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退伍

純爺們與巧媳婦 / 33退伍/看書閣

袁一諾要轉業的消息,弄得沸沸揚揚,整個特種大隊都知道了。領導們苦口婆心地勸說,戰友們誠心誠意地挽留,全都沒有用。大隊長只覺得可惜,打心眼裡可惜。袁一諾是個好兵,各方面素質極其過硬,意志堅定、穩重踏實,還剛剛立過二等功,他能在部隊走得更遠。可袁一諾死心塌地,就是想走。氣得王躍海撲上去狠揍他一頓,指着他的鼻子痛罵:“你個混蛋王八蛋,滾出去就別想再回來!”

不用他說,袁一諾肯定不能再回來了,從此,他的軍隊生涯畫上一個並不是圓滿的句號。走的那天,袁一諾誰也沒驚動,趁着隊友們出去訓練的功夫,獨自默默地在宿舍打揹包。

在袁一諾內心深處,一直愧對這些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戰友。他覺得自己像個逃兵,違背了忠於ZG的信仰,違背了軍人的誓言。也許,王躍海罵他罵得對,他就是個懦夫、軟蛋、怕死,他不配穿上這身綠軍裝!可他捨不得向嘉丞。軍隊沒有袁一諾,還會有更加優秀、更加過硬的兵,但如果向嘉丞沒有了袁一諾,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外面陽光很好,袁一諾的心卻是沉甸甸的,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去聽戰友們驚天動地的呼喝聲,不再去看他們的摸爬滾打大汗淋漓。他怕這一聽、這一看,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

袁一諾擡起頭,把整個綠色軍營再次印在心底。這是他實現夢想的地方,是他創造價值的地方,是他流血揮汗的地方,也是他自此一別,永無法再回來的地方。

袁一諾不後悔,但他仍覺得疼,剜心刺骨、痛徹心扉,真想撲倒在地上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個……兩個……

特種A分隊十五人,和大隊長一起站在袁一諾的面前,筆直得像出鞘的劍。

“敬禮——”戰友們齊刷刷擡起了手臂,眼裡閃出了淚花。沒有人說話,空氣像凝固的鐵,硬生生砸到每個人的心坎上。袁一諾挺胸收腹,五指併攏,以軍人的身份,敬了最後一個軍禮。然後,他轉身,離去,不敢再回頭,兩行熱淚早已滾滾而落……

袁一諾心酸得不能自已,他猛地張開眼睛,竟是漆黑一片。屋子裡悄無聲息,牀頭上的夜光錶輕輕地指向凌晨三點。

袁一諾閉了閉眼睛。也許是白天去送王躍海的緣故,又夢到當年退伍時的往事,太過清晰,清晰得像刻在視網膜上,揮之不去。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漸漸平復胸口那抹沉痛和壓抑,卻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到陽臺上去吸菸。

月色很好,彷彿他離開軍營前的那個晚上,皎潔明亮,現出半個圓,含眸凝睇地望着大地。但凡有一點點可能性,袁一諾都不會走。家人有病可以治病,沒錢可以湊錢,但那時發生的事,絕非錢可以解決的。袁一諾也慶幸,幸好自己從部隊回到地方來,能一直陪在向嘉丞身邊。因此,才能在愛人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和他一起擔當,一起度過。

可心底不是沒有遺憾,也許能留在部隊,那會是另一個不同的十年。

袁一諾吐出個菸圈,正漫無邊際地想,身後傳來腳步聲,向嘉丞低聲問:“怎麼,睡不着?”

“沒事。”袁一諾不多說,掐滅香菸,“走吧,睡覺去。”

“是不是想起當兵時候的事了?”向嘉丞的眸子在夜色裡閃着光,清透得彷彿冰下的黑寶石。袁一諾沒回答,嗤地笑了一下,即使是面對朝夕相處的愛人,他也不願過於表露心中的感情,只說:“睡去吧,明天還得早起。”和向嘉丞擦肩而過。

“一諾。”向嘉丞叫住他,“你……有沒有後悔過?”

袁一諾陡然轉身,一個用力把向嘉丞推到牆邊,居高臨下地壓住他,眯起眼睛,齜牙:“你再說這種廢話,我TM??G死你!”

最後一個字的餘音被向嘉丞吞到肚子裡,他像只小獸啃住袁一諾厚實的脣。這一個吻熱烈而奔放,J情而火辣,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分開時都有些喘。

“你說錯話了。”袁一諾眼底透着一抹危險的氣息,“這次該我好好罰你。”

“嗯哼。”向嘉丞從鼻子裡哼出聲來,一挑眉,“我也記起了馬雨冰的手鍊。”

“我都說了跟馬大夫沒關係。”袁一諾擰起眉毛,“你別轉移話題。”

“有沒有關係自己心裡知道。”向嘉丞伸出食指戳戳袁一諾肌肉緊實的胸口,順便捻一把那裡的豆豆。

“我靠!”袁一諾笑罵,驟然受到刺激,忍不住一縮,“上次就是你主導,這次該換我纔對。”他們說好了一人一星期輪流來,誰也不吃虧。

“手鍊。”向嘉丞認真地說,“手鍊。”

“那玩意不算,我都沒放在心上。”

“是你說了不算。”

“那好吧,石頭剪子布,誰贏了誰主導。”

“你滾,每次我都贏不了。”

