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一旁的三嗔三月師兄弟,他可不敢招惹,佛法一出,正克天屍教,當真是欲仙欲死,連薛蟒都沒討得了好去。約莫過了盞茶功夫,毒屍道人正百無聊賴之時,一人忽然從玉碑中滾了出來,狼狽非常,卻是木千山。其滿面憤恨之意,抖抖衣袖,見毒屍道人先一步被趕了出來,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毒屍道人嘴欠笑道:“神木島的小子,你是被誰人打出來的?”木千山冷笑:“你又是被誰打出來的?”毒屍道人大怒,叫道:“好小子,問你不答,當老子不敢弄死你麼!”木千山霍然起身,青靈翳鬱真氣勃發,周身樹影千重,冷笑道:“來,老子奉陪!”
毒屍道人見其亦是元嬰修爲,神木島祖傳乙木功法最中生機,正是天屍教殭屍之道的剋星,氣焰先自低了,他也是不要麪皮,想了想,居然一聲不吭,扭過頭去。
木千山本擬發泄一番,遇上這麼個滾刀肉也是一拳擊在空處,也懶得動手,又坐了下來。他是在玉碑中遇見了曹靖,被其一劍斬上,不得已退出玉碑。若是以對戰名次來定機緣大小、寶物多寡,他與毒屍道人就是墊底的貨色,但想起學得了一門水行頂尖的道法,正可與青靈翳鬱真氣相互印證,水木相生,不出數年便有望衝擊法相境界,復有高興起來,覺得轉無所謂了
玉碑之中,曹靖一劍打發了木千山,好整以暇的休整真氣,只等下一個對手。進入玉碑中的高手不多,怕是有極大可能遇上寶璣娘娘或是易靖等輩,同等道行又是修煉的同一種法門,他絕不懼怕那二人,“若是遇上凌衝,縱然不能殺他,也先將他肉身毀去,想來玉碑元靈也不會多說甚麼。”
正胡思亂想之間,面前陡然多了一人,見是曹靖,呵呵一笑,說道:“貧道久聞曹國師大名,卻是緣吝一見,今日有幸,就向國師討教幾招罷!”曹靖也自笑道:“原來是雲昭道人,好說好說,你要尋思,本座豈能不成全你?聽聞你所修九極昊天統御衆神歸真經甚爲精妙,有統御周天諸神之功,與本門周天星神之道有異曲同工之妙,本座早想見識一番了!”
雲昭道人哈哈一笑,說道:“好多年不曾以元嬰級數的法力對敵了,倒是有些新鮮,請!”頭頂一尊手操兩條水龍的元嬰現身,將手一抖,兩條水龍張牙舞爪飛出!
曹靖不聲不響,亦是遁出水行嬰兒,高不過三寸,揚手便是數十顆癸水神雷炸響!二人本來道行相若,皆是法相級數,所修功法亦是頂尖法門,原本不相伯仲。曹靖長於手握四靈星宮,人寶合一,威力無窮。雲昭道人卻是將法相當作法寶祭煉,諸天衆神一出,莫與爭鋒。
但換了水仙道法,二人起點一同,就似同門師兄弟閒來賭鬥一般,只是其中更加兇險而已。二人不約而同動用最強道法,以元嬰駕馭天地元氣,雲昭道人是元氣顯化爲龍,曹靖則選了癸水神雷。一經交手,便是驚天動地一聲巨響。二人一聲不吭,已然鬥在了一處。
凌衝霍然回頭,極遠之處有強橫法力激盪之意,用的正是水仙道法,“有人動手了,這等法力唯有元嬰境界才能施展,究竟是雲昭、曹靖與寶璣娘娘三人之中的哪兩個呢?”還未仔細辨認,便知曉了答案,只因一陣香風吹來,卻是寶璣娘娘轉了出來,見了凌衝,掩口嬌笑道:“原來是凌小兄弟,方纔姐姐便被你迷得不知所以,還不快過來讓姐姐好好疼惜你一下?”
