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

翠綠的薄水倒映着厚重的高山,在朝陽的撫慰下變得波光粼粼。

遠處的小瀑布不緊不慢的沖刷着石壁,嘈雜掩蓋了蟲叫鳥鳴。

而在瀑布下游小河的旁邊,一個少年昏迷在草坪上,他披頭散髮,一絲不掛,就像被最爲兇惡的劫匪給搶過一遍。

在他旁邊有一個沒有實體的虛影,老人模樣卻不怒自威,許多想要嚐嚐少年味道的毒蟲猛獸還未靠近,便被這虛影嚇的撒腿就跑。

時間就這麼過着,直到中午那少年才動了動手指,有了甦醒的跡象。

“我…這是這麼了……”

秦樹谷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視線,嘈雜的水聲。

“小子,快快醒來。”

“青山伯伯?”等到視野清明秦樹谷終於看到了一旁與往常不同的青山,“青山伯伯,你怎麼……這樣了……”

看到秦樹谷擔憂的眼神,青山鬆了一口氣,“小子你終於醒了,我時間不多,就先說重點。”

“第一,此處爲羅家所控制的雲川郡境內,你要想辦法儘快回到朔川,且千萬不要被人知道你的身份,羅家人你是知道的,他們做夢都巴不得你出意外。”

“第二,我本就深受重傷,能保你平安已經實屬運氣,現如今我肉身消散只有這殘魂存於影玉之內,你要好生保管影玉,在一年之內到桓靈城找上將軍將我喚醒。”

“第三,那個……樹谷啊,現在爲師能不能活就全靠你了,儘快,一定要儘快知道嗎……”

話音未落青山的虛影便被吸入了一塊拇指大小毫不起眼的黑石頭裡面。

側躺着盯着身旁的影石,秦樹谷呆滯當場。

我是誰

我在哪

他叫我是要幹嘛。

愣了半晌,直到一隻跳蟲爬到了他臉上,秦樹谷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應該是要完蛋了。

一巴掌打飛跳蟲秦樹谷立馬翻身站起,看着自己完全赤裸的身體,不僅沒了衣服,就連幾枚儲物戒指也全被毀掉了。

結合青山剛纔說的話,基本可以認爲,自己需要在不暴露身份,且沒有外物幫助的情況下,以士境修爲,橫穿雲川郡,再翻過青剛山脈回去桓靈城,還要在一年之內。

“啊這……別人荒野求生好歹也有衣服啊。”

秦樹谷摸遍全身除了右臂上的無相散器圖案還在,就真的再沒有任何東西了。

“無相散器?”試探的叫了一句。

“鏘”一柄利劍出現在右手裡。

秦樹谷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這玩意雖然是自己所有裝備裡最拉垮的,平時從來都不稀罕用,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了。

“如果衛道甲還在就好了,唉。”

擔憂的環視陌生的四周,第一次面對孤立無援還危機四伏的處境,秦樹谷內心是何等的恐慌只有自己知道,但他也明白,事到如今自己還不能崩潰。

撿起地上的影石,秦樹谷擠出了個笑容,“你這老傢伙不是厲害嘛,關鍵時刻還得看小爺我啊,不就回朔川嘛……”

深吸一口氣,竟發覺自己雙腿有些顫抖。

“沒出息。”輕啐了一句,秦樹谷握緊了劍開始在密林中找路,

這片密林很大,且現在雖爲冬季,但相比於青剛山脈外側的朔川,此處甚至風雪都不曾見到。

秦樹谷一直從中午走到太陽偏西,居然還是沒有看到半點人爲的跡象。雖說不能被人知道身份但要是連個地圖都沒有,那走回去不就癡人說夢了嗎?