“那猜硬幣……”兩人一邊嘻嘻哈哈打PI一邊往臥室裡走,對於每個星期二誰做主導的問題,他們已經不厭其煩地爭論過無數次,想必以後還會繞有興致地繼續爭論下去。

天氣漸漸冷了,葉子一片一片落下,滿地枯黃。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不晴,可也不停。繚繚繞繞、糾糾纏纏,毫無北方人的爽利,弄得滿眼溼溼嗒嗒,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下雨時店裡也冷清許多,丹丹喝完第五杯茶,瞄一眼旁邊玩植物殭屍玩得正歡的杜杜,嘆口氣:“你就不能弄個有點創意的?天天玩,也不膩得慌。”

“你懂什麼呀?”杜杜頭都不擡,“現在積分榜上向哥排第一,我跟他就差一點點,非拿下不可。”

“只顧着玩遊戲,也不看店,還什麼積分……小心他把你開除。”

杜杜白了丹丹一眼:“纔不會,向哥溫柔着呢。”這時屏風外風鈴叮叮作響,丹丹一推她:“快點,來客人了。”杜杜忙把遊戲最小化,勾起脣角露出最優雅的笑容,待看清來人忙迎上去:“左先生你好,下雨了還過來,車還好開吧。”說話聲調直降低八度,一副溫婉可人的淑女模樣。

“還好。”左天微一頜首,“今天帶朋友過來做衣服,你們老闆在嗎?”

“在。”杜杜纖手一指,“樓上呢,我帶您上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左天徑直繞過杜杜,和身後的兩個朋友一起上樓。那兩位顯然是第一次來這裡,東張西望四下打量,低聲道:“行啊左天,品味不錯。”

“我說好就是好,一會你們就知道了。”左天不理會他們,擡眼見到正彎腰劃線的向嘉丞,提高聲音。“嘉丞,給你介紹幾個客戶。”

向嘉丞有絲詫異,不過他很好地掩飾了這一點,對着另兩人點點頭:“請坐,喝點什麼?”杜杜早輕手輕腳端了三杯茶和一碟小月餅,放到茶几上,悄悄退了下去。那兩人不看別的,只上下打量向嘉丞,彼此含義不明地對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向嘉丞極其厭惡這種感覺,不鹹不淡地說:“我去拿尺子,你們稍稍等一等。”他離開時,左天瞪着兩人,壓低聲音道:“有點風度行不?你倆這是來做衣服的嗎?”

一個人翹起二郎腿:“哎呀左天,這你就不能怨我們了,是你說要來追求人家,讓我們幫忙的。說實話我纔不會在這裡做衣服,水平根本不行嘛,能跟意大利的比嗎?”

“這你放心,肯定沒問題。”左天正色道,“我就是來捧個人場,也不是非逼着你倆定製不可。這麼着,好你們就付款,不好算我的。”

“行。”另一人翹起大拇指,“左天你挺上心哪,別告訴我你要把自己栓這棵樹上了,這我可不信。”

“就是嘛,左大情聖,人家崔亮還等着你哪,哈哈,哈哈。”兩人互相擠眉弄眼怪笑。

左天卻面無表情,等那兩位笑夠了才道:“你們還別說,我就是認真的。”

兩人斂了笑容,皺起眉頭:“不是吧,你家老爺子可是要給你定親了。左天,大家逢場作戲玩玩可以,弄真的可不行。”

“就是嘛,女人多好,香香軟軟的。”另一人也不大能理解。

左天望着向嘉丞整理東西的背影,悠悠嘆息一聲:“‘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哪。”

“噗——”朋友嘴裡一口水直噴了出去,連忙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牙酸。”

左天慍怒地瞪了他一眼,另一人強忍住笑。

向嘉丞拿着工具包走回來,茶几邊三人都是正襟危坐。那兩人收了取笑的神情,十分客氣,極爲配合地張開手臂讓向嘉丞量尺寸,沒了剛纔那種調笑戲謔。向嘉丞還爲兩人前後態度差別感到奇怪,卻不知道對這些人來說,玩和認真絕對不一樣。前者不過花錢買個寵兒,甚至彼此交換弄一弄也不是不可以;後者卻是必須得尊重,決不能隨便。

其實左天來之前都跟他倆說過了,但三個人太熟悉,尋花問柳的事一起沒少幹,甚至**大玩NP。左天說他們也只當新節目,根本沒往心裡去,直到見到向嘉丞本人,才恍然明白也許左天真的陷進去了。向嘉丞溫潤似水,謙謙如玉,從骨子裡透出強烈的自信和優雅,任何人都不會把向嘉丞跟個寵兒聯繫在一起。

人貴自重,只要自己尊重自己,誰也不能輕視你,完全可以忽略身份地位的差別。左天的朋友再次從向氏製衣店裡走出來時,已對向嘉丞大爲改觀。他們也聽左天提過向父的事,回去一路上唏噓不已。

左天心裡得意,問道:“怎麼樣?”

“行,真行!”一人連連點頭,誠懇地說,“人不錯,手藝也不錯。”

左天呵呵地笑了,那意思是,我看上的還說什麼?

另一人遲疑地道:“只不過吧,我覺得你可能夠嗆能拿下他。”

同伴連連贊同:“這人太強,你嘛,差那麼一點。”

男人最怕被人說“不行”,那根當面打臉沒什麼區別。奇怪的是,左天卻不着惱,想了想,只一笑:“行不行的,慢慢來吧。”

這句話說得淡然而又深沉,那兩人對視一眼,不禁露出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