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的作用果然大大的!
自從和沈豔蘭說明心意之後,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雖然不企望她們三個能理解並支持我,但至少已經說得很清楚:小林同學,是不會對她們任何一個造成威脅的,因爲我並不打算終身逗留在沁園或者說秦家,所以不會搶她們的飯碗,也不會覬覦她們暗戀的那些公子哥們。
我自認問心無愧:橫豎不會擋你們的道,你們怎麼看我,那是你們的事。
次日見到沈豔蘭,我完全無視她冷淡,大大方方衝她點頭微笑,她很禮節性地朝我瞥了一眼,點點頭,然後仿若不見。
就這樣吧,君子之交淡如水。
折騰人的“大姨媽”走後,我決定主動找秦桓之討論薪酬待遇事宜。人要往前看,既然短期內無法回到百花洲,那就既來之則安之,不過既然是你挖我來的,總不能單方面的減少我的薪酬待遇吧?
在一個深秋霜重的清晨,我截住了茂林同學,跟他說想求見秦二公子,請他替我通稟。茂林同學的辦事效率奇高,半個時辰後,跑來告訴我秦桓之在日照閣等着我。
日照閣,名符其實,採光極好,陽光充足,光線明亮,絕對是一個貓冬的好所在。有錢人的日子就是好過,想想現在住的不見天日的簡陋的小房間,我的信念更加堅定。
秦桓之懶懶地坐在一張有靠墊的紫檀木椅子上,好像老貓在曬太陽,氣色很不錯,這是一個好兆頭!我暗暗給自己加油鼓勁。
乾脆利索地行禮問安後,我笑着說:“二公子,奴婢此番前來,是請二公子吩咐接下來的差事。”
他懶懶地擡頭瞥了我一眼,問道:“你身子可好了?”
我說:“託二公子的洪福,奴婢已經大好了。”
秦桓之雙眸低垂,懶洋洋地說:“那就好。差事麼,你將那四本破損的書籍重新抄一遍,抄完了送過來給我查看。若有什麼需要的,跟林大娘說便是。”
怎麼,來你雙清苑還是抄書?我心裡苦笑一聲,果然術業有專攻!
等等,他居然想送客了?我的主題還沒有開始呢?剛纔只是引子好不好?
我清清嗓子,畢恭畢敬地說:“二公子,奴婢還有事要稟告。”
他低低地哦了一聲,睫毛動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中似有不耐。
我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大着膽子:“奴婢在百花洲時,每天跟着公孫大娘練武,從今年春天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半年時間。奴婢很想繼續練下去,還請二公子恩准。”
秦桓之的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經心地般:“你打算如何繼續?”
我說:“奴婢能否每天清早趕到百花洲去,練完後趕回來?奴婢保證絕不耽誤這裡的差事。”
嗯,先將包袱丟給你,看你怎麼辦!
秦桓之神情如水,平靜無波:“雙清苑裡也有武師傅,如果你想練武,在雙清苑就可以,不必每天往返,徒添辛勞。你練的是什麼功夫?”
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我順口答道:“奴婢學的烏鞭。”
他怔怔地看着我道:“爲何選此兵器?”
我當然不能把那些浪漫的想法告訴他,便笑道:“因爲鞭子柔軟,便於收藏。其他的兵器都硬梆梆,咯人得很又佔地方。”
他可能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又一怔神,朝我看了一眼,然後面露微笑,說道:“好吧,明兒你到練武場時,跟吳師傅說明白就行。”
見他又打算送客,我有點急了,連忙再抖一個包袱:“二公子,奴婢還有一事。”
秦桓之又哦了一聲,目光直視過來,不復之前的慵懶之態。
哼,管你高興不高興,我就是要說下去,讓你知道撬牆角不是免費的。
我儘量讓語氣非常恭敬:“奴婢曾拜吳公子爲丹青先生,每隔三五天就到西園去學畫,已經學了一陣子。可奴婢來雙清苑後,一直忙於差事,已有一個月沒到西園,奴婢不想荒廢功課,想求二公子成全。”
說完後偷看他的反應,秦桓之的臉色果然不是很好,他有點不解般看着我,語氣很是不快:“如果我不同意呢?”
來這裡之前,我已經把他可能有的各種反應都想到了,所以也不驚慌,依然態度很好地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做弟子的要聽從師父的教誨。吳公子並沒有中斷奴婢的功課,奴婢不敢擅自主張。”
秦桓之明顯很意外,他定定地看着我,估計是在想這小丫鬟爲何不復日前唯唯諾諾,象變了一個人一樣,難道是“大姨媽”的功勞?(後面是我腦補的)
但見他臉色微紅,雙眸中水光漸現,冷聲說:“你是我沁園的丫鬟,理應聽從我秦家人的差遣。”
好啊!上綱上線了!搬出你家老頭子的名頭來了!誰怕誰啊,老姐當年在職場混的時候,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在那條道輪迴着呢!