“不暴露身份就坐不成傳送陣,難不成還真要一步一步走回去?”一邊用劍劈砍開路一邊碎碎念

秦樹谷用沿途砍下的樹枝樹葉編了一套簡易至極的過膝馬甲,好歹不是一片赤裸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已明月高懸。

雖然視線變得灰暗但秦樹谷依舊沒有停下,“要是我會身法應該就能快很多了吧,可惜我不會……”

雖然秦樹谷見過很多身法秘籍,但都只是看個書名便扔在一旁從來不學。

因爲在他看來,不管是在艦隊的飽和攻擊還是王境或者帝境強者的大道法則面前,閃避絕對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在這些攻勢面前,打得贏的不需要,打不贏的跑不掉。

但是現在看來,存在即合理,身法還是有其存在的價值的。

雖然追悔莫及,但是秦樹谷還是覺得情有可原,畢竟鬼知道自己點子這麼背,撤退的軍艦那麼多,咋滴偏偏着道的就是自己。

看着依舊沒有盡頭,秦樹谷咬咬牙沒有停歇,士境圓滿的修爲可以讓自己十來天不進食而沒有影響,自己要趁着有力氣多走一段距離。

而在秦樹谷苦哈哈的當野外趕路人時,朔川的景象也不容樂觀。

秦流沙在與魔神法相一戰後便音信全無,參加過戰役的人都說上將軍已死,因爲他們實在想象不到在那種滅世的力量面前還有誰能活下來。

戰後殷莊等人構建起第二道防線後也曾重返戰場,但那片天地都已經重歸混沌,也沒有任何事物。

如今的朔川艦隊損失嚴重,只有之前的一半多一些,諸王境將領在撤退途中掩護艦隊又戰死了三位,現在天階王境戰力修士有九位,比妖族少了整整十九位。

雖然還有二十一艘“無畏守望”,但戰艦終歸無法完全媲美同等級修士。到了天階王境,兩艘戰艦幾乎才能和一位修士持平。

淵帝級強者朔川只有自己,言久姑且算半個。可妖族卻有兩個,在這之上甚至還有朔川並不清楚的祭祀,只是好在有天帝級戰力“嘆天”,這也是妖族還不敢妄動的根本原因。

不過現如今那些活下來的三十位妖族之王依然召集各部在邊境大肆屠戮掠奪,頗有再聚合之勢。

雖然妖族不敢冒進,但自己這方兵力的確難以全線防禦,再加上妖族行跡不定更難有效防控,恐怕如今的朔川邊境已是人間煉獄。

而且更令殷莊頭疼的是,那個言久,上將軍之前的左膀右臂,在這個外患巨大的時候不想着如何反攻妖族,反而頗有些想要拉攏舊部單幹的駕勢。

雖然如今自己還控制的住他,但有個疑問也縈繞在殷莊心頭。

這上將軍當真是如此慧眼識珠?怎麼他挑的副手一個個都是些反骨仔!

……………

看着緩緩升起的朝陽,秦樹谷揉了揉眼睛,這已經是第九天了。

現在他渾身髒兮兮的,頭髮也打結成一塊一塊,再加上這身掉光了樹葉的樹皮馬甲,不說其他,現在是實打實的成野人了。

“吼~吼~~”

遠處一聲野獸的咆哮讓秦樹谷停下腳步,他慢慢伏下身子靜聽,不止有野獸的咆哮,還有兵器碰撞和人族怒吼的聲音。

“一羣獵戶在圍捕猛獸?”

雖然秦樹谷不想靠近但這是近十天第一次聽到人聲。

“再壞也壞不過再走九天吧。”將無相散器變爲一柄弓便躬着腰輕手輕腳的跟上了。

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高地,秦樹谷匍匐於深草裡看着下方的戰鬥。

一個士境體階,一個士境悟階,六個兵境大圓滿,圍困的妖獸是一頭棕毛大熊,這大熊的肉體強度至少也到達了士境大圓滿,一羣人在那打了半天,把自己累的夠嗆大熊反倒越戰越勇。

“每一個修爲境界之間如隔天塹,也幸好只是肉體強度高的妖獸,要真是境界圓滿的修士這羣人估計要死傷大半。”

看着下方的戰鬥秦樹谷不禁皺眉,自己又應該以一種什麼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才足夠自然呢?

而經過深思熟慮後秦樹谷發現,一個裸男,不論以哪種形式出現顯然都不會自然。

“這不是還有個樹桶馬甲套着嘛。”

“怎麼感覺更變態了。”

正在秦樹谷爲難的時候,那大熊一巴掌扇在那個領頭的士境悟階修士身上,他的帷帽被扇掉,露出的面龐竟然是個女子,而她身上的甲冑也被打掉一部分,春光乍泄。

看到這裡的秦樹谷突然興奮起來,只見他兩眼放光擡手一拍,“對啊,等到那大熊大力一拍我就裝作救人,湊上它的熊掌,借力被拍到遠處,到時候就說衣服被大熊拍壞了,躲在草裡向他們借套衣物。”

想到就做,將弓變回劍躬起身子在一旁蓄力。

這個大熊也是非常給力,沒有讓秦樹谷等多久就一巴掌朝一個兵境大圓滿修士呼去。

“呔!畜牲膽敢傷人!”

