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京風雲

北趙首府上京。

皇宮御書內,趙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了看左首堆積如山尚未批閱的奏摺,疲倦的嘆了口氣。

“皇上,夜深了,用點夜膳吧。”

一個宮裝貴婦走到趙王身邊說道。

趙王心頭一熱,說道:“琳愛妃,你也辛苦了,陪朕一起吃點吧。”

琳貴妃爲難道:“這恐怕不合禮制。”

趙王揮了揮手道:“此地就你我二人,管他什麼禮制,禮制規定後宮不得參政,可這些年如果不是貴妃幫着朕,朕早就累垮了。”

琳貴妃不敢再推辭,在一旁坐下了。

琳貴妃給趙王盛了碗稀粥,趙王吃了幾口,突然問道:“貴妃,你覺得朕是不是一個好皇帝?”

琳貴妃一驚,手一顫,勺中的湯羹差點潑出來,忙道:“皇上英明神武……”

趙王笑了笑道:“貴妃你不用驚慌,朕只是一時感慨而已,你也不用學着那些朝臣對朕歌功訟德。歷來皇帝這個位置是最容易做也是最難做的,說容易,當個昏君自然是極爲容易,但想當個好皇帝卻是最難的。朕有自知之明,朕能覺察出朝中弊病何在,但想要解決卻有心無力,不能算得是個有作爲的好皇帝。”

趙王嘆道:“朕這皇位是本朝來得最輕鬆的,先帝生平只有兩子,而昌平王又從不與朕爭。所以朕自小立誓做一個一統天下賢明君王,等坐到了這位置上,才知道談何容易,僅朝庭內外各種瑣事就已讓朕焦頭爛額。三更入睡,五更上朝,朕何曾有過空閒日子。朕有時真羨慕昌平王,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琳貴妃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一些事情可以讓那些大臣處理。”

趙王哼了一聲:“那些大臣們事事存有私心,哪個都靠不住。”

琳貴妃覺得此事犯忌,不敢接口,屋內頓時沉寂下來。

趙王忽然問道:“名棠在平原郡還好吧?”

琳貴妃一驚:“皇上……”

“朕知道你與名棠常有書信來往,”趙王嘆了口氣,“這兩年他與朕漸漸疏遠了,莫非是在怪朕至今不把他調入朝中來?”

琳貴妃忙離坐跪下:“皇上明鑑,家兄絕不敢有此意。”

趙王將她扶了起來:“朕也相信名棠不會是這種人。或許終究因君臣有別,加上他又在千里之外任職,日子久了總有些生分了。還有北疆的郭懷,每次傳來的奏摺都些官話套話,再也沒有了當年在京城中我等三人秉燭夜談指點江山的感覺了。對了,你們三人還是同鄉吧?”

琳貴妃應道:“是,我們是同一村落的。”

趙王呵呵一笑,回憶道:“那時朕剛登基,那一年科舉的文武狀元就是楚名棠和郭懷,而且成績遠超同試之人,朕看了一下,兩人居然還是同鄉,不由對他們大感好奇,於是就與曹總管偷偷溜出了宮,在一個小酒館中找到了他們,便上去與他們攀談。名棠與郭懷也都是豪爽之人,說了幾句,便拉朕坐下來與他們一起飲酒,談文論道,果然是兩個難得一遇的奇才,只是那酒館的劣酒實在讓朕難以下嚥,只好讓曹總管快馬從宮中取來一罈貢酒。”

琳貴妃也笑了,這事楚名棠曾與她說過。

趙王繼續說道:“那郭懷嚐了嚐了貢酒,便抱在懷中再不肯放,名棠大急,與郭懷扭打起來,朕只好答應送他們一人一罈,兩人這才作罷。說起來這二人酒量比朕差遠了,沒多久名棠就已酒意上涌,開始指點朝政,說了幾句,竟然開始罵起朕來,說朕是個昏君,荒淫無恥,直把朕罵得莫名其妙,如坐鍼氈。問了下郭懷,才知道他有個妹妹叫楚琳,未滿十六便給選秀官員強行選送進了宮裡,朕記下了你的名字,回到皇宮就命人將你找來。”

