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容顏,搭建了一場即將開啓的夢?夢裡,少年清俊的眉眼,勝過滄海之外最爲纏綿的山水。猶記得,她與他相識的那天,Celine Dion始終不知疲倦地唱:
A New Day Has Come(真愛來臨)……
*=*=*=*=*=*=*
久居西安的人都知道,十月豔陽天,正是“秋老虎”在城裡四處橫行的時候。在這樣的早秋時節,若是選在白天出行,總免不了要頂着明豔灼人的陽光,忍受那堪比夏季的燥熱。只有在星光未褪的清晨,或是月上梢頭的夜晚,才能感覺到秋意乍臨的清涼與爽朗。
可不知怎的,今年中秋節剛過,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就將這座古城淋了個透溼。一夜之間,整個西安城都涼到了骨子裡,就連原本熱情洋溢的A大,也隨之冷卻下來。
一陣冷風兜頭兜臉地吹過,夏悠剛從大學生活動中心走出來,立刻就瑟縮着打了個噴嚏。她裹緊身上的淺咖色格子風衣,蹙着眉頭向走在旁邊的陸辰抱怨:“這才九月末,怎麼就下了這麼一場透心涼的大雨!難道龍宮三太子突然想不開,又轉世投胎到西安來了?”
陸辰抿着脣角笑了笑,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聽到她又悄聲嘀咕了一句:“這麼冷的天氣,那些傢伙居然還雷打不動地派我去收什麼社團管理費,同情心都被雨沖走了嗎?”
他轉頭瞧了夏悠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都自告奮勇來給你當護花使者了,你還不知足啊?”
“學長,我知道你看不過去他們總欺負我,所以才陪我一起挨凍受累。還是你……”夏悠突然發覺自己竟然想說“還是你對我好”這樣肉麻的話,於是立刻改口道,“你是個好人。”
陸辰忍俊不禁:“真是小姑娘,什麼好人壞人、欺負不欺負的。新人多幹活,這是社團聯合會歷來的規矩。”
所謂社團聯合會,其實是A大團委建立的社團管理委員會。夏悠雖然只是個大一新生,卻已是校團委實踐部的部員。九月中旬時,社聯例行招新,團委書記一時熱心氾濫,便將她推薦了過來。從那時起,夏悠就開始了團委社聯兩邊跑的苦難生活。
此刻,新人夏悠突然從陸辰學長嘴裡聽說了“新人多幹活”規矩,不僅不覺得驚訝,反而滿心好奇地轉頭打量起身邊這個英俊的男生。
夏悠歪着腦袋思考了好半天,最後還是問了個再蠢不過的問題:“學長,你這個社聯副會長的位置,也是一步一步熬出來的嗎?你是不是吃過很多虧,捱過很多欺負?”
“當然,這世上沒有不經歷痛苦就能成長的好事,懂嗎?”對於夏悠這樣的後生晚輩,陸辰向來是點到爲止,從來沒有興趣倚老賣老。於是,他不着痕跡地將話題扯回社聯工作上,“對了夏悠,這學期的管理費還有哪個社團沒交?”
夏悠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陸辰的臉上,卻半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彷彿在認真思考着什麼。
陸辰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答案,心裡不禁有些納悶。這個小姑娘跟他聊天的時候怎麼動不動就走神?以前他也沒覺得自己講話有這麼無聊啊。
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陸辰喚她的名字:“夏悠?”
溫和的聲線將夏悠從神遊中裡喚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一直盯着陸辰的側臉發呆!面上閃過一瞬間的赧然,夏悠趕忙別過頭去,應聲答道:“唔,好像只剩輪滑社了。”
陸辰心中瞭然,但還是明知故問:“他們是不是爲難你了?”
“說起這個我就一肚子氣啊!”夏悠前陣子沒少被輪滑社的人戲弄,今天可算是找到學長給自己撐腰了,於是忙不迭地控訴了一番,“輪滑社那幫流氓,仗着自己穿輪滑鞋跑得快,這幾天看到我就躲!我就不明白了,我又不是城管,他們躲什麼躲啊……”
“你要是也穿着輪滑鞋,還怕逮不住他們?”
夏悠想都沒想,立刻咬牙切齒地否決:“我纔不要和流氓爲伍!輪滑什麼的,我看我還是繞道走吧。”
“我開玩笑的,別當真。”陸辰有些尷尬地解釋了一句,隨即又緩聲安慰她道,“放心吧,這次我陪你過去,不會有問題的。”
“下午開例會的時候部長說,今天要是我再收不齊社團管理費,明天她就提着菜刀追殺我!陸辰學長,你可一定得救救我。”夏悠撅着嘴巴,雖是一副哀哀怨怨的可憐模樣,倒也不失俏皮可愛。她略一思索,又信誓旦旦地說,“我會報答你的!請你吃提拉米蘇,或者曲奇,或者甜筒什麼的……”
陸辰餘光瞥了夏悠一眼,心中暗想——這小丫頭再怎麼滿腦子只有甜食?當然,他也知道,指望夏悠說出“以身相許”這種話,簡直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笑了笑,沒提報恩的事兒,只是順着剛纔關於輪滑社的話題,不急不緩地說道:“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開始活動了。剛好今天是星期四,運氣不錯的話,說不定能碰到輪滑社的老大。”
聽聞這話,夏悠不禁有些好奇,轉頭打量着身邊的男生,隨口就問了一句:“學長跟輪滑社的人熟悉嘛?”
