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了幾日,卻不想半夜時竟下起淅瀝小雨來,雨中夾雜着凌厲的寒風,冬日的寒冷已是漸漸逼近。
“外面下雨了?”被雨滴的聲音吵醒,雲千夢右手撐着身子從牀上坐起來,淺聲問着歇在外間的慕春迎夏。
“王妃可是嫌吵?”慕春披了件素色的小薄襖,手上端着燭臺快步掀簾走了進來。
只見她將燭臺輕聲擱在桌上,繼而爲雲千夢倒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這才走到牀邊,將茶盞放在雲千夢的手中。隨後拿過牀尾放着的蜜合色小襖爲雲千夢披在肩頭。
雲千夢輕抿了一口熱水,滋潤了下有些乾燥的嗓子,隨即開口問道:“外面雨勢可大?”
“雨勢一般,只是相較於剛開始的時候,倒是大了些許,看來這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夜裡寒氣重,此時又下了雨,王妃還是躺好吧,免得着了風寒。”慕春爲雲千夢將肩頭的小襖拉攏了些,免得寒氣進入雲千夢的體內。
這別院比不得在王府內,一切吃喝用度皆是早已備好的。出門在外,加上如今又是逃難中,服侍中有些疏忽是在所難免的。一如這別院,氣溫漸寒卻沒有燒銀碳,因此即便是內室也顯得陰冷。若是王妃不小心着了風寒,她們可無法向王爺交待。
思及此,慕春又彎腰,動手替雲千夢掖了掖被角,免得寒風灌進被子中。
雲千夢聽着慕春的回答,心底細細地盤算了幾分,這纔開口,“這些日子在馬車上教給你們的東西,可都記牢了?”
見雲千夢考問自己是否長了記性,又想起王妃這些日子即便是身心疲憊,卻依舊堅持教會自己與迎夏如何開槍,慕春立即恭敬地點了點頭,低聲回道:“王妃放心,奴婢與迎夏皆已記牢了,絕不會辜負王妃的一番苦心。”
看着慕春認真的表情與如花般嬌美的臉蛋,雲千夢淡淡地點了點頭,神色卻在一瞬間嚴肅起來,低沉吩咐道:“既如此,接下來幾日,你與迎夏便坐到元德太妃的馬車內。那火槍只要不遇水,威力自是不可小看。但切記,萬萬不可讓火槍與火藥遇水。”
“王妃……”慕春萬萬沒有想到,王妃這些日子悉心教她們火槍,竟是讓她們保護元德太妃。一時間,慕春心頭萬分不願意,臉上眼中皆是浮現出震驚詫異之色,顯然是想拒絕這個要求。
她們是雲千夢的陪嫁丫頭,與雲千夢感情自不是旁人能夠比的,如今大難當頭更應同舟共濟,由她們保護王妃。她們豈能在這個時候轉而去保護那刁鑽的元德太妃?
“王妃,奴婢不願!”此時,原本守在外面的迎夏掀簾疾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便要跪下,卻被雲千夢的眼神制止。
“放心,本妃身邊有喬影。你們二人沒有武藝傍身,跟着本妃反倒會更加危險。此事便這麼說定了,接下來的事情,本妃已經與喬影安排好,你們下去歇着吧,免得路上精神不濟。”雲千夢如此安排,卻也是有自己的緣由。
如今既然已經確定了敵人是些什麼人,她自然不能讓迎夏與慕春涉險。兩個丫頭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長得貌美如花,那些賊人看了定會產生淫念,自己萬萬是不能讓她們二人冒這個險的。
只是,此話卻不能對二人明說,免得她們不肯離開自己。
語畢,便見雲千夢緩緩躺下,不再開口。
慕春與迎夏無法,只能朝雲千夢福了福身,兩人悄聲推出外間。
第二日醒來,外面雨勢果真是越來越大,衆人草草用了些早膳便登上馬車啓程。
一路上,大雨磅礴,雨水伴隨着狂風拍打在車身上,時不時有大風颳起車簾,雨水便趁勢打了進來……
行至傍晚時分,本是應當歇在最後一座別院,卻突然聽到馬車外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蹄用力地踩在泥地裡,頓時濺起無數淤泥,卻無人在意。
“稟王妃。”馬蹄聲漸漸靜止,馬車的車窗外響起一道低沉的稟報聲。
“可是前面出了事情?”雲千夢看了眼忙碌的喬影,繼而低聲開口問道。
“回王妃,卑職方纔前去探路,卻發現老夫人的別院早已變成了一攤廢墟。”馬車外回稟的聲音低了幾分,但嚴謹的音調卻越發明顯。
聞言,雲千夢眉眼間劃過一絲凜冽之色,只轉眼間卻又變得淡然從容,雙手輕撫着腹部,淡淡地出聲問道:“可有仔細檢查過?有沒有人受傷?別院是何時變爲廢墟的?是被人搶劫一空還是被人縱火燒燬?現場可有留下線索?”