琳貴妃楚琳怎會不記得此事,當年她在所選秀女中並不出色,原本以爲一生就此在宮裡終老,沒想到皇帝居然突然要見她,問了幾句後便將她封爲嬪妃,直到哥哥進宮來見她時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趙王突然止住言語,看着眼前這個女子,心中一股愧疚之情由然而生。論才能,她並不遜於她哥哥,多年來在政事上幫他頗多,論性情,楚琳也極爲賢惠,由於她比較受寵幸,宮中衆妃包括皇后無不妒忌異常,常常聯合起來對付她,但她始終沒在自己面前說過任何怨言。她沒有任何子女,多年前一次小產後,便再也未曾受孕。趙王一直懷疑那次小產是宮內某人所爲,不然那蔡太醫也不會爲她診斷後就不知所終,可此事始終查無實據。趙王時常在想,如果琳妃能生個皇子,朝中文有楚名棠,武有郭懷,大趙何愁不能走向中興。

楚琳讓趙王看得有些不自然,道:“皇上。”

想想那皇后所生的太子,趙王搖了搖頭,似乎定下了決心,突然起身說道:“愛妃,你跟朕來。

楚琳不明所以,跟着趙王進了御書房的內室。

趙王在牆上一個凸出之處按了三下,一陣軋軋聲後,一扇門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楚琳隨着趙王往下走了數十級臺階纔到了地底的密室,這間密室之大遠遠出乎她的預料,高有七八丈,長達數十丈,四周燈火通明,只見一個白衣人背對着二人執筆在牆上描繪着什麼。

聽到有人走進來,那白衣人轉過身子。楚琳打量着他,此人年紀約四十餘歲,相貌平凡,神情略顯呆滯,可一雙眼睛卻英氣逼人,幾乎讓人不可直視。

趙王似乎對此人在此並不意外,只是說了句:“你也在。”回首簡單地向楚琳說道:“愛妃,這位是葉先生。”

那白衣人看了趙王一眼欲言又止,向琳貴妃拱拱手道:“參見琳貴妃。”

楚琳還了一禮,心中詫異,不知這葉先生是何許人物,在皇上面前居然也不施禮。

這邊趙王指了指牆壁道:“貴妃你來看。”

楚琳向牆上看去,突然驚呼了一聲。

天哪,那是什麼啊。只見整個牆上刻着一副龐大的地圖,足有數十丈方圓,山川河流無不歷歷在目。楚琳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家鄉熊耳山,不僅附近的官道標繪的清清楚楚,連山間小徑也用灰色線條勾勒出來,楚琳從小生長在那裡,這些小徑有的就連當地人都未必知道,可這張圖上竟無一遺漏!

趙王在一旁解釋着:“琳妃你看,這綠色表示着山川,這條是黃河,這裡是……”

楚琳直看得如癡如醉,忽回頭問道:“皇上,這圖是?”

趙王笑道:“貴妃應該知道我等所住的皇宮原是後漢王朝所建。這間密室是我朝太祖驅逐北方蠻族恢復上京後偶然發現的,圖中所繪精確無比,這是我朝最大的一個秘密,”他指了指一旁的葉先生,“葉先生師門世代守護此圖,並遊歷天下,不時根據各處實地變化修改此圖。”

葉先生嘆道:“這些年來,我走的地方愈多,愈感到這圖的精確,真不知道前朝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製成了這圖。”

楚琳向葉先生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楚琳在此替大趙國多謝葉先生了。”

葉先生也回禮道:“久聞琳貴妃賢德之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王指着地圖說道:“貴妃你看,當今天下,四分而治,北趙南齊,東吳西秦,以我大趙國形勢最爲嚴峻,四面受敵。南邊與南齊和東吳隔江相望,西境與西秦國劍拔弩張,北疆和胡蠻已交戰多年,牽制着我朝一半精銳之師。但其中仍以秦國威脅最大,秦人素來民風剽悍,朝中猛將如雲,再看我朝兵力佈防,南有楚名棠,水軍操練得法,將南齊東吳壓制得多年未曾動彈,北有郭懷,與胡蠻屢戰屢勝,若不是西秦牽制,早已出塞追擊,惟有西線統領方令明是相國方令信的族弟,才智平庸,若不是西秦宮庭多次劇變,無暇東征,我朝早已岌岌可危。”

