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援

在秦流沙曾經最常待的書房內,秦樹谷在屏風後面,一言不發。

外面站着的是林成牧。

“十六年前,大哥突然失蹤,之後三年未曾有消息,我便趁此機會說服三大門閥,清洗了桓靈城。”

沒等秦樹谷開口,林成牧便已經自顧自的說起來。

“錢財?權勢?”秦樹谷依舊背對着林成牧。

說到這裡林成牧突然猶豫了,他的眼神幾經變換,手掌握成拳頭。

良久,屋內再次響起他那卑微的聲音,“想必上將軍也是知道我的過往,寒門出身,受盡屈辱。”

“其實我倒也習慣了白眼,但我不能讓姜芸和我一起,她乃是鎮國柱姜天之女,帝都的天才。”

秦樹谷轉過身,“所以你背叛救命恩人,就爲了這個?”

苦笑幾聲,林成牧答道:“說出來惹人笑話,但我當時真的只是想做出成績給她父親看。”

“那又爲何死守桓靈城?你真以爲能擋得住?”

說道這裡,林成牧突然面向秦樹谷,以一種極爲複雜的表情望着他,“得知大哥回來的消息後,我暗中遞交了不下十份降書,可他一封沒回。”

“我以爲大哥動了殺心,城裡的權貴也都急了,所以纔有後面都事,我沒想到事態會那般失控。”

說完,林成牧對着秦樹谷雙膝跪地,以頭觸地,“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我也終於解脫了,這顆人頭你便替你父親拿去吧,只希望上將軍能放了姜芸……”

猶豫片刻又道:“至少也讓我和她葬在一起。”

高椅之上,秦樹谷俯視着林成牧,眼中的殺意不斷閃爍。

林成牧沒有更加細說。秦樹谷不知道他所說是否屬實,也沒興趣證實。

總之他並不放心就這麼放了林成牧,這人有着淵帝的修爲,朔川第三強者,又有舊仇,若沒有人牽制,放虎歸山威脅不可謂不大。

那封帶着斷手的勸降書,秦樹谷自知真正生效的並非勸降書。

不斷摩挲手中的令牌,秦樹谷眼中盡是冷漠。就在他最終看向手中城主令的時候,一道傳音在心底響起。

“你不能殺他。”

居然是辛遊。

“這和你有關係?”秦樹谷面色不變。

“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他此次來投是贖罪,況且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說的,你也得說到做到。”

秦樹谷重新摩挲起令牌,“說到做到?勸降書裡的承諾?我本來就沒準備履行。”

“此人修爲強大,又與朔川有舊怨,我不放心。”

辛遊沉默了,他身處影世界,感知着秦樹谷的殺意。這事和他無關,林成牧他也知之甚少。。

可一個願意爲摯愛獻出一切,願意用生命救贖過往之人。他又怎麼會重蹈覆轍?

他應該得到公正的對待,自己不能坐視不管。

只是秦樹谷天性多疑,他不願去賭林成牧的以後。

“得了,你先出去吧,這兒沒你的事了。”秦樹谷眉頭微皺,後悔帶辛遊進書房。

“唉,那我先走了。”辛遊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可就在秦樹谷要下手之時,心頭又響起一句話,

“但我相信上將軍要是在這裡,他也絕對不會希望自己兒子因爲懷疑,便錯殺一個救贖自我之人。”

眼角不自覺的跳動,秦樹谷只覺得整個腦子都痛了起來。這個該死的辛遊,說話跟刀子一樣。

明明自己只需要通過利弊判斷,就可以簡單的得出答案,可這傢伙每次都要在問題上加上一大串道德約束,使人瞻前顧後。

砰!