車外騎馬與馬車同行的暗衛聽到王妃這般細緻的詢問,又聽出王妃嗓音沉穩冷靜,原本焦急的心情也漸漸沉靜了下來,將自己探查到的消息一一稟報給雲千夢聽,“是被人縱火燒燬。卑職趕去時,整座別院雖已成一片廢墟,但四處卻還冒着黑煙,卑職隱約聞到有火油的味道。若非雨勢漸大,只怕這場大火併不會這麼快被撲面。幸而別院內的奴才早就跑光了,倒是沒有人受傷。只是,今日只怕不能歇在別院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雨勢又大,地上均是爛泥,走夜路實在是太過危險了。唯有別院的不遠處有一座廢棄許久的廟宇可暫時避雨歇息,還請王妃示下。”
見暗衛打聽的這般清楚,雲千夢微寒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冷笑,繼而出聲吩咐,“既如此,就按照咱們事先安排好的行動吧。那廟宇雖破,卻能夠解燃眉之急,便去那邊避雨暫且過一夜吧。”
“是,卑職這就去辦。”話音一落,馬蹄聲再次響起,漸行漸遠慢慢沒了聲響,只留雨聲。
“王妃,他們實在是太大膽了,居然敢公然縱火。”喬影放下手中的銅鏡,冷靜的雙目中折射出肅殺之氣,身上早已泛起殺氣,眉頭緊皺下的表情更是帶着憤然。
雲千夢勾脣一笑,只是嘴邊的笑容卻不見半點溫度,但見她接過喬影手上的眉筆,親自爲喬影上妝,“他們這般急不可耐,卻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免得我們再派人手打點一切。雖然出了這一點小意外,其餘的事情卻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只是,老夫人的別院卻是毀在這幫人的手中。”喬影見雲千夢親自爲自己上妝,頓時坐直身子不敢有半點晃動,一張本就俏麗的小臉更是繃得緊緊的,臉頰上隱隱浮現紅霞,倒是與往日的嚴肅認真有些判若兩人。
雲千夢眼底輕笑,薄如蝶翼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便又恢復了平靜,“都是些死物,何必在意。咱們如今在逃命的途中,保住性命,不拖王爺的後腿,這纔是最重要的。行了,真是越看越像了。”
描完最後一筆,雲千夢身子往後靠去,腰部靠在軟枕上,雙目細細地審視着喬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喬影卻是神色肅然,心中保護王妃的念頭更加堅定。
“王妃,廟宇到了。”正說着,外面傳來暗衛的提醒。
雲千夢與喬影互看一眼,兩人披上披風,將紗帽戴在頭上,這才見喬影扶着雲千夢下了馬車。
外面早有迎夏與慕春雙雙撐着傘等候,見雲千夢與喬影出了馬車,二人立即上前,遮住雲千夢頭頂的大雨,一羣人快步走進廟宇中。
而這一幕,則落在遠處坐在馬背上的年輕男子眼中,只見他眼底一片冰冷,看着那道被衆人簇擁着踏進廟宇的身影,男子握着繮繩的雙手已是緊握成拳。
“雖沒有看到那楚王妃的模樣,可她身邊那兩個小妞長得可真是水靈。今夜兄弟們可有口服了!”而與男子交好的那名大漢則睜大雙眼,緊緊盯着那幾道身姿纖細婀娜的背影,嘴角更是泛出點點口水印子,形象之猥瑣無人能及。
“這等好事,自然是讓劉大哥撥得頭彩。小弟萬不敢與劉大哥爭搶,更會爲大哥放哨。還請大哥放心享用。”年輕男子眼顯殘忍之色,嘴角勾起譏笑,渾身籠罩在陰毒氣氛之中。
那大漢聞言,立即喜形於色,心頭更是酥癢難耐,忙不迭地與男子討論起折磨女子的各種方式……
衆人踏足進入廟宇,便見裡面灰塵濛濛、四處皆是層層疊疊的蜘蛛網,原本供奉燭火的案桌上撲灑着往日的香灰,想來定是廢棄已久。
“委屈王妃了!”喬影見這廟宇內臟亂不堪,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下,頓時面現內疚慚愧之色。
“無礙,出門在外豈能那般講究。”說着,雲千夢雙目定在迎夏與慕春二人身上。
二人本想在此伺候雲千夢,卻見主子眼神中隱帶堅定神色,二人只能朝着雲千夢福了福身,隨着暗衛從後門出了廟宇。
“路途中守在馬車外的侍衛,今夜均在廟外守夜。其餘人,皆在暗處守着。”見慕春與迎夏離開,雲千夢臉上淺笑隱去,眉目間一股凌厲之色顯現,沉聲吩咐着一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