趙王對楚琳說道:“朕早已知道你想將楚名棠調入京來,但南線還是少不了他,你替朕傳話給他,朕封他爲平原太守兼南線大營統領,給他三年時間,給朕培養出幾個能獨擋一面的水軍將領,朕便讓他回京爲相。另外朕明日準備調郭懷爲兵部尚書。”

趙王憐惜的說道:“琳妃,朕知道你在後宮吃了不少苦,日後萬一朕有個三長兩短,後宮那位必然不會放過你,有楚名棠和郭懷在朝中,朕便放心多了。”

楚琳流淚拜道:“多謝皇上。”

第二天早朝,趙王看着殿下衆臣,說道:“衆卿家,吏部張尚書前日病逝,兵部王老侯爺年事已高準備辭去尚書一職,這兩部不可一日無人哪。”

相國方令信早已想讓族弟方令明任兵部尚書一職,聽趙王提起,快步上前道:“臣舉薦……”

趙王擺了擺手道:“相國不用着急,朕已定下人選,相信相國所薦之人會與朕所定是一樣的。”

“傳旨,封平原羣太守楚名棠任吏部尚書,北疆大營統領郭懷爲兵部尚書,兩人火速赴京上任。”

此言一出,朝堂頓時一片喧譁。

北趙太祖平定北方後,對先朝的官制進行了大幅度改革,將之前的太傅和三公改爲“三相”,即相國、太尉、司徒,取消尚書檯,將之按職能一分爲六,即兵、吏、民、刑、禮、工六部,各部主官爲尚書,下設四侍郎、二十四令吏,其餘官職變動不大。地方官職取消州,改設郡、府、縣,中、小郡則只設郡、縣。軍隊主要設北疆、西線、南線三大營,幾乎聚集了趙國八成兵力,最高長官爲統領,下轄兩副統領、前後左右四將軍、十數名偏將、校尉、都尉,各郡駐軍亦設大營,最高職爲參將,按各地所處分屬於三大營管轄。

而在朝中,“三相”除相國爲百官之首外,太尉、司徒雖名爲分管六部,卻無多少實權,而真正處理事務的是各部尚書,權力極大。歷年來各部尚書寧在尚書位上退隱,也不願爲太尉、司徒。楚名棠和郭懷都未到四十歲,在朝中資歷不深,聽皇上下此旨意,殿下頓時一片喧譁,有四五位大臣同時出列反對。

方令信看了眼站在對面的刑部尚書楚名亭,默默地退了下去。皇上居然沒有與他和吏部商議就徒然下此旨意,看來他是心意已決。再說無論資歷還是才能,楚名棠和郭懷幾無可挑剔,完全勝任這兩職,如果想反對只能從歪理着手,可堂堂相國豈可自墮身份,只能寄期望於其他大臣了。

刑部尚書楚名亭冷眼看着,不久前琳貴妃曾託人跟他說過,想請皇上將她哥哥楚名棠調任到朝中來,希望楚氏家族能從中斡旋,他輕笑了聲說了句一朝兩尚書難免惹人非議,便婉拒了。

楚名亭對這一對楚氏兄妹總覺得說不出的討厭。當年他傾慕靖北侯王烈的長女,不料王大小姐居然喜歡並嫁給了楚名棠這個鄉野匹夫,着實讓他怒不可遏;而楚琳一個村女竟深得趙王的寵愛,而且對皇上影響如此之大,當庭下旨要調楚名棠入京,更讓楚名亭憤憤不平。

趙王見這麼多人反對,拍案怒道:“楚名棠任平原太守已快兩任,深得郡內百姓愛戴,何來資歷不高、能力不足一說?郭懷在北疆大破胡蠻十萬大軍,斬殺胡蠻單于,裂土封王都夠了,難道還當不得一個尚書?”