秦樹谷大喝一聲騰飛而起一頭就撞上了大熊的熊掌,當然接觸面是用劍擋着的。而他也如願以償的被扇飛二十多米開外。

圍獵的衆人都懵了,剛纔好像有個大黑耗子飛過去了,直到大熊咆哮一聲才讓他們回過神來。

“小弟,你沒事吧。”領頭女子向一旁皺眉問道。

那死裡逃生的兵境修士則退後幾步,“沒……沒事……”剛纔若是實打實的捱了那一掌,憑自己兵境的實力也只能完蛋了。

“還有那個朋友,你怎麼樣了。”領頭女子抽身問了一句,她剛纔依稀看到飛過去的應該是個人。

深草堆裡的秦樹谷癱在地上嘴角不住的抽抽,這熊玩意兒手勁真大差點就背過氣了。

“無…無礙。”秦樹谷咬咬牙回到,手裡已經準備好以最強劍陣賴誅殺那頭大熊。

鋪墊已經做好,接下來得是展現實力的時候了,畢竟來說,只有面對強者,人們纔不會問這問那。

“劍陣!”

一聲爆喝響徹深林,幾個圍獵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就連棕毛大熊也注意到了這邊。

而在萬衆矚目之下,一柄琉璃利劍頃刻間化爲千柄,衝出草叢,飛舞呼嘯着朝大熊攻去,圍獵者哪見過這種陣仗當即後退,而那大熊也感受到了極大危機,一扭頭居然想跑。

不過它顯然比劍陣慢太多了,眨眼之間便被困於劍陣之內。

十息過後,劍陣歸一。慢悠悠的飛回了秦樹谷的草堆裡。

留下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大熊屍體。

一旁的圍獵者人都看懵了,自己打了近兩個時辰的烈尾熊眼看拿不下來了,那人居然十息就搞定了。

“前…前輩,多謝前輩出手相助。”領頭女子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中的震撼,朝着秦樹谷所在的草堆拱手道。

她身後的一羣人也都有樣學樣的拱手。

“無礙,我也只是路過,見爾等處境艱難便動了惻隱之心。”

秦樹谷裝模作樣一番後話鋒一轉,“但是剛纔接那一熊掌人雖無礙,可憐這一身衣物卻毀了我又無多帶,朋友可否贈予一件,感激不盡。”

聽到高人有所求還只是件衣物,領頭女子旁邊那位士境男修士當即拿出了一件嶄新的勁裝,拱手道:“前輩,我這裡有衣物,剛買的從未穿過。”

“哈哈,那就有勞朋友了。”

士境男修士當即便把衣物扔了過去,不一會兒便見到草叢裡出了一個俊朗少年,不過他披頭散髮,臉也有些髒兮兮的。

走到近前,看到眼前衆人有些疑惑但沒有問,秦樹谷便先一步答道:“我本是遊歷雲川,確實是有些不修邊幅了。”

此話一出衆人當即一副瞭然模樣,領頭女子拱手道:“前輩救我小弟,又幫我等大忙,大恩無以爲報,只求前輩隨我等回鎮好讓我們有所答謝。”

終於可以瞭解此地情況了,說不定還能搞到詳細地圖,秦樹谷內心歡喜但表面還是一臉淡然,“我遊歷至此,行程未滿,恐不得出山啊。”

見秦樹谷不爲所動領頭女子立馬左右使了個眼色,圍獵衆人當即躬身一揖,“還請前輩同往。”

“前輩,您就不要推辭了否則我等良心難安吶。”

看着誠摯的衆人秦樹谷內心狂喜,但嘴上還是輕嘆一聲,“你們這又是何必呢,不過也難得你們一片心意,那我也只得勉爲其難了。”

定下事情後領頭女子好像想起了什麼,“前輩,這頭烈尾熊您有什麼需要的嗎?您先選吧。”

“啊?我不需要那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