這一問不要緊,只見素來鎮定的陸辰驀地神色一僵,剛剛還微微上揚的脣角也隨之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麼一來,不用陸辰多說,夏悠心裡也明白了——他和輪滑社之間一定有什麼貓膩,而且很有可能是不可告人、不願提及但又不能輕易釋懷的那種。
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夏悠心裡隱隱有點擔心,怕無意中衝撞惹惱了他。不過陸辰到底是實力派的學生幹部,就連情緒調整的能力也不容小覷。
只不過短暫的一瞬間,他又換回了那副溫和淡定的招牌笑容,語聲和緩地說:“走吧,去D樓。”
此時已近傍晚七點鐘,暖色燈光漸次亮起,灑落在柏油馬路上,泛起柔和的色澤。許是因爲驟雨初歇的緣故,從活動中心到D樓的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來往。空氣裡有着雨水的清新氣息,路面稍有泥濘,但並不礙足。
可即便是在這樣清冽寧和的氛圍裡,夏悠還是走得有些急躁。
很多時候,夏悠都對A大新校區的佔地面積充滿怨念。比如說,每一個清晨,她爲了趕去D樓上早課,總要從宿舍樓一路拔足狂奔。又比如此刻,她急着去輪滑社討債,可這段路就彷彿怎麼也走不完。
她和陸辰並肩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纔剛剛看到D座教學樓的影子。
直到這時,夏悠才終於覺出不對勁來:“學長,輪滑社是在南操場活動啊,我們來D樓做什麼?”
“昨晚才下過雨,南操場的地面還沒有幹,這種時候他們都會去D樓。”陸辰耐心的解釋道,“那邊有塊不錯的場地,白天是停自行車用的,到了晚上空下來,就被他們佔去練輪滑了。”
爲什麼不能在潮溼的場地輪滑?夏悠心下好奇,想跟陸辰請教一二,卻又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再惹得他不愉快。思前想後,終究還是作罷,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便沒再多問。
*=*=*=*=*=*=*
走過下一個路口,就到了D樓。
青色石板鋪就的空地上,規規整整地擺着四排熒光色的樁。動感十足的搖滾樂將這片場地渲染成熱情洋溢的色彩,幾個穿着輪滑鞋的男生自顧自地在樁上練習動作,隨着音樂的節奏旋轉跳躍,混然忘我。場地旁邊的長凳上坐着三三兩兩的女生,她們一邊閒聊,一邊俯着身子換輪滑鞋,偶爾擡起頭望向夏悠這邊,禮貌地擠出一絲笑意。
夏悠一眼就看到了之前遛着她滿操場跑的混蛋男生,只見他從場地的另外一邊滑過來,在她面前剎車的同時笑道:“你這小姑娘怎麼又來啦!上次還沒玩夠是麼?”
不等夏悠說什麼,站在一旁的陸辰就率先開口道:“楚千銘,你這欺負女生的本事跟誰學的,要不也傳授我兩招?”
“師兄,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盡知道幫着你們社聯的小學妹鎮壓同門師弟。”楚千銘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顯然與自家師兄關係不賴,“嘿嘿,我也就是逗逗她,沒真爲難她。”
夏悠嘟着嘴巴站在一邊,聽了這話心裡簡直一百個不高興。逗逗她?這叫什麼話!她雖然不及陸辰那樣位高權重,但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學生幹部,怎的就爲了區區幾百塊錢,被人這樣拿來消遣?
陸辰似乎也覺察到夏悠的不悅,擰着眉頭數落了楚千銘幾句:“師父才畢業幾個月,你就出息成這樣,遛着夏悠滿操場跑,我這個當師兄的要是再不管管你,以後你還不把房頂掀了?”
楚千銘雖然一直和陸辰關係不錯,但師兄到底是師兄,長輩有序,他也不敢在陸辰面前太過放肆。於是,他認慫地低下頭,像個做了錯事正在挨訓的小孩子一樣,乖乖巧巧地向自家師兄保證:“我以後再不胡鬧了。”
陸辰當然知道這小子只是隨口應付他,便也沒有當真。
他沉默了片刻,又把話題又扯回到正事上:“這學期還是左彤管賬吧?你去那邊跟她說一聲,現在就把管理費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