楚名亭忽出列拱手道:“皇上,北疆大營郭統領功高蓋世,戰績彪炳,王老侯爺引退,理應由他接掌兵部尚書一職。可平原郡楚太守臣以爲暫不宜回京,這幾年南齊鄂親王執掌軍政大權,勵精圖治,擴軍造船,對我大趙頗有不軌之意,而南線大營杜統領亦已老邁,楚太守留任平原郡正可協助其積極備戰,以防不測。”

幾名楚系的大臣隨即出聲附合。工部侍郎方令白冷笑一聲,出列道:“啓奏皇上,楚大人憂心南齊固然值得稱道,可我大趙真正心腹大患乃西秦。方統領駐守西線已有十餘年,力拒秦軍於國門之外,勞苦功高理應給予重用。而郭統領去年與胡蠻一戰,將匈奴一族幾盡數殲滅,自此北疆至少可保十年安寧,如此大功不可不賞,可北疆大營也是元氣大傷,郭統領豈可輕易離任?況且從西線抽調至北疆的五萬精兵已死傷殆盡,臣以爲不如將郭統領派遣至西線大營,集北疆西線統領於一身,儘快爲其補足新兵,加緊操練,以備迎戰西秦虎狼之師纔是。”

楚名亭譏道:“方大人真是好心思啊,放着功勳卓著之人不用,卻任命一碌碌無爲之輩,倘若真是如此,豈不叫天下人齒冷?”

“你……”

兩派官員爭相攻訐,吵成一團。趙王大怒,一拍桌案:“住口。”

“身爲朝廷重臣,竟如市井之徒不知輕重,成何體統!”趙王沉聲道,“來人,擬旨:任命郭懷爲兵部尚書,北疆大營統領一職由原副統領孟德起接任。”

“另,”趙王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摺,“南線大營杜衛統領前日上奏,自陳年老體弱欲辭去統領一職,朕已准奏。衆卿既是均認爲平原郡太守楚名棠不宜爲吏部尚書一職,那就由他兼任南線大營統領,即日上任。”

不等階下衆臣有何反應,趙王站起身來:“朕意已決,不得上奏。退朝!”就這麼轉身走了。

大臣們從未看到皇上象今天這般強硬,不由面面相覷。

方令白走到兄長方令信身邊,輕聲道:“大哥,你說這事……”

方令信微微搖頭:“回府再慢慢商議吧。”

楚名亭站在那裡呆了半天,沒想到爭來爭去竟是這種結果,忍不住偷偷向方令信看去。

方令信似有所覺,轉首看了他一眼,一臉的嘲諷之色。

回到宮內,趙王笑着對琳貴妃說道:“愛妃有三年未曾探過親了吧,朕準你去平原郡省親。”

楚名亭坐在馬車內,想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恨恨不已。

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居然將楚名棠封爲南線大營統領。這樣一來,楚名棠不僅掌握着平原郡,還控制着趙國南線大營十萬驍騎軍、八萬水軍,管轄長江沿岸三郡千餘里的防務。南線大營統領的級別要比郡太守要高一級,雖說一個主政,一個主軍,兩者並不隸屬,但一旦有戰事,楚名棠便可輕易控制南部三郡,就算平時無戰事,另外兩郡的太守可都是鎮北侯王烈的門生,對王家忠心耿耿,楚名棠以王家大女婿的身份,那兩郡的太守肯定對他俯首聽命。

“王家,王家。”楚名亭閉着眼睛默默唸叨着,這是他心頭最大的痛,當年他傾慕王家大小姐,在楚王兩家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兩家的長輩甚至已默許,但一切都在那鄉野匹夫中了狀元后改變了,王家小姐喜歡上了楚名棠,鎮北侯王烈那老匹夫不知出於何故居然也同意了。

如果是自己娶了王大小姐,楚名亭一拳狠狠地砸在車壁上,相國那位子怎會輪到方令信頭上。

車伕被車內巨響嚇一跳,問道:“老爺,有何吩咐?”

楚名亭也覺得自己失態了,定了定神,說道:“沒事,回府吧。”

楚府位於上京城西,是城西最大的一個府第,硃紅門上斑駁的痕跡似乎表示着楚府的百年曆程,只有太祖親筆題寫的“逍遙侯府”的橫匾依舊燦燦如新。

楚名亭走進府裡,一旁的僕人走上前來稟報,老太爺回來了,在書房等他。

楚名亭一驚,父親前些日子回鄉祭祖,怎麼這麼快回來了。當下不敢怠慢,連忙向書房走去。

楚天放,楚家當代的宗主,正坐在書房中看着書。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雖然退隱多年,可依然精神抖擻看不出什麼老態。

楚名亭走了進來,向楚天放施了一禮:“父親,您何時回京的,怎麼不事先通知孩兒一聲?”

