帶輕微炸裂引燃之能。

“報——可汗,屯糧帳篷全部被點燃,火勢兇猛,無以搶救!”

“報——可汗,兵器帳篷被點燃……”

“報——可汗,積水帳篷被點燃……”

一個又一個噩耗接二連三傳來,高車可汗面色蒼白,推開攙扶他的侍衛,疾步衝出穹廬。

一簇一簇烈火燃燒,每一個着火的穹廬,都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只一眼,高車可汗就知道有人做了內應,否則北朝女王如何能夠箭無虛發?

原本大勢已去,刺客投降纔是識時務者,但高車可汗在此時此刻驀然紅了眼眶,他一把握緊大刀,嘶啞的嗓音氣衝九霄:“高車的兒郎,你們沒有柔軟的脊骨,你們沒有破碎的膝蓋,隨我殺出去!”

身爲高車可汗,他有心口一不的部屬,自然也有忠心耿耿的下屬,這一聲充滿決然與血氣的嘶喊,不少人齊齊響應。

高車可汗一馬當先,疾馳出王帳部落。

他們想過君辭會火攻,也想過君辭會策反一些心懷叵測,膽小怕事之人,他做了萬全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君辭手上竟然有這樣的神兵利器。

巨箭迅猛而又遠攻,根本不需要到他們能察覺的範圍就能下手,造成的殺傷力也完全不給他們撲滅應對的時間。

糧食,兵器他都有暗藏,唯獨水無法暗藏。

他們只能殺出去,纔能有一線生機。

高車可汗吩咐王弟與幾個兒子兵分四路,從不同的方向殺出去。

等待他們的是列陣整齊的鎮北軍。

“主公不親自作戰指揮?”蘭岸調整着手中的弓,這是一把巨弓,需要三個壯漢才能將之拉開。

燃燒的巨箭由此而發,它的位置,拉弓人的力道,都影響着它的精準度。

君辭立在蘭岸身側,他們在一個草原的高地,能夠俯視下方的戰局。

“我訓練中護軍與鎮北軍不同。”君辭一襲紅衣如火,灼人眼目。

鳳眸深瞳裡是刀劍廝殺,火光沖天。

“有何不同?”

“中護軍是盾,鎮北軍是刃。”

遇到中護軍的時候,君辭只是一個終於能有機會實現自我價值與天賦的小女郎,縱使目光長遠,心有成算,她的心思尚且單純。

只想讓世間兒郎瞧瞧,他們不能爲之之事,她君辭身爲女郎,可以!

故而她對中護軍盡心盡力,費盡心思,注重整個軍隊每一個人能力武力的提升,誓要鍛造出一支王者之師。

鎮北軍則不同,君辭沒有時間去打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使得他們鋒銳,成爲她手中一柄利刃。

在中護軍兩年她都沒有來得及教給秦嘯他們的排兵佈陣,卻已經填鴨式的交給了鎮北軍。

從數萬人最後殺出重圍,活着編入鎮北軍的人,不論運用如何,至少學得夠深刻,此刻他們便用了雁回陣死困高車王庭四路大軍。

雁回陣,是騎兵與步兵互相協調的陣法,互相穿插,只需默契應對,便能織出一密不透風的網,使得敵軍無論如何悍勇,橫衝直撞都無法掙脫。

戰場上的反應,蘭岸也看到了,他忍不住對比:“他們……比中護軍更強。”

對此,君辭只是輕笑一聲,未做迴應。

兩軍各有優勢,中護軍勝在穩紮穩打,基礎牢固,且軍中有大將,能挑起大梁。

鎮北軍卻是快狠準,他們的優勢在執行力,更像君辭的暗衛,指哪兒打哪兒,遇上大變故最怕應付不來。

北方的悍勇兒郎,也是在遼闊草原上不斷廝殺出來的王庭,他們遇到過形形色色的對手,狡猾的,兇猛的,僞裝的……

卻第一次遇到這般難纏!

鎮北軍只形成一個屏障,像一堵牆,他們發去進攻,鎮北軍就在這裡,他們一旦退後,鎮北軍一步也不向前。

無論他們用什麼法子試圖分裂突圍,哪怕集合全力只爲讓少數幾個人突圍也做不到,鎮北軍像鐵桶。

“可汗,我們無法突圍!”

高車可汗也看明白,他們無法突圍,方纔的憤怒,經過一番宣泄已然殆盡,理智回籠,他迅速打手勢,帶着兵馬退回去。

並且召集其它無法突圍的三路兵馬,一場廝殺,他們脣乾口燥,發現除了部分士兵日常配備的水囊有水,再無一絲可用之水。

“王,沒有水,我們撐不了三日。”有人將所有人都不願面對的結果攤開,趁勢一鼓作氣,“王,北朝女王並無殺王之心!”

以鎮北軍的悍勇,完全可以合圍包抄進來,他們卻只守在外面,分明是在等高車可汗主動投降。

這一點人人都看出來了,可見君辭是重視高車可汗的。

那麼高車可汗他會抓住這次機會嗎?

蘭岸也問出同樣的問題,君辭莞爾,未燃燼的穹廬在她瀲灩的鳳眸燎起絢麗的火影:“他沒有其餘選擇。”

“主公爲何留下高車可汗?”蘭岸沒有察覺這人的過人之處。

“我已滅柔然王族,再屠高車王族,日後與我對上之人皆會誤以爲無生之望,而頑固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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