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天宗大冊(三)

無聲無息之間,一道漆黑的利刃就出現在了秦樹谷脖頸之處,只要他稍微有所動作,這道漆黑利刃隨時都會斬下。

可這刀架脖子上的危機卻並沒有讓秦樹谷有半點不適,他秦樹谷雖然在那種大宴會上是慫包了些,但這種事情他卻絲毫不慌,只見他依然悠閒的邊吃邊喝:“辛遊兄弟,我想你是知道你這一刀下去的後果的,況且……你確定你能傷我分毫?”

那籠罩桓靈城的無形大陣,可以絕對保證手持城主令牌和副令牌的人。而這座力量僅次於秦流沙的天帝級大陣足以在辛游出手的瞬間將其擊斃,不管刀刃離的有多近都無濟於事。

辛遊沒有回答,他只是莫名的有些想笑,越來越想,終於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愈發大聲,響徹雲霄。

瀑布下回蕩着辛遊張狂非常的笑聲,這笑聲中夾雜的無比的憤怒,懊惱以及更多的……無奈。

重呼一口氣,辛遊終於收聲,他緩緩的轉過身來,看向秦樹谷的眼神已經變的黯淡。

確實,他除了順從,無能爲力。

看着脖子上的漆黑刀刃消散,秦樹谷打了個呵欠:“恭喜辛遊兄弟突破了自我,那我們就先走着。”

“等等,我離開後小芸遇到危險怎麼辦?”

秦樹谷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辛遊:“危險?什麼危險,對小芸最大的危險不就在你身邊麼?”

清剛山脈

一艘偵查艇正在雲霧之中往西北方向疾馳,秦樹谷靠坐在窗邊的矮桌上,津津有味的吃着重新拿出來酒菜。

“爲了和你一同去,我可是飯都沒吃就出來了。”秦樹谷自顧自的聊着:“我看你應該也沒有吃飯吧,別客氣啊,酒菜我這兒還是挺多的。”

一旁的辛遊雙目緊閉,自然沒有理會。

“我說辛遊兄弟啊,我現在其實十分能夠理解你的心情,被這麼強拉過來肯定不好受,首先,我還是要爲我魯莽的行事向你道歉。”

秦樹谷有模有樣的朝辛遊拱了拱手,又道:“其實我父親以前給我說過,要讓一個人如你心意,要麼找到他的渴求,二人共贏,要麼找到他的恐懼,迫使合作,後者簡單粗暴,而前者則更加高明。”

看着嘴角跳動的辛遊秦樹谷又喝了一口酒,咂吧咂吧嘴道:“嘿嘿,父親平時可是從不允許我飲酒的,還好我偷偷藏了些……但是你也看到了,比起辛辛苦苦的好言相勸,陳清利害,我還是更喜歡乾淨利落的威逼,用時短,見效快,可謂是誰用誰知道……”

“錯!”

一聲輕喝打斷了秦樹谷的話。

“錯?”秦樹谷看着終於開口的辛遊不禁發笑:“若真是錯,你爲何會在這裡呢?”

辛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若真是對,你爲何會讓我在這裡呢?”

說完辛遊終於睜開雙眼,他直直的盯着秦樹谷疑惑的面龐,眼中的嘲諷之色毫不掩飾:“如此盛大的大冊,本是歡快之遊,你卻找不到一知心朋友相伴,到頭來還要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你不覺得可悲?”

嗡~

此話一出,秦樹谷突然間的,毫無預兆的覺得腦袋瞬間麻了半邊,裡面嗡嗡作響。

眼見秦樹谷無言以對,辛遊繼續緊追:“可憐上將軍如此大胸懷大慈悲之人,竟也得了你這麼個屠夫?”

“你……你說我是屠夫?”

秦樹谷努力回過神來,滿臉不可置信與惱火,他無法理解爲什麼自己這麼正直且善良的人竟會被人誣陷成屠夫,:“你這個淺薄的叛徒明白什麼!你可知我救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我而重返家園?”

眼見秦樹谷惱羞成怒辛遊卻不甘示弱,反倒氣勢更甚:“那你又濫殺了多少無辜?殘害了多少生靈?那些跟在妖兵後面的尋常妖衆,十之八九都是在他們那極度貧瘠險惡的家園裡,餓的半死出來找活路,在他們短暫的生命中大多數甚至從來沒見到過人,跟在妖軍只是想要拾荒而已。”

“而你做了什麼?你殺光了他們,不論婦孺,一個沒留!這難道不是濫殺?他們難道不是生靈?還有小芸……你明明知道她是無辜的。”

辛遊怒目圓睜,咄咄逼人。

……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預料中歇斯底里的狡辯並沒有發生,反之,秦樹谷的面色竟然重新恢復了溫和,甚至還緩緩露出了笑容。

“你這話說的……和父親說的很像啊。”一時間秦樹谷像是想起了什麼:“這便是父親能留下你的原因?或是之一?”

