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好眠

蘇伊洋的脾氣很大、骨頭很硬,常常跟分局長拍桌子,誰的帳都不買,偏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公阿嬤,所以不管他怎麼火爆、怎麼難搞,最後還是乖乖地「和番」了。

剛和一夥窮兇極惡的毒販巷戰結束,蘇伊洋直接趕往和於瑞美見面的餐廳,想起阿公阿嬤說,女方姨婆要求婚前至少約會三次,他就很想大笑三聲。

他是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像其他大家族的孩子一樣相親、結婚、生子,而且蘇家還有一條別家沒有的規矩,就是結婚後要一心一意、不能出軌,否則會被逐出蘇家大門。

蘇伊洋也沒有想出軌,因爲他很懶,應付一個女人已經夠累了,可沒心情和精力去應付第二個,再想得開一點,總是要結婚的,與其自己浪費時間去追、去交往,不如接受家裡安排好的,起碼對象是阿公阿嬤和家族喜歡的。

蘇伊洋不斷這樣爲自己做心裡輔導和開解,當他趕到餐廳的時候,怨念已經沒那麼重了。

停好了車子,蘇伊洋看看腕上的表,發現他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拿出手機確定了大堂哥幫阿公轉告的,和於瑞美約的位置,他大步繞過大門走向餐廳的落地窗,想看看那個女人還在不在。

以他的經驗,絕不會有女人會等待男人遲到一小時的。

蘇伊洋的篤定,在看到垂着頭坐在第三個窗子內的女人時消散了。

這個女人的脖子也不知道會不會痛,爲什麼沒人的時候也是低着頭呢?那頭讓他印象深刻烏黑如緞面的頭髮散開遮住了她的臉,她端正地坐着,偏偏要低着頭以頭頂對人。

「嘖嘖,不是真有什麼缺陷吧?」蘇伊洋猜測,想起蘇伊航的缺陷猜測論,「真想扁那幾個小子一頓!」在知道他倒黴地被選中後,他們每天發簡訊騷擾他、嘲笑他。

坐在餐廳裡的於瑞美微微動了動身體,仰起了頭看了一眼餐廳大門的方向後,又垂下了頭。

蘇伊洋雙目發直地盯着於瑞美,雖然她的頭髮又再次遮住了臉龐,不過那一秒已經足以讓他看清她的側臉。

蘇伊洋發誓他不是外貌協會的,一向也比較喜歡身材火辣、性格外向的女人,但是這個羞澀膽怯,讓他覺得像個怪物的女人,竟然有一張美得讓他幾乎窒息的臉龐。

如凝脂般潔白圓潤的臉頰、若秋水的墨瞳、豐潤小巧的紅脣,特別是她散發出的膽怯、稚嫩氣質,讓他想起了蘇家上下最疼愛的妹妹蘇伊元,這個女人一定也像元元一樣,是被捧在手心中寵大的。

蘇伊洋轉身向餐廳大門走去,這個女人不管怎麼漂亮,都是破壞他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他不是膚淺的男人,纔不會被她迷倒,想要嫁給他就做好心理準備吧!他纔不會像沒出息的大堂哥、二堂哥、妹婿那樣心甘情願地做老婆奴!

餐廳的門被推開,流動的空氣吹響了餐廳門口的風鈴,叮叮咚咚清脆的聲音引得於瑞美擡頭看過去,蘇伊洋穿着休閒褲和夾克,頭髮亂糟糟的,很不爽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有些兇惡。

於瑞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小巧的貝齒咬住了下脣,她很緊張、很害怕。

蘇伊洋來到她面前,用鼻孔哼了一聲,「於瑞美是吧?我是蘇伊洋!」

於瑞美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駭到,她的視線膽怯慌亂地掃過蘇伊洋夾克袖子上,大片明顯的血跡,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蘇伊洋剛想坐下,做員警的訓練有素,讓他及時出手接住了於瑞美倒過來軟綿綿的身體。

「ShiT!」蘇伊洋抱住臉色慘白、暈過去的於瑞美,她的問題可能不是長相而是有什麼怪病吧?他感覺手掌間的觸感怪怪的,一手托住於瑞美的身體,抽出大掌一看,竟然是血!

