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顯然並沒有指望能從章叔胤這裡得到答案,在看到他正站在那裡不知所以的時候,突然間微微一笑說道:“說說你的冤屈吧。”
“遼王殿下,事情是這樣的……”聽到李恪主動地提及他的冤屈,章叔胤立刻滔滔不絕的講起他的遭遇。
這個章叔胤祖籍就是升州城外東順鄉人士,家裡有些祖產。雖說到了他這一代,一心苦讀詩書不善於經營,但是日子倒也過得還算殷實。誰知今夏這裡突然被洪水淹沒,雖說他們僥倖逃過洪水的肆虐,卻不幸的在洪水來臨以後,丟失了祖傳的房產地契。按理說按照慣例,只要能夠找到鄉紳作出證明,便可以在州府衙門裡得到一份重新發放的地契證明。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不知道從哪裡蹦出個名字叫做李振的傢伙,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得到了大量的東順鄉的地契,使得東順鄉有近一半的土地都落入到他的名下。
被他巧取豪奪而失去地產的衆多當地鄉紳們自然不肯罷休,於是紛紛來到升州城上訴,怎奈升州城刺史只認地契證明,根本就不停他們的陳訴,直接把這些人給轟了出去。
聽完章叔胤的敘述,李恪立即便意識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沉思了一下,問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今日應該有很多人與你同來纔對,爲何卻只有你們二人前來?”
“回稟遼王殿下,今日之所以草民夫婦能夠前來,實在是草民夫婦的幸運。那些個鄉紳們大多都已經去蘇州(江南道治府所在地)繼續申訴,草民夫婦因爲當初逃避洪水之時,行動比較倉促,以至於沒有攜帶足夠的錢糧。洪水過後,家中祖產又被人無故吞沒,爲了生計只好靠給富人家的子弟教書以及漿洗度日。此番前往蘇州申訴,草民原本也想一同前往,怎奈這裡距離蘇州千里迢迢,草民家中又無隔日之糧,只好放棄這一打算。
聽完章叔胤的解釋,李恪已經這件事的始末,多多少少有了些自己的判斷。但是這些判斷都只是聽了章叔胤一家之言後做出的,誰能保證他的陳訴就沒有任何的水分在裡面。想了想以後說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本王也不能就此聽信你一家之辭。你可敢在這兩日帶着本王到你所在的東順鄉去看看?”
“回殿下,草民願意。這東順鄉的鄉親們都是祖居於此百姓,自然都認識我們這些人,只要殿下願往草民正求之不得。”
“那好,今夜你們夫婦便在我府中住下,明日一早便帶領本王前往東順鄉一帶了解情況,如果真的如你說那樣,本王一定會替你們討回公道的。不過,如果你膽敢糊弄本王的話,可別怪本王手下無情!”說完後,李恪目光一眨也不眨的投向章叔胤。
面對李恪那如同實體一般的眼神,章叔胤一開始的時候有些不敢與之對視,但是很快的便適應了過來,坦然的面對李恪的目光,神情非常的坦然與鎮定。
看到對方如此坦然的與自己對視,李恪不由得對他所說的話又多信了幾分。一開始時的躲避,只能說明他一開始並沒有做好準備,被自己的凌厲目光所震懾,這纔會想到躲避,這不過是人的下意識。後來很快的便敢於與自己對視,就說明他的心中沒有鬼,所以纔會如此坦然的直視自己。當然對方如果是一名心思敏捷之輩,也是可以做出及時的調整的,不過看他的年齡以及舉止,李恪實在不願意相信他會是這種人。
第二日一大早,李恪便在章叔胤以及幾名親衛的陪同下,輕車簡從的趕往東順鄉。爲了便於取證,李恪此行並沒有大張旗鼓的進行,而是裝作是外地來這裡尋親之人,而章叔胤則躲在李恪的馬車之上,只負責給自己指明方向卻不露面,其他的事情都交由李恪手下的親衛去負責處理。
對外宣稱,李恪是章叔胤的一個遠方的親戚,多年來因爲兩家相距較遠,已經不經常走動。這一次是前來是途經此地,所以特此前來拜訪。在章叔胤祖居的村頭,很容易的便與當地的村民聊了起來。當地的村民很是熱情,李恪只是隨口那麼一問,對方便主動的開始介紹起章叔胤的情況,說他是個很不錯的讀書人,完全不像其他鄉紳那般架子極大,誰家有事需要他幫忙寫個書信、給孩子起個名字什麼的瑣事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拒絕。
當李恪問他能不能帶着他們去章叔胤家裡的時候,那個村民突然間嘆了口氣,然後說章叔胤如今已經不住在這裡,至於去了哪裡,又爲什麼離開。那名村民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乾脆直接轉身離開。
見此情況,李恪心中多多少少明白了些什麼。見到在這裡已經瞭解不到什麼更多的信息,也就不在這裡多做停留,而是驅車趕往另外的村子,那個村子與這裡相隔不遠,也有個情況與章叔胤情況類似的鄉紳。
和在這裡遇到的情況很類似,當李恪讓村民帶自己去那個鄉紳家中之時,村民邊找藉口離開。當李恪想拉住他問個清楚的時候,對方卻像個受驚的兔子似的,飛快的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整整一天的時間,李恪在附近的七八個村子轉了一遍,所遇到的情況都差不多。通過這次的探訪,李恪整理出一條思路,那就是這些個所謂的鄉紳,其實都是當地的一些個已經沒落的貴族,由於各種的原因已經,不復當初鼎盛時期的風光。只不過由於這些人的家中都還有一些個田產,雖然已經沒有往日的風光,卻也還是衣食無憂。由於已經沒有人在朝中做官,所以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就顯得有心無力,無法討回屬於自己的田產。
那個叫做李振的傢伙,正是因爲這些人在朝中沒有任何的勢力,所以纔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用巧取豪奪的方式,霸佔了這些人的地產。只不過他的手段巧妙,看起來他的手段都是合法的,再加上此事肯定有人在背後給他撐腰,所以纔會把事情做得如此的天衣無縫。
遼王臨時的府邸內,李恪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在桌上輕輕地叩擊: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本王正愁此次賑災之行太過平淡,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和我唱對臺戲,我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