楚天放並沒有理他,依然獨自看書。

楚名亭感到有些不自在,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父親副模樣,這表示着對自己很是不滿。

楚天放突然說道:“今天早朝很熱鬧啊。”

楚名亭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父親雖然已經退了下來,但朝中耳目還是不少,消息相當靈通,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的,父親。皇上想調郭懷、楚名棠回朝中,但羣臣激憤,紛紛上奏反對,最後只將郭懷調回朝中任兵部尚書,楚名棠任平原郡太守兼南線大營統領。”

楚天放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問道:“聽說前些日子宮裡的琳貴妃身邊的李副總管找過你?”

楚名亭一愣,應道:“是。”心中卻一沉,暗想,這事老爺子怎麼也知道了。

“所爲何事啊?”

“琳貴妃想讓孩兒從中出力,將楚名棠調回朝中。”

“那你是如何應對的?”

“孩兒想以楚名棠以太守一職回調朝中,只有新空缺的兩個尚書位適合於他,想必琳貴妃也是此意,不過孩兒已是刑部尚書,朝中還無先例同族之人皆任尚書,便以此理回絕了她。”

“糊塗!”

楚天放將書一扔。雖然先前已猜到知道楚名亭肯定沒有答應,否則他在朝中有何動向絕對瞞不過他,但沒料到楚名亭竟回絕地如此直接。

楚天放氣得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指着楚名亭罵道:“爲父知道你一向驕橫,行事飛揚跋扈,但他們兩兄妹現在是何等人物,豈容你如此怠慢。你不想從中出力,但虛委以蛇,口上答應下來又如何,難道非要得罪他們不可?”

楚名亭滿面通紅,楚天放自從退隱之後,甚少管事,沒想到今天居然爲此事如此震怒,心中十分不滿,答道:“得罪又怎麼了,難道我們楚家還怕了他們不成。”

楚天放氣極而笑,道:“不成器的東西,你以爲你身爲刑部尚書不得了了,只不過是爲父退隱,皇上爲了安慰楚家,才由你主持刑部。但你看你這些年都做了什麼,碰到什麼大案都要奏請皇上處理,自身又不正,有何人對你敬畏。在朝中還不安份,所謂官場不樹無謂之敵,這麼多年官你白當了?何況名棠兄妹不是旁人,他們也姓楚,也是楚家族人。”

楚名亭心中怒極,站起來道:“對,他們也姓楚,不是外人,但我是你兒子,你不幫我,反而去偏幫外人。”

楚天放一愣道:“我何時幫過外人。”

楚名亭心一橫,將多年怨氣全部發了出來:“當年王秀荷要嫁給楚名棠,我外放青州任知府,鞭長莫及,但你爲何不幫我。楚王兩家雖說不和,但當年只要你出面,王烈那老匹夫也不敢輕易駁你面子。而你不但不幫我,還作爲楚名棠在京家長主持大婚,寫了一副什麼‘天作之合’贈於他二人,你難道不知道楚名棠這鄉野匹夫橫刀奪了你兒子的所愛嗎,你這不是幫外人,那是什麼?”

楚天放沉吟半晌,冷靜了下來,說道:“爲父一直只以爲你是因楚名棠出身貧賤而看不起他,原來你還對這事記恨至今。可當年你與王家小姐既沒有媒妁之言,人又不在上京,你要我如何做起。”

楚名亭道:“你只需出面將此事拖一拖,待我從青州趕回與王家小姐見上一面,定能使她改變主意。”

楚天放真給他氣樂了,道:“與王家小姐見上一面就能叫她改主意?你真是自視太高,當年王烈那老小子開始還真有點看不上楚名棠,要不是她女兒以死相逼,他怎會答應此婚事。”

楚名亭恨恨的說:“那楚名棠肯定使了什麼卑鄙手段,才使秀荷不得以而爲之。”

楚天放搖了搖頭,楚名亭偏執到如此地步,根本無法勸說。

他負手而立,突然淡淡的地道:“你當年的心思爲父怎會不知道,但你怎知爲父沒去找過王烈?”

楚名亭驚道:“找過,但我怎麼不知。”

楚天放譏笑道:“你何曾問過?”

楚名亭急道:“那王烈是如何說?”

楚天放悠悠地說道:“其實真正迫使讓王烈同意這門婚事的並不只是王家小姐,還另有其人。”

“誰?”

