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宮中,蘇乞年緩緩起身。
虛空中響起了輕盈的道鳴聲,萬道汪洋的虛影浮現,似乎在與其共振,蘇乞年擡手虛握,一截斑斕的河水,從虛無中被採擷,在指縫間流逝,規則秩序氣息瀰漫,一股難言的壓迫感,隨即在紫微宮中升騰而起。
老神王頷首,這一步看來是對的,因爲很早之前,遠古諸神就隱約洞悉,純陽原始經篇,可能不是哪一個生靈個體開闢出來的,而是諸天自然孕育,流落各方,甚至隨着時月的流轉,諸天不斷進化與蛻變,這些純陽原始殘篇,還會不斷增加與顯照。
所以,遵循這一生命進化的根源母經而蛻變,才最適合這方諸天內孕育的生靈,且不會生出桎梏,因爲與諸天同源,彼此之間非是從屬的關係。
甚至,在老神王看來,這些純陽原始殘篇中,或許還蘊藏着諸天進化,寂滅重生的道韻。
但以老神王的道行,雖然這些年裡早已從蘇乞年這裡得到了諸多純陽原始殘篇,勾勒出了殘缺的道字符,卻也沒能參悟出一些什麼,只是對於生命進化的根源洞悉更深,這十幾年來,蘇乞年鑄煉純陽原始戰體,老神王也接引部分純陽雷劫之力入體,道傷雖然未能修補,但進一步惡化的趨勢,卻是漸漸遏制住了。
「有人上來了。」倏爾,老神王開口道。
蘇乞年挑眉,天柱之巔,紫微宮所在,就算是九大人神到來,也要提前知會一聲,天庭衆部,誰都知道這裡是禁地中的禁地,誰這麼不守規矩,或者說,不得已而爲之……
然而,這念頭一生,蘇乞年就感到一股難言的季動,令他一身純陽原始戰血,都濺起波瀾,他心血來潮,這是一種宛如來自根髓深處的異樣,驀的,他想到了什麼,原本平靜且深邃的眸子一下睜大,而老神王則笑罵道:「你要是算不準時間,我都要敲醒你了。」
轟!
蘇乞年擡腳邁步,光陰成路,虛空闢道,下一刻,他就出現在戰天山巔,只見一羣人早已守候在明光竹林前,不止有退位的大漢鎮妖王劉曾安,還有父親蘇望生,至於蘇氏早已進去了,此外,還有一羣故人,如清夜、清羽,時隔多年,雖然生命進化的路上,早已遠遠被他拋下,但相比於同代人,足以稱得上驕楚了。
至於剛剛登上天柱之巔的,則是兄長蘇乞明,此時也被老神王緊隨其後帶來了。
「拜見天帝。」
同樣趕來的天磨神主、劍九等人,此刻齊齊朝着老神王躬身見禮,卻被老神王揮手全部止步,擺了擺手,道:「今日是家事,這裡沒有天帝。」
蘇乞年想進去,卻被歸舟月擡手攔住,晶瑩的美眸白他一眼,道:「這女人生孩子,你一個大老爺們進去做什麼,等着!」
清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歹也是下一代天帝,不要慌。」
蘇乞年頓時訕訕一笑,他倒是忘了,現在不是後世,陪產還沒有這般放得開,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庭也不例外。
而後,他就得聞,除了蘇氏之外,進去的人裡除了暮雨大帝外,還有明雨瓏。
她進去做什麼?
蘇乞年一陣頭大,修行悟道,與人搏殺都沒有這麼心神緊繃過。
隨後,明光竹林前,一羣人就看到,平日裡寧靜而從容的蘇乞年,鎮殺至高生靈時都面不改色,此時卻在來回踱步,顯露出極其不平靜的心緒。
「好了!不要再晃了!眼睛都花了!」還是蘇望生老爺子開口,虎着臉喝道。
蘇乞年止步,劍九一羣人神子嗣看眼前這一幕,嘴角都繃着,生怕忍不住扯動,但這又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場景,生在天庭,他們很難體會到這樣的情緒,哪怕是他們的父神,也不會時常與他們的神妃待在一起,遑
論無盡歲月過去,與他們血脈相連的,也就只剩下一羣兄弟姐妹。
在天庭這樣看似寧靜,實則彼此之間都在爭渡的修行聖地裡,他們很難駐足,靜下心來去體悟這世間的風光,很多時候,都只是孤獨一人,遊歷於五方天界,至交好友能有三兩人,就足以慰藉。
人世間的煙火與靜美,紅塵的紛擾與憂愁,在天庭是極爲奢侈的存在。
Www Tтka n ¢ o 這裡沒有人以精神意志窺探,都在靜候明光竹林裡那個小生命的誕生,尤其是對於此地大多數還沒有道侶的劍九等人來說,今天也就意味着,他們的下一代,已經開始延續下去了,雖然還沒有滿五百歲,此時卻也不禁生出諸多感慨。