秦樹谷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面色通紅,他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外邊跪着的林成牧有些疑惑,按秦樹谷之前所迸發出的殺意,自己絕無可能活了。但爲何那股殺意卻全變成了憤怒。

書房的門被暴力推開,秦樹谷怒氣衝衝的出了房門,只留下一句“帶着姜芸離開在朔川”在屋內迴盪。

書房外,坐椅子往校場去的秦樹谷氣憤不已,“該死的辛遊,要是林成牧以後鬧出什麼亂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朔川郡艦隊的速度很快,遠非陸地行軍能比。

不過瞿炎國因爲有半步天帝境的強者存在,推進速度也很快。幾天前殷鹿枝還說是在誘敵深入,現在直接被打到了漠北王城。

殷鹿枝站在父親身旁,看着城外瞿炎國的大軍,他們盔甲破舊,面容枯槁,大概有六萬人,百來座獵王級戰塔,和數千座其他攻城器械。

三位天階王境和那半步天帝立於半空。他們都是用一種血紅長袍遮掩全身,讓人既看不到面容,又感受不到氣息。

“上將軍沒說什麼時候到嗎?”殷復一身華服,雖然氣勢如虹,但臉上總有化不開的陰雲。

望着城外隨時準備進攻的瞿炎大軍,殷鹿枝心裡也是突突跳。

漠北最高戰力是漠北王,淵帝修爲,天階王境加上援軍不過二人,無畏守望級戰艦三艘,而瞿炎國不管是巔峰戰力,還是中堅力量,都遠高與漠北王。

一位半步天帝境大修士,三位天階王境修士,和一百一十座擁有天階王境攻擊力量的獵王級戰塔。

這幾乎是碾壓的態勢。

“上將軍之前派人說五天之內,父親,我們能抵抗多久?”

殷復的面色陰沉如水,“三天。”

轟!!!

瞿炎國軍中的戰塔悍然發動進攻,他們接到使臣張定天的消息,那人以性命擔保朔川不會出兵。

但此人的話參考價值不大,所以他們要快快拿下漠北王城。

百道各類法則相繼轟擊在王城陣法之上。大陣頓時顫動起來。

城頭的軍士相繼忙碌起來,不間斷的爲護城大陣提供靈力。

殷鹿枝父子站在原地,凝視着城外的那名半步天帝修士,就是因爲此人,漠北王庭才被一路平推,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他們都知道,所謂抵抗三天,不過是這護城大陣的抵禦時間,一但陣破,就憑他們的軍力,甚至沒有拖延的可能。

朔川的情況殷復早已瞭解,秦流沙戰死,屍骨無存,朔川邊軍被殲滅近半,次子秦樹谷雖然被推舉爲上將軍,但終究是個十七歲的小孩。

先前並不同意馳援漠北,只是不知道爲何又同意了,想必內閣是被殷莊,言久等人控制的,那孩子不過傀儡。

可殷莊此人因循守成,言久野心勃勃,之前又聽說他倆還在爭奪朔川軍權。

如此一來,承諾的支援又不知何時才能到達。

城外,那名半步天帝大修士給出了最後通牒,那是一種分不清男女的精鐵聲音。

“投降,或者死!漠北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殷複眼神半眯,死盯着那人。

如今唯二能夠拯救漠北的勢力,北邊凜霜王在忙着和姜天決戰,西邊朔川邊軍被妖族牽制,外加內鬥。

他深知道此次漠北王庭不出意外,就要消失在歷史中了,可他絕不投降,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這座王城,可與王城共存亡。

身爲大周帝國的王侯,他雖然修爲不強,無甚軍功,但這個國家給予自己的驕傲,絕對不允許向一個曾經的附屬國投降。

他並不畏懼毀滅,因爲這個國家的榮光讓他相信,總會有人去剷除那些小人。

只見殷復從袖子裡拿出一封瞿炎國送的勸降書,“之前還準備把這東西拍在你們的屍體上,現在看來沒機會了,但是……”

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中,殷復兩手一錯,勸降書隨即被撕碎,“大周固然分裂,但仍是大周,瞿炎一時得意,但仍是瞿炎,蕞爾小國,安敢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