楚天放往上指了指:“當今皇上。”

楚名亭一時驚呆了,皇上?當時楚名棠只不過是個狀元而已,怎麼可能讓皇上爲他力壓鎮北侯?

楚天放道:“當年楚名棠、郭懷分別高中文武狀元,皇上就多次微服出宮,與他們私交甚密,後來楚名棠不知如何與王家小姐相識,王家小姐唯恐王烈不許,所以特請皇上爲他倆作的主。”

楚名亭喃喃地說道:“這些事我怎麼從不知道。”

楚天放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不看看你整天在忙些什麼,也不想想,郭懷和楚名棠短短十幾年,一個即將是兵部尚書,一個是把持南線軍政大權,整個一鎮南王,楚名棠還可以說是王家的女婿,郭懷呢,沒有絲毫背景,如今也已是朝庭重臣,如果沒有皇上的扶持,他怎麼可能到這一步。當今皇上雖不是英明之主,但也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早就對朝庭一干大臣相當不滿,只不過三大世家把持朝政多年,根基深厚,門生遍佈天下,不然皇上也不會到今日才把郭懷調至朝中。”

“這麼說來,楚名棠乃是皇上的嫡系了?”楚名亭若有所悟,咬牙道,“既是如此,父親,此人絕不可留,定要想法子將他除去。”

楚天放搖了搖頭,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楚名亭被盯得心裡直髮慌,嚅嚅道:“父親,您怎麼了……”

楚天放擺了擺手,斷然道:“亭兒,以前是爲父容着你,可日後我們上京楚府不可再與名棠兄妹爲難,若有必要,楚氏宗族的大小事情也報稟他二人知曉。”

“什麼?”

楚名亭頓時跳了起來,“那他們豈不是成了宗族的執事了,憑什麼?”

楚天放一拍桌子:“憑什麼,就憑這對兄妹現如今的地位。”

楚名亭怒火攻心:“不管憑什麼,要我跟楚名棠這匹夫低頭,這絕不可能。”說完,摔門而出。

楚天放看着遠去的兒子,眼神逐漸變得漠然,爲了楚府的將來,不得已的話,這個兒子就要放棄了。

忽聽“吱呀”一聲門響,從內室裡走出一紅光滿面的老者。如果楚名亭仍在此地定會驚駭之極,此老不是別人,正是父親的死敵、楚名棠的岳父、當朝兵部尚書靖北侯王烈。

“怎麼樣?該死心吧。”王烈大搖大擺往楚天放的椅上一坐,“早就與你說過,老夫命薄膝下無子,可你那兩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還不如老夫呢。嘿嘿,狂妄自大,而且眼神也不大好使,當年秀荷一見到這小子躲都來不及,可這小子居然認爲這是女兒家害羞之狀,總在老夫耳邊聒噪,若不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早把他大卸八塊了。你這麼多年費盡苦心栽培他,也不見何長進,這等孽子沒有也罷。”

楚天放一肚子火正沒地方撒,聞言反譏道:“算了吧,你家那幾個丫頭除了秀荷外,別的也不過耳耳。再說了,女兒終究是別家的人,嫁了出去便與你王家再無關係。”

王烈最大的忌諱就是老來無子,這幾年連朝中大臣無論哪家兒子成婚他都從不到場,免得觸景傷情。不過今日他不想與楚天放爭執,爭也爭不出個結果,畢竟自己命中無子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了。

“不與你吵,這些年來你我在外人面前還吵得不夠麼。皇上即位多年,羽翼漸豐,看來他是想收回朝中大權了。你我老了,雖說餘威猶在,但畢竟你已退隱多年,老夫的兵部尚書也要交給郭懷了。郭懷這小子對皇上忠心不二,他接這尚書位子不是件好事,可他的軍功之盛本朝無人可及,與西秦薛方仲並稱當世兩大名將,此事基本已成定局了。如果朝中只靠你這寶貝兒子,恐怕不用幾年楚王兩家就要任人宰割了。”

“你方纔不是聽到了麼?”楚天放平靜了下來,“老夫已決定名棠爲楚氏一族六大執事之一,琳兒身處後宮外出不便,因此雖不掛職其名,但擁有同等之權。”

王烈不屑道:“名棠如今兼南線大營統領和平原郡太守於一身,何等的風光。這小小的楚家執事他還未必放在眼裡。”

“區區執事一職確實委屈名棠了。”楚天放忽狡黠一笑,“若是老夫甘願讓楚家宗主之位呢?”