「這個女人不是流產了吧?」他曾在辦案時見到女毒販因爲受刺激而當街流產。

蘇伊洋抱着於瑞美大步衝出了餐廳,他明白,如果於瑞美和他第一次所謂的約會出了什麼問題,他這輩子都別想得到阿公阿嬤的原諒了。

他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這個於瑞美就是個大麻煩!

開車將於瑞美載到距離餐廳不遠的元盛醫院,蘇伊洋將於瑞美送進了急診室,在布簾外焦急地等待,矛盾着要不要通知阿公阿嬤和於瑞美的姨婆時,急診室的醫生拉開了布簾。

「醫生,於瑞美怎麼樣了?」蘇伊洋的大掌抓住醫生追問,如果不是他常送嫌疑人過來急救包紮而跟急救醫生相熟,急救醫生一定會被他兇惡的表情嚇到報警。

「於小姐沒事。」急救醫生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蘇伊洋耐着性子聽完,一長串的交代就兩個意思,一是於瑞美月事來了體寒體虛、二是於瑞美身體底子太差,所以纔會在驚嚇、緊張或者興奮時暈過去。

打發了羅嗦的醫生,蘇伊洋超級沒耐性地走到病牀邊坐下,抱着手臂盯着於瑞美的臉龐。

他可沒白目到認爲於瑞美是看到他興奮地暈過去!

難道阿公阿嬤和堂弟們說的是對的?他長相兇惡、面目可憎?竟然讓她受驚過度,暈了過去?

「先生,我們已經爲於小姐用了衛生棉,接着要推她去留觀病房打點滴,建議您可以去幫於小姐買新的裙子和衛生棉,她的裙子上沾到了經血。」護士小姐甜美的笑容差點因爲蘇伊洋的瞪視而僵掉,她趕忙推着於瑞美的病牀往留觀病房走去。

「ShiT!ShiT!ShiT!」不管罵多少次都不解氣,蘇伊洋像只困獸,壓抑着情緒跟去了留觀病房,看護士小姐幫還在昏迷的於瑞美吊點滴,該死的!他爲什麼要去幫於瑞美買裙子和衛生棉啊?

思來想去,蘇伊洋決定給二堂哥蘇伊凡打個電話,手機剛拿出來,就有小護士阻止了他,「先生,我們這裡不能打手機!」

「該死!」蘇伊洋詛咒了一句,在護士小姐委屈的目光中走出了醫院大樓,長吐了一口悶氣,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坐下,撥通了蘇伊凡的手機。

「伊洋,我馬上要開會,只能給你五分鐘時間。」蘇伊凡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傳出。

「我找你老婆,如果她沒在你身邊,讓她給我打過來。」蘇伊洋的濃眉皺成了毛毛蟲,一雙長腿舒展開,整個人像是休息的獅子一樣癱在長椅上,雖放鬆但壓迫感並沒有減少。

「你找我老婆幹什麼?」蘇家人都知道蘇伊洋對女人超沒耐心、超沒好感,他常常嫌嫁入蘇家的兩個女人太聒噪、太白目,大家還以爲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忍受的女人就是妹妹元元呢。

「少廢話,快點!」蘇伊洋沒打算跟蘇伊凡多說而受他嘲笑。

趴在辦公桌上偷聽的夏星雲早就按捺不住了,搶過手機跟蘇伊洋說話,蘇家人都知道今天是蘇伊洋和小美第一次約會,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結果呢!