是以我語氣頗爲不屑:“奴婢跟從吳公子學丹青,是得到寧夫人准許的。”
我的前僱主好歹也是你小媽,在沁園也是有頭有臉的,你不會這麼快就打人家的臉吧?話說我可是你挖過來的。
他冷笑一聲,說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鬟,你以爲搬出寧夫人來,就該依你不成?這就派人去告訴寧夫人,將你從此收入我苑內,看你還敢不敢忤逆我。”
忤逆?你以爲你是君王?只有暴君才喜歡這樣的口吻!可惜,暴君都是紙老虎!
我緩緩擡起頭,大義凜然般注視着他,毫不畏懼:“秦家書香門第,人才輩出,鎮東將軍唯能是舉,老夫人和夫人都是菩薩心腸,一向體貼關心下人。奴婢學畫練武,只想多學本領立下功勞,報答老夫人和夫人的大恩而已,何嘗忤逆主人?”
打死也要把話說完,你把我原路送回纔好呢!
秦桓之的腰肢直直地挺起,不復之前慵懶的姿勢,竟然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眼神變幻不定。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在我面前站住,伸出修長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力度極大。
他冰冷的手指觸摸到我的皮膚,我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發現他的身高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都不止,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氣勢般,心裡不禁有點發毛,但是仍然死撐着,倔強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深邃的雙眸漆黑如墨,恍如深潭幽深不可見底,我頭皮漸漸發麻,本能掙扎着,反惹得他加大了手指的力度,我疼得眼淚流了出來,但是依然一聲不吭,在淚水模糊視線之前,看到他眼中光芒倏忽消失,很快恢復平靜。
他猛然將手收了回去,反作用力將我往後一送,站穩後,我的淚水終於滂沱而下。
屋子裡靜得可怕,薰爐裡瀰漫出一股雅緻的清香,陽光從窗外透射進來,空中的浮塵在光束中翩翩起舞。
過了好一會,我聽到秦桓之沉聲喚道:“茂林。”
我往門口方向望去,茂林應聲而進,顯然剛纔就在門外。
此時,我已經擦乾了眼淚,恢復常態,心中閃念如飛:秦桓之在憤怒之餘,還給了我時間收拾殘局,明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剛纔一幕,既然給我留了臉面,顯然不會重罰了;再說了,我在百花洲一向恪守本分,從未差池,又曾得到將軍和寧夫人的獎賞,如果我剛來雙清苑就被重責,在旁人看來,這是在下寧夫人的面子,也會使人懷疑這秦桓之和庶母是不是有什麼過節,要拿一個下人出氣。
一想到此,我心神大定。
但是秦桓之接下來的一番“輕罰”彷彿激起千層巨浪的颶風,在清清楚楚地聽完以後,我凌亂鳥:
剛從百花洲過來的林芳菲姑娘忠心侍主,勤勞細心,做事周全,性情溫柔嫺靜,冰雪聰明,進退有度,兼有急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雙清苑正好缺少一名一等的大丫鬟,秦家用人向來不拘一格,現在破格提拔林芳菲姑娘爲雙清苑的一等大丫鬟,專門負責照顧秦二公子的貼身諸事,包括飲食穿衣,喝茶解悶,讀書寫字(可能還有暖牀,人肉保鏢 ,我自動腦補)等,同時將林姑娘的月錢從一吊錢漲到一兩,住處從無光居搬到日照閣的偏房,至於假期嗎,看情況,其他福利,練武 ,沒問題,雙清園有專門的武師傅;丹青麼,秦二公子是丹青高手,願意義務指導,真心不介意林姑娘背叛現在的師門,棄暗投明。
此聘書乃秦二公子口頭頒發,茂林同學負責到雙清苑各部門進行通告,林芳菲同志即日上任。
茂林聽完秦桓之的吩咐後,一臉興奮地看着我,我還沒在震驚中清醒過來,呆呆地望着這張激動不已的臉,說不出一個字來。
還是秦桓之冷靜,他在旁邊嘻嘻笑出聲,好像很高興一般:“可是高興過頭了麼?還不謝謝本公子。”
我苦笑不已,神情木訥地衝他行禮道謝,他又笑着說:“茂林,你這就去通告園裡其他人。別擔心。你的利錢,林姑娘少不了你的。”
茂林聽完後象充了雞血一樣,口中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屋裡又只剩下秦桓之和我兩個人,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傾而,走到我跟前,丹脣輕啓,吐氣如蘭:“芳菲,這樣的安排,你可滿意?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說完和我面對面,展顏一笑,眉眼舒展,端的是一派天真無邪的少年郎模樣,我看着這春風化雨般的一笑,如掉落萬丈深淵,驚恐無狀。
作者有話要說:
古意的奉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