凌衝如臨大敵,寶璣娘娘修成了元嬰,原就壓制了他一層,縱然玉碑中不許動用旁門道法,但天欲教法門無聲無息,侵人心神,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不然一不小心出醜,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凌衝也是心地剛強之輩,念頭不過轉了一瞬,搶先猱身而上,五指如劍,往寶璣娘娘面上插去,用的卻是俗世中的近身纏鬥的武學。寶璣娘娘笑道:“呦,到底是年輕火旺,真就自投羅網,這可是你自家找上門來,姐姐可是高興的緊呢!”輕紗水袖一拂,凌衝五指不由自主偏離了路數,以至自家空門大開。
他雖驚不亂,左足狠狠踏地,腰身借力狠狠一旋,右足飛起往寶璣娘娘頷下踢去。寶璣娘娘微諷道:“你不是劍修出身麼?如何學會了一身打把式賣藝的手段,不怕貽笑大方?”香風一起,伸出一隻白嫩嫩的柔荑,恰是凌衝一腳必經之處,恰似看透了他後招變化,自家將右足湊上來一般。
換做凡間江湖中人,招式變化已老,唯有乖乖受人擺佈,凌衝卻是早有預料,嘴角一撇,身前陡然現出一道劍光,匹練一般繞向寶璣後頸。
寶璣娘娘目中泛起異彩,這一劍略有出乎她所料,水仙道法之中神通變化不多不少,但有關劍術之道,唯有一套劍法,只是那套劍法基於柔水之意,乃是以弱勝強、後發制人,缺乏金行劍氣那一股一往無前、有我無敵的氣勢。
但凌衝這一劍分明用的是水仙道法中的劍術,而其中劍意卻被他改換成了自家太玄派嫡傳之劍意,這一劍居然使出了沙場慘烈、一去無回的氣概!這一劍修改之下,已然瞧出凌衝此人於劍道之上的悟性着實驚人!
寶璣娘娘初始確是抱着戲耍的心態,但這一劍之出卻令其改換了態度,另一隻手掌悄然伸出,屈指一彈,好巧不巧,正中劍光之脊,將劍光彈了出去。
這一劍是凌衝糅合了水行真氣、太玄劍意,兩相成就,其中金水相生、五行順逆之道更是雜糅了他這些時日修煉太乙飛星符法的心得,精氣飽滿之極,算是近來最爲巔峰之一劍。就算如此,也被寶璣娘娘輕易破解,他心頭暗歎一聲:“縱然我的劍術再犀利,不借用法寶法器,也絕難彌補道行之上的差距。”
縱使如此,亦要打起精神,催動真氣,身前又有三道劍光凝聚,如飛鳥投林、亂石穿空,縱橫交錯之間,殺向寶璣娘娘!一時之間劍光如水,溫柔之中飽藏殺意,寶璣娘娘彈出第一道劍光,如蔥玉指微微顫抖一下,接下來卻是一片劍光將她淹沒!
寶璣娘娘面色一變,凌衝的劍光分明是以水行真氣爲基,偏偏使出了太玄本門劍法的路數,卻也不能判定其違反了規矩,只能咬牙硬撐,頭頂亦是一尊嬰兒躍起,小臉漠然,小手一搓,數十顆癸水神雷浮現,自成陣勢,向外一擴,與劍光相接,便是一聲聲炸響!
水系的道法神通不重變化,更多側重於真氣沉凝之性,元嬰境界亦是一座分水嶺,並無太多可供施爲的法門,因此寶璣娘娘也好、曹靖也罷,大家不約而同,都用上了癸水神雷雷法,省時省力不說,連操控的手段都是相通,寶璣娘娘還可以天欲教的手法駕馭神雷,使用起來分外得心應手。
原本她還可發動水氣,遮掩身形,使凌衝六識全失,但凌衝早有預料,貼身靠打,令其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劍光與神雷相撞,掀起層層氣浪,又有殘餘的水氣夾雜其中,朦朦朧朧,瞧不分明。
凌衝一言不發,全是拼命的招數,有我無敵!丹田中一顆水行金丹轟然運轉,強行抽取周遭元氣,供給劍光的消耗。他雖未修成元嬰,但將水仙道法推演成熟,少了幾分破綻,走的穩紮穩打的路數,因此悄然成就一品金丹,這纔是他的底氣所在!