「喂,你找我幹什麼?」

蘇伊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然後說出了他的要求,「如果家裡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包括你的老公,看我以後怎麼對付你!」結束通話前,蘇伊洋惡狠狠地撂出威脅。

「老公,你弟弟威脅我說要打我!」夏星雲向蘇伊凡告狀的撒嬌聲,透過手機聽筒傳進蘇伊洋的耳朵,他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狠狠地深呼吸,將淤積在肚子裡的惡氣呼出來。

進大樓前想起醫生、護士看向他的奇怪眼神,他將沾上了血跡的外套脫掉,塞進垃圾箱裡,大步走回醫院大樓。

留觀病房裡有六張病牀,於瑞美的病牀在最角落的地方,她側躺蜷縮在病牀上,蓋着醫院的被子,背部微微地**着,見狀,蘇伊洋所有的怒氣都奇異地消失了。

蘇伊洋性格粗魯與暴躁,圍繞在他身邊的都是強勢性感的大女人,像妹妹蘇伊元那麼柔弱可愛的並不多,所以當他看到於瑞美這個小女人一個人縮在病牀上顫抖時,心倏地軟了。

他緩步走過去,在於瑞美的病牀邊站定……

於瑞美的身子蜷縮起來好小好小,近距離看發覺她顫抖得很厲害,纖細的手腕擺在牀邊,針頭插進蒼白到幾乎透明的手背上,透明的**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青色纖細的血管中。

「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蘇伊洋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溫和一些。

於瑞美的身體一僵,用力搖了搖頭,身體顫抖得更劇烈了。

蘇伊洋的眉頭皺了起來,女人果然是麻煩的生物。想到剛纔她莫名其妙的暈倒,他沒辦法放心,他抓住她的肩膀想看到她的臉龐,看看她到底哪裡不舒服。

「不要!求求你!不要看我!」於瑞美好用力地掙扎,卻還是被蘇伊洋轉過了身子,手背上的針頭因爲她的劇烈動作滾針了,手背上迅速腫起一個大包。

「ShiT!」蘇伊洋詛咒了一聲,先將針頭拔開按下護士鈴,「你在哭什麼?很痛嗎?」

於瑞美跪在病牀上,淚水濡溼了於瑞美的臉頰,髮絲黏在臉龐上,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下脣被牙齒咬得紅腫溢出鮮血,她拚命地搖着頭,眼淚隨着她的動作飛濺開來。

「你到底怎麼了?」以脾氣不好着稱的蘇伊洋儘量耐心地問。

於瑞美就是不說話,一雙兔子一樣的紅眼睛不斷有淚水溢出來,卻固執地咬着脣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對蘇伊洋來說,照顧一個愛哭的女人比追嫌疑人跑十條街都要恐怖,他別無辦法,只能伸臂將於瑞美抱進懷抱裡,「想哭就哭吧,不許再咬着嘴脣!」蘇伊洋的語氣好嫌棄、好凶惡。

於瑞美掙扎了幾下,發覺無法逃脫蘇伊洋堅硬有力的手臂,只好放棄地伏在他的懷抱裡大哭,眼淚不斷地涌出來,發出小貓一樣嗚咽的聲音。

醫生和護士都過來了,在蘇伊洋兇惡的眼神中幫於瑞美把點滴紮了回去,蘇伊洋怕於瑞美再次激動起來,不得不一手抱着於瑞美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固定住她的手臂。

於瑞美不知道哭了多久,蘇伊洋超級煩心、超級鬱悶,但是懷裡女人顫抖的無助樣子讓他沒辦法推開她,她的淚水已經濡溼了他的衣服,讓他的胸膛都先溫熱後冰涼,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蘇伊洋好嫌棄。

「老三,你是不是欺負小美了?」夏星雲衝進了留觀室,也不管她的大嗓門是不是會打擾到其他病人。

蘇伊洋像是看到救星一樣轉頭,不只看到了夏星雲,還看到了被老公扶着隨後走進留觀室的蘇伊元,在後面是夏星雲的老公蘇伊凡,三根黑線劃上了蘇伊洋的額頭,他的雙眼中射出危險的光芒,「夏星雲,我不是告訴你不可以告訴別人!」

「我又沒答應你!」夏星雲理直氣壯地回嗆,衝過去將蘇伊洋推開,擔心地扶着看起來好纖細、好脆弱的於瑞美,「小美,你怎麼了?是不是老三打你?」

「我……」雖然眼淚還在流,於瑞美內疚地看了蘇伊洋一眼,被他的表情嚇到,連忙趕快垂下頭去,眼淚流得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