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戰敗方凝與易靖兩個,一路馬不停蹄入了京師,卻未立時到皇宮中大殺特殺,而是先去了張府一趟,堂堂正正拜謁張守正靈柩。他從學時間不短,張守正之子還記得,當下延請入內,在靈堂前拜了三拜。
凌衝問道:“不知世兄有何打算?”張亦如之父苦笑道:“先父亡故,京師之中再無掛念,我打算與內人扶靈還鄉,送老父入土爲安。本要明日動身,無奈拜靈之人極多,不好不見,才拖延至此。”
凌衝點頭道:“如此正好,世兄不妨再多侯幾日。”張亦如之父奇道:“多侯幾日?師弟要做甚麼?難不成……萬萬不可!聽聞先父之死是一位魔教大魔頭動手,師弟單身匹馬,豈非以卵擊石?”
張亦如之父是個本本分分的讀書人,並非出仕做官,在家侍奉老父。張閣老一死,只能迴轉老家,好在還有幾畝閒田,不愁生計。凌衝搖頭道:“非是如此,出手那人的確已證長生果位,我眼下還非對手。我所言是別的事情,世兄不必多問,待我辦成回來,自會解釋。”
張亦如之父將信將疑,凌衝不比他人,就要吩咐廚房備飯,凌衝道:“不必了,我立時就走,少則三日,多則七天,必然迴轉。”起身來至靈堂,將手一點,張守正靈柩之上立時結成一層薄冰,寒意襲人。
凌衝道:“這一點寒氣足可保老大人屍身不腐,世兄等我回來便是。”言罷飄然而去。
皇宮之外一條石板大路筆直伸將出去,這條路與皇宮同時修建於千年之前,歷盡風霜,時常有人灑掃,保養的極佳,每日五更時分,各路大臣要員便是踏着此路前往宮中早朝。
石板路之外有一家辛記老鋪,據說自初代起已傳了幾百年,店中一味水晶肘子乃是招牌菜,許多下朝的大官都喜來吃上一口,就一口酒,當真賽過活神仙。
凌衝此時便在這家辛記老鋪中高坐,面前案上便擺着一盤水晶肘子並一壺老酒,太玄派不禁葷腥,倒也無妨。品嚐了幾口,又酥又嫩,果是美味無比。
半壺酒下肚,面上微見赤霞,只見一位道姑模樣的女子走上樓來,身姿窈窕,只是一頂斗笠垂落面紗,遮住了姣好的容顏。
那道姑徑自落座,與凌衝相對,輕啓朱脣說道:“凌師弟……”正是自玄女宮而來的程素衣。凌衝擺手道:“師姐不必多言,待我辦妥此事,自會隨你去玄女宮。”
程素衣鬆了口氣,既然郭純陽說凌衝有法子對付奪魂道人的噬魂魔念,便只能寄希望於凌衝身上。她自太玄峰西來,也頗有風聞,問道:“師弟欲行屠龍之事?”
凌衝似笑非笑,說道:“正是,程師姐也要阻我麼?”程素衣搖頭:“本門偏居一隅,中原之地誰人坐上龍椅轉無所謂。屠龍之事非同小可,尚有天道反噬,師弟可考慮清楚了?”
凌衝不答,微微轉頭,卻見皇宮之中忽有一人大袖飄飄而來,身着道裝,正是沈朝陽。他上了樓來,見得程素衣便是一愣,稽首作禮,亦自落座。
三人對坐良久,沈朝陽目光注在凌衝面上,說道:“當年靈江之畔初見凌師弟時,你還未入道,短短十餘年,已是這般修爲,太玄派郭掌教果有神鬼不測之手段。”
凌衝道:“當年靈江一晤,沈師兄御劍而來,小弟可是羨慕的緊,如今沈師兄貴爲國師,坐鎮禁宮,亦是享盡榮華富貴。”沈朝陽哂道:“我輩修道之人,餐霞飲露,豈是貪圖榮華之輩?國師者乃是秦鈞師弟,也是他夙緣使然,別人學步不得。”
店小二走上前來,笑問:“幾位客官還要添些茶水小菜麼?”凌衝不答,沈朝陽舉起一面金牌,說道:“你將這面金牌分示店中諸人,命他們即刻離開,不許多問,一應損失自有宮中賠付,不得有誤!”
那小二也是識貨,見那金牌上鏤空雕着一條神龍,又有“內禁”兩個大字,嚥了口唾沫,雙手接過,忙去辦事了。不久店中幾桌客人忙即會鈔走人,連看都不敢看。
眨眼間店中已空無一人,連掌櫃小二並後廚一干人等也都走的乾乾淨淨,沈朝陽面色沉穆,開口問道:“非行事不可?”凌沖淡淡道:“然!”
沈朝陽眉頭一皺,又問:“皇帝已知錯,下詔追封張首輔。等平定靖王之亂後,再與清虛道宗商議,廢了平帝,另立新皇,那時任由師弟處置,如何?”
凌衝冷笑:“清虛道宗豈會讓我如意?張閣老已死,追封又有屁用!”
沈朝陽又道:“屠龍之事必有天道反噬,師弟數十年苦功,大道有望,若因此而死,豈不可惜?”
凌衝道:“我能修成金丹,是靠張閣老傳授儒門心法,熔鍊道心,這份成全之恩不報,我心難安!平帝必死!”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沈朝陽點頭道:“既然如此,由得師弟。我正一道已與大明氣運合爲一處,斷不容你胡來。師弟若闖入皇宮,第一個出手的便是沈某,還望師弟見諒!”
凌衝頷首道:“各有苦衷,不必多言,沈師兄請了。”沈朝陽深深望他一眼,轉身下樓。
程素衣道:“天道反噬之事,師弟可有對策?”凌衝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並無!”
程素衣皺眉道:“你要屠龍,沈朝陽與秦拂宗等人必要阻攔,可有必勝的把握?”凌衝搖頭:“並無!”
程素衣氣道:“我一干師妹還等你回去救命,你若死在宮中,豈不也害了她們?”
凌衝道:“眼下並無甚麼把握,不過三日之後便不會了。勞煩師姐爲我護法,我要先破個境!”
這話太也可惡,以程素衣的道心修爲也自嗔怒道:“在此破境?哪有那麼容易,我雖不知洞虛劍訣究竟有何妙處,但……”話未說完,卻見凌衝將眼一閉,入定神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