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好像完全沒有受到邊境的戰況影響，百姓還都沉寂在年後的喜悅之中，小巷之中不時飛出的雪球和跑來跑去的孩童讓周白不禁回想起前世，離開孤兒院之後就再也沒有玩過雪了吧？
腦海中幼時的朋友都已模糊不清，就連自己都也已經隨着記憶慢慢淡化了。
撿起滾到腳邊的雪球，擡頭望去，牆角探出的小腦袋慌忙的縮回，雜亂的腳步消失在街巷深處。
“你覺得幽州城如何？”周白團起一個雪球，在手中把玩着。
“嗯？什麼意思？”看着洋溢着笑容的小販和行人，紅玉笑道“很好啊，這裡的人好像都很喜歡笑，笑容中充滿着希望。”
周白攥碎了手中的雪球，走在紅玉身前平靜的說道“那是因爲他們經歷過絕望，現在的笑容是在彌補之前的悲痛和眼淚。”周白的表情有些猙獰，好像在壓制着什麼，對面而行的路人無不心中發毛，左右避讓。
紅玉看着周白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周白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突然，紅玉愣住了，她從路人畏懼的目光中看到了周白掙扎的表情，她從未見過周白露出如此癲狂的笑容，充滿殺意充滿暴戾。
一把拉住周白，周白楞了一下，回頭看向紅玉，嘴角勾起溫和的微笑。
“你入魔了？”紅玉認真道。
周白的笑容僵在臉上。
“從天魔一戰起，你就被魔氣侵蝕了。”紅玉確認道。
周白哈哈大笑“魔氣侵蝕？我身俱浩然之氣諸邪不侵，怎麼會被魔氣侵蝕。你可感知到我身上的魔性和邪氣？”
紅玉頓時皺眉，即使此時此刻她也並未感覺到周白身上有一絲不妥。
“你究竟有何事在瞞我？”紅玉神色複雜的看向周白“如今到了幽州，你還不願告訴我嗎？”
周白沉默許久，直到紅玉眼中的期待快褪散的時候纔開口道“不久之後，你自會知曉。”
紅玉閉上眼睛，自會知曉，而非親口告知。
偌大的幽州城，兩人一日便已逛完，之後再也未說一句，好似冷戰一般。
看着回房的紅玉，周白不禁苦笑，明明只需要再堅持幾日便可，沒想到現在就已經有些抑制不住了。
佛門啊，你還不出手嗎？或者說，你已經出手了嗎？
看着還在忙碌的將軍府正殿，周白想了想，起身向那邊走去。
“周先生，還請止步。”侍衛阻攔道“先生雖是貴客，但此處若無將軍傳喚，先生不便前往。”
周白笑了笑，站在原地不動，他知道現在焦急的並不是他。
果不其然，就在侍衛還想開口的時候，就見到一個身穿異獸戰甲，眉宇間淨是殺伐之氣的中年人從殿中大步走出。
“大將軍！”侍衛連忙昂首行禮道。
夏侯點頭向侍衛示意，然後看向周白“周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夏侯三生有幸。”
周白長袖飄飄，寒風拂起長髮，一縷灰白給他氣質中平添了幾分深沉，嘴角似笑非笑，好似勝券在握，萬事皆在掌中。夏侯不禁暗自感嘆，盛名之下無虛士。
周白微微躬身，語氣不卑不亢“見過玄甲軍，夏侯大將軍。”
夏侯回頭看了眼喧譁的大殿，笑道“正廳有要事決策，不便進入。還請先生來偏殿一敘。”
...
奉上茶水，兩人便開始寒暄，都是人精故而誰也不願先切正題。
直到一股檀香從後院隱隱傳來，夏侯才面色一凝開口道“我已滅去佛門白雲禪寺，包括白雲在內全寺三百一十三人無一倖免。”平視周白雙目，夏侯淡然道“不知先生何時解決傑兒身上的邪術。”
周白嘴角含笑，擡頭看向夏侯，兩人對視一眼，不禁雙雙大笑。“世子如今已經正常。”
夏侯一愣，已經正常？突然聽到後院一陣喧囂，夏侯傑暴怒的聲音和乒乒乓乓的打砸聲傳來，夏侯不禁搖頭苦笑“先生之能，當真匪夷所思。”
一條黑線從後院飛來，宛如有生命一般圍着周白手指盤旋數週，然後消失不見。
...
某個密室之中，兩個白髮老人相對而坐，緊閉的雙目同時睜開。
“微塵道兄，你可有所得？”
“不知這周白是何手段，我已完全鎖定世子元神靈魂和經脈，並未發現佛性是如何消去的。只知這個過程極爲迅速，好像在一瞬間被催生的佛心舍利被消融一般。”微塵皺眉道“清虛道友，府中可有異常？”
清虛茫然道“並無異常，這周白究竟是何方神聖，這種手段簡直聞所未聞。恐怕只有那些底蘊深厚的大派纔會知曉吧。”
微塵猶豫一下道“如今將軍正與周白會面，我們前去一看如何？”
話音剛落，一股無上劍意籠罩整個空間，兩人這才恍然，府中還有一個比周白更加恐怖的存在。劍意之下，兩人宛如螻蟻一般。
清虛不禁苦笑，兩人修行如今也已七百年整，藉助人道氣運超脫一次次瓶頸，終得還虛修爲。
境界修爲雖有水分，卻也算是無數人仰望的頂點了，如今竟被一股劍意壓制，連出手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至於那些煉神期的修士，此番爭鬥他們還沒有資格參與。
...
“如今先生借我之手，除去了佛門一寺，也算是與我結下因果了吧？”夏侯輕抿茶水，笑道。
周白聞言輕笑道“將軍出手是爲子報仇，與我無關。倒是擄走世子，算是欠了將軍一道。不知將軍有何請求。”
眼中的似笑非笑，讓夏侯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又給強行嚥下。
“即便是入仕將軍府也可？”夏侯換了一種語氣問道。
“當然。既然欠下因果，加入將軍府又有何妨。”周白掀起杯蓋，以手沾水在桌上寫出一個‘佛’字。“只是將軍確定如此？”
夏侯遲疑道“先生何意？”
周白笑道“我與佛門結盟，故而不得透露佛門訊息。不可說，不可說。”
夏侯暗自嘖舌，與佛門結盟還以陽謀算計白雲寺。突然一愣，夏侯好像想到了什麼，佛門爲何會與周白結盟？明知周白對當初的暗算一直耿耿於懷，卻還是要與之結盟。
若是.......若是白雲蠱惑傑兒並非佛門計劃，而是他個人所爲。
那麼也就是說，佛門如今還未真正露面！
炭火灼烤，桌上的水漬早已消失，周白也已離開，只剩下臉上陰晴不定的夏侯還在沉思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