王烈騰地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外人都道楚王兩家乃是世敵,可其中真相只有兩家歷代宗主才清楚。”楚天放淡淡說道,“何況老夫在你面前可曾有過虛言?”

王烈仍有些懷疑:“你真能放得下麼?”

楚天放無奈的說道:“歷朝各大世家望族鼎盛時再怎麼風光,一旦沒落能夠東山再起的百里無一,如今皇上對三大世家步步緊逼,而我楚家更是首當其衝。若老夫兩個孽子有名棠一半才幹,老夫又怎麼會採取如此下策。何況你們王家宗主之位肯定是要傳於你那幾個侄兒的,唯有名棠才能讓他們幾人心服,嘿嘿,楚王楚王,世人提起本朝世家都是先楚后王,楚家若不能壓你王家一頭,老夫百年後還有何顏面去見先行公?”

“你……”王烈幾欲破口大罵,可想想還是正事要緊,強忍住心頭火氣哼了聲道:“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可你先別想得太美了,這些年你們楚家是如何對待名棠的?他恐怕早已心寒了。”

楚天放呵呵一笑:“名棠此人胸懷大志,絕不會僅滿足於稱霸一方。皇上志在收回朝中大權,他對名棠再怎麼器重也不可能給予他楚家宗主這等權勢,這點名棠肯定心知肚明。何況他畢竟姓楚,那郭懷在沙場上縱橫無敵,但在這朝堂之上與方令信相比亦是遠遠不如,可此次只調郭懷回朝而不調名棠,已足以證明皇上仍有顧忌之心。”

“再說了,有你這位岳父大人在,加上秀荷侄女從中游說,定不會讓名棠投向皇上那邊吧?”

“老狐狸!”王烈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切原來你早已算計好了,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跑這一趟了。”

第25章 食殺第128章 力所能及第17章 齊人非福第114章 得寸進尺第62章 臨陣傳令第116章 大鬧刑部第8章 楚家鷹堂第96章 巧彤拜師第70章 北疆宣撫第18章 後悔莫及第111章 朝堂爭執第27章 熊耳山賊第20章 險象環生第8章 黑騎雄風第22章 鶯鶯燕燕第4章 無可奈何第3章 心生疑竇第25章 咬文嚼字第31章 走馬上任第114章 得寸進尺第50章 誓血爲盟第30章 賞罰分明第142章 終身大事第六部逐鹿中原第十一章第22章 戒心第7章 各懷心機第34 兄弟鬩牆第34章 心思第6章 有心無力第82章 萬夫莫當第13章 舉手之勞第14章 火狐第83章 乘勢而來第5章 冤家路窄第133章 魔門伏子第6章 斬除羽翼第11章 處心積慮第33章 三度進宮第11章 處心積慮第73章 逃出生天第2章 轉世重生第25章 咬文嚼字第22章 一國民心第90章 李代桃僵第95章 起程返京第15章 重返上京第1章 楚氏宗主第29章 試探第23章 長談第82章 萬夫莫當第99章 前朝密室(上)第48章 有苦難言第106章 楚家長孫第61章 偷樑換柱第30章 賞罰分明第81章 文中巧喻第6章 大趙儲君第一百三十五章第18章 權力重組第3章 顛倒乾坤第4章 無可奈何第13章 河東獅吼第13章 河東獅吼第26章 指點第88章 冰釋前嫌第11章 兩權擇利第33章 春宵第9章 未雨綢繆第54章 大秦寇家第8章 坦承相告第60章 四方雲涌(下)第9章 利之所趨第17章 齊人非福第1章 春意濃濃第9章 未雨綢繆第66章 將星殞落第10章 馬到成功第2章 北疆首戰(下)第128章 力所能及第19章 內亂(上)第8章 有心投效第80章 以和爲貴第55章 圍三闋一第1章 楚氏宗主第84章 一唱一和第143章 無語相對第7章 恩將仇報第26章 指點第31章 使詐第2章 相逢無常第25章 咬文嚼字第29章 試探第101章 天意難違第14章 魔之天魅第95章 起程返京第29章 救駕之功第36章 意外之舉第95章 起程返京第9章 皇上駕崩第2章 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