金丹共分九品,一品爲最上,修道界無數前輩摸索而來的經驗,公認的是唯有修成三品之上的金丹,方有可能問鼎長生大道。三品之下雖有神通,得享遐齡,依舊不過是混吃等死而已。一品金丹成就,無論所能容納吞吐的天地元氣,或是供給神通法術的速度,遠超其餘品級金丹。
縱然寶璣娘娘修成了元嬰,也只是初入此境界,論起吞吐天地元氣的數量與精純與否,未必就強過了他的一品金丹。但不可否認,元嬰真君比金丹真人高出一個境界,強就強在對天地元氣的掌控之上。因此任由凌衝攻勢如潮,劍光如海,寶璣娘娘只謹守本心,將癸水神雷運使的風雨不透,牢牢護住自家周身。元嬰級數的手段施展出來,全無破綻間隙。
二人鬥法與雲昭、曹靖一般,上來便是最強的法力神通碰撞,不過寶璣娘娘是過於大意,以至失了先機,被凌衝壓着打,寶璣娘娘自家也知這般下去非是良策,“這小子怎麼真氣修爲如此之強,這麼長時間也不見衰減!要想勝他,唯有兵行險招了!”
凌衝完全不顧損耗,強行催動水行金丹,只要這一場勝過寶璣娘娘,再遇有強敵大不了開口認輸,太乙飛星符陣也在狠命推算這一場鬥法的勝機所在。他動用全力,並非在意勝負,而是難得有寶璣娘娘這樣一位對手喂招,令他對元嬰境界有更爲深刻的認識。
天欲教的法門本就不善正面強攻,長處在於擾亂修士道心,採補真氣,若是遇上了曹靖或是雲昭道人,恐怕一招之間便定生死勝負,唯有寶璣娘娘本就不善攻伐,再猝然換用新的道法神通,凌衝纔有些許的勝算。
太乙飛星符陣推算之間,忽然一點靈光蹦現,與此同時,寶璣娘娘亦是霍然發難!癸水神雷組成一面雷網,向前狠狠一衝,登時將劍光阻擋在外,寶璣娘娘真身一晃,向後急退而去。
此是兵行險招,寶璣娘娘拼着被背後劍光掃中,先用癸水神雷網敵住身前劍光,真身脫離出去,搶得一線先機!凌衝真氣再渾厚,也只能同時御使幾道劍光,畢竟力分則弱,劍光繽紛之間,總有疏漏死角,寶璣娘娘便是瞧中了其中一處破綻,行此一招!
凌衝所推算的一線生機恰也在此處,按他劍光軌跡,寶璣娘娘確是尋到了一處最大的破綻,但偏生被他推算出來,寶璣娘娘身形如箭,流光一般已飛出十丈開外,卻有一道劍光出現在了絕不可能出現之處,正是直指她的側臉!
寶璣娘娘再也忍受不住,驚叫出聲,女子皆天生愛美,尤其天欲教弟子更重色相,若是被劍光劃破了面頰,就算能治好回來,也要被天欲教主嫌棄,一瞬之間,其不假思索,用出了脫劫級數的本門道法,檀口微張,吐出一口赤紅真氣,色如桃花,狠狠噴在劍光之上!
凌衝只覺真氣一滯,劍光竟被寶璣娘娘一口真氣噴得消融殆盡,連帶自家也受了不輕的傷勢。寶璣娘娘怒火中燒,竟被凌衝用計逼到了這一步,既然動用了本門道法,索性做到底,伸手一指,就要將凌衝打殺,忽有金光垂落,將其遣送出了玉碑。
凌衝心頭一定,忙用真氣療傷。二人交手時間不短,其間智計百出,又動用了全副精神,連一品金丹之上都生出幾道裂痕,若是本門道法如此,再不修補難免累及道基,但水仙道法不過是借來一用,凌衝對之後一關已有幾分推測,便不去管那金丹。
曹靖與雲昭道人那一邊早已歸於平靜,不知誰人勝出。他能以金丹之身,逼的寶璣娘娘不得不犯禁施法,已然足以自傲。約莫過了盞茶功夫,凌衝才勉強收束了真氣,只聽腳步之聲傳來,擡頭望時,居然是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