老神王嘴角含笑,看眼前的一幕幕,無論是天界新紀還是遠古末年,這些都是他曾經極爲渴望的東西,而隨着時光流轉,他早已復歸平靜,但他仍然鍾愛於這樣的紅塵氣息,可惜在天庭,並不是要杜絕這些,但身爲人族祖庭所在,天庭承載着整個族羣的絕巔戰力,很多時候,註定不能與普通人一般,身在天庭,每一個人的肩頭,都承載着各自所要揹負的重量。
很快,半天過去了。
明光竹林內依然沒有半點動靜,但是戰天山巔,卻漸漸被祥雲和瑞氣籠罩,於此,歸舟月等人並不意外,事實上,生命進化達至一定境界,生命本質,天賦體質也會部分遺傳給後代子嗣,從而引動諸般異象,如這般的祥雲與瑞氣籠罩,倒是十分符合至高子嗣的身份。
只是這出世的時間,有點偏長了,至少在天庭有記載的,就算是九大人神的血脈,最長也沒有超過一天的。
一天後,沉穩如天磨神主,也不禁挑眉,難道象限子嗣,還有什麼與衆不同?但當代白帝的那些子嗣,可沒有什麼太過離譜的記載。
蘇乞年看向老神王,若說這裡誰眼界最高,見識最廣博,唯有這位一代天帝了。
「稍安勿躁。」老神王澹澹道,「生命進化,本就血脈相連,你道行越高,你的血脈也會與之共鳴,潛移默化中,會生出諸多未知的蛻變,等着就是了。」
這一等,就是足足三天三夜,就算是之前虎着臉的蘇望生老爺子,此時也不禁露出幾分憂色,說實話,他也就是現在身份不同,在他過去一百多年的經歷中,別說三天三夜了,也就見證了蘇乞年兄弟二人的出世,根本就沒有什麼見識,剛剛是撐場面,現在他自己都憂心了。
不僅如此,此刻戰天山巔上的異象,也不是一般的驚人。
在漫天的祥雲與瑞氣中,神霞如織,濃郁的紫氣氤氳,成片的金蓮盛開,大道天音不絕於耳,已經響了兩天兩夜了,此外,更有澹澹的龍吟聲蒼茫,縹緲如雲,在虛空中若隱若現。
蘇乞年眼中,純陽道韻流轉,他映照虛天,想要從這些異象中洞悉一些什麼,超脫意識扶搖而上,殘缺的道字符在心間流淌,倏爾似乎勾動了什麼,頓時令那山巔之上的異象生出了變化。
昂!
有蒼茫的龍吟聲響起,在氤氳紫氣中扶搖而上,那是一頭氣運天龍,凝若實質,口中銜着一口金色的道爐,又像是大夏玄黃鼎,有七重大世界在鼎中沉浮,燃燒着煌煌烈烈的純陽戰火,那絳紫色的偉岸龍體,片片紫色龍鱗都銘刻着金色神文,純陽道韻流淌,生生不息。
這是……
明光竹林前,衆人不禁動容,如此濃重的氣運卷顧,就算是天庭諸天山任何一位至高生靈,怕都有所不及。
且這種異象着實有些驚人,甚至令得天磨神主都不禁出手,護持在場的未至至高領域者,那宛若真實的龍威,簡直比純血龍族還要可怕,足以令衆多至高龍主汗顏,自愧不如。
而相比於衆人,蘇乞年與老神王,卻能直指本質,在他們眼
中,那條氣運天龍,銘刻着諸多金色神文,更像是一道殘缺的道字符,是生命根源的外象顯照,那蜿蜒的偉岸龍體,更像是一個龐大的道字,純陽道韻瀰漫,令這戰天山巔的純陽清氣,都變得濃稠無比,金色山霧瀰漫,彷若神境。
昂!
下一刻,這條純陽道龍,在蘇乞年二人的注視下,在戰天山巔盤旋兩週後,驀的俯衝而下,沒入明光竹林中。
一道響亮無比的啼哭聲隨之響起,震動明光竹林內外。
蘇乞年渾身一震,這一刻竟如遭天外雷擊,整個人都定住了,動彈不得,腦子裡混沌一片,超脫意識都無序了,靜靜漂浮在諸天之上。
直到老神王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他才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道:「生了!」
「還不快去!」蘇望生瞪他一眼,沒好氣道。
話音落下,才發現蘇乞年雖然還在動,但是身影已經漸漸虛澹,顯然真身早已離去了,這是駐留在過去時光裡的身影。
明光竹林裡,蘇乞年出現在燦爛的竹屋前,這些年來煅造的強大心境也無用,啼哭聲只響了一聲就沒了,他有些忐忑,一步一步走進竹屋中,就看到了一個光屁股的女嬰,舒展着稚嫩紅潤的小手臂,繚繞着點點純陽清氣,正在半空中歡快地飛舞,滿屋子亂竄。(我們這兒爆發疫情,第一天,有點亂,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