另一邊,秦樹谷這突如其來的思索整的辛遊也是一愣,他心裡不禁想到,就眼前這麼個玩意兒……莫不是還會自我反省?

看着秦樹谷在自己面前搖頭晃腦的思考,一時間,愣住的辛遊甚至都有些考慮是否應該緩和一下和秦樹谷的關係了,畢竟有上將軍那份恩情在。

然而秦樹谷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讓他覺得自己還真是個自作多情的傻子。

只見秦樹谷猶豫着張開嘴,低聲道:

“可在父親的那些觀念中,我唯獨無法認同這點!”

…………

西域邊陲,焚妖崖。

這裡雖然之前被陣法深耕了一番,但在增派的大批駐軍的幫助下,居民還是很快就搭建起了一個村鎮的雛形,一間間房屋被修建起來,大批民房,以及軍營,府衙,應有盡有。

此時正值晌午,一片片民房中炊煙裊裊,街道上相比以往雖然要冷清不少,但稀稀疏疏的也有行人。

從外面看起來,此處雖正值百廢待興,但在桓靈城強力的支持下也有着蓬勃的活力。

按常理來說,這麼一處被西域重點關照的地方,特別是還沒任何可觀資源的地方。往後的日子可能便只剩下無聊的種田了。

因爲按常理來說,妖族是絕對不會對這種地方有想法的,沒錢沒糧,還重兵把守,之前那一次也不過是祭祀的任務,真要說起來的話沒哪個妖族的王會腦抽來攻打這裡。

可這裡是西域。

在西域這片惡土上,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常理的話,那唯一的常理便是沒有常理!

山林之中,

一雙猩紅的眼睛緩緩睜開,他暴虐的注視着遠處的村鎮,長舌不自覺的舔舐着眼瞼。

而在他身後,一支支渾身燃燒着血色火焰的軍隊也逐漸顯現,他們的規模是如此的龐大,高大的身形竟擠滿了數片山峰,他們的氣勢是如此的駭人,即使是妖族之王也無法完全隱蔽其煞人氣息。

這絕不可能只是某一個妖族之王的軍隊!

而此時,焚妖崖反倒像是毫不知情,街上的行人仍然談笑風生,民房的炊煙更是不減反增,他們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不知不覺。

但如果妖族能夠近距離觀察,可能就會發現一個問題。

這個焚妖崖,爲什麼就連燒火做飯的老百姓都是將境修爲呢?

…………

經過近五個時辰的趕路,秦樹谷和辛遊終於在天黑時分趕到了傾天宗,此時第一天的測試也已經進入了尾聲,除了最後一門名叫軍士長選拔的試煉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着,其他各大試煉場早已相繼安靜。

秦樹谷雖然趕了一天的路,略感疲憊,但一聽說還有一個試煉在進行他還是立馬來了興致。當即就扯着極不情願的辛游來到了軍士長選拔的試煉場。

因爲每一座山峰上都有着十到二十座不等的試煉場,參賽者一般會被平均分配,所以眼前的每個試煉場顯得並不是太過擁擠。

軍士長是一種非軍官軍銜,有了這個軍銜在軍隊裡便不用從最底層做起,可以憑藉試煉的排名在軍隊中謀一份好點的差事,最高可至百夫長。而且其需要的實力並不高,將境以下都能參加,所以在西域軍士長可以說是有爲青年必需經歷的一個階段。

“麻煩讓讓,讓一讓…麻煩了…”

秦樹谷領着辛遊一路來到最近的一處試煉場的觀衆席,又在靠後的地方找了兩個清淨的位置坐下。

這整個試煉場表現的極其寬廣,近兩萬人置身其中還能有一半的空缺。下方的一百二十個試煉臺也是寬闊非常,武者在上面盡情閃轉騰挪也不用擔心場地不夠。

此時下方場中的百來個大型試煉臺盡皆滿席,武者之間流光飛舞,電閃雷鳴,觀衆席也熱情高漲呼喊的浪潮一浪強過一浪,整個試煉場呼嘯震天,好不熱鬧。

秦樹谷倒還好,沒有被這磅礴的場面震懾太過,畢竟桓靈城什麼都不缺,特別是人,一些大型集會時,中原的商隊會源源不斷的趕來收購桓靈城豐富的礦產,那人數可以說是相當可觀了。

而一旁的辛遊就激動多了,雖然有個秦樹谷在一旁煞盡風景,但他作爲一個自幼在村裡長大的鄉下青年,從小見到的修士加起來也沒這的百分之一多啊,又如何能夠身處此等環境而不心潮澎湃呢!

秦樹谷斜眼瞟了瞟激動的滿臉通紅的辛遊,微微笑了笑:“辛遊兄弟,真沒想到你作爲人族的叛逆,見到此等場面竟也會如此激動。”

面對秦樹谷的嘲諷,辛遊不屑一顧:“我並沒有背叛任何人,我只是不願意傷害那些無辜的生命而已……算了,跟你這種屠夫怎麼能夠說的通呢。”

一聽到屠夫兩個字,秦樹谷臉色不自覺的變了變:“你總會爲你的淺薄付出代價的。”

“你也總會爲你的無情和傲慢付出代價的。”辛遊毫不客氣的迴應。

秦樹谷這次沒有回話,只是依舊斜視着辛遊,辛遊則全當沒看見,自顧自的看着試煉臺,二人之間的氣氛再度嚴肅起來。

下方的試煉還在繼續着,而在如此熱火朝天的人羣中,他們倆的嚴肅固然不值一提。

“……”

“嘿!那邊那個誰?你看夠了沒有!”

“說的就是你,你還看!”

突然,兩聲嬌喝打亂了二人的嚴肅,他們不約而同的朝聲音源頭看去,那是三名戴着面紗的少女,她們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那裡,兩邊兩名穿着幹練的應該是侍從,聲音也是從她倆那裡傳來,而中間那位衣着華貴的女子應該便是主人,

但是該說不說,那位主人即使裹的已經十分嚴實,但還是抵不住其身形過於婀娜。周邊的武者都是想看卻不太敢看,遮遮掩掩。

確實每到一些大集會的時候,一些不喜束縛的權貴會隱蔽於平民之中,這並不稀奇。

可奇怪就奇怪在,那兩個侍從少女呵斥的對象……好像在自己這邊,可是自己這邊除了他和辛遊並無外人吶。

“居然還裝傻。”

就在秦樹谷不解的這一會兒,那兩個侍從中偏矮的一個已經大踏步的朝這邊走來。她身後的主人似乎想拉住她但可惜出手慢了。

只見這女子氣勢洶洶的走過辛遊,穩穩的停在了秦樹谷跟前,凶神惡煞的瞪着他:“你這個登徒子,竟然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偷窺我家小姐,你可知罪?”

如果說秦樹谷剛纔是有些疑惑,那麼他現在算是徹底傻眼了,偷窺?這他孃的從何說起啊?

但從小的修養還是讓他忍住心中的不快,輕言細語的回道:“這位姑娘,此話從何說起啊?”

可誰知秦樹谷這壓下怒火的輕言細語反倒讓這個侍從惱火了,只見她鏘的一聲拔出佩劍,惡狠狠的道:“僞君子,你從來這裡不久就一直在斜眼瞟我家小姐,你當我們是瞎子嗎?一句話,你知不知罪!”

“哈哈哈!”

率先反應過來的辛遊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秦樹谷轉頭看了一眼辛遊,又看了看那個小姐所在的位置,這他孃的,居然在一條線上。

敢情自己蔑視辛遊的眼神被當做了偷窺她家小姐?

一時之間,秦樹谷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與自己爲敵。

但自己又確實找不到什麼令人信服的理由,最終只得生硬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看的並不是你家小姐,你誤會了……”

“登徒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着少女侍從便要將佩劍抵在秦樹谷脖子上。

“放肆!”

秦樹谷下意識的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喝,他雖然才士境,但因爲隨身攜帶着掩神戒指,這位將境悟階的侍從看不出他的修爲,再加上自幼無所顧忌的那股子橫勁兒,一時還真震懾住了眼前的少女。

可是他面對的這侍從終究是將境強者,很快就反應過來並順手將劍抵上了秦樹谷的脖子。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遍被人用刀劍抵着脖子了。

秦樹谷的臉色就像變戲法似的一陣子青一陣子白,而在一旁辛災樂禍的辛遊臉都要被笑爛了。

“旁邊的你也別笑,能和這種人混在一起,你覺得自己還很清白嗎?”

辛遊當然並不理會少女侍從的挑釁,他只是邊笑邊說道:“這位姑娘,我和他其實不僅不是朋友,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仇人?”

“千真萬確!”辛遊一臉譏笑的看着秦樹谷:“但是話說回來,雖然我非常希望你能一劍結果他這罪惡的一生,但是…爲了姑娘你和你所效忠的家族着想,我勸你還是不要下手,否則不管他有沒有事,你們都必然會攤上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