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花身後搶出兩位女長老,將倒地弟子一一扶起,助其調勻真氣。姬冰花失望搖頭,衆弟子沒一個成器,反觀葉向天與凌衝,卻是好整以暇。葉向天滅道真氣一發,護住周身無恙。凌衝修爲雖低,自有一團劍光幻境噴涌劍光,防衛的風雨不透,居然也擋住了龍吼之威。
姬冰花暗自嘆氣:“我門下除卻素衣外,皆是酒囊飯袋,通通的廢物,玉蓮也不例外。但看太玄劍派兩名弟子,根骨靈秀,道心堅誠,只此一項,太玄復興有望!今日請郭純陽來,出手擊退孽龍,與太玄劍派結盟,倒是對了!”向郭純陽施禮道:“孽龍已至,有勞道友出手!”
郭純陽呵呵一笑,起身還禮道:“分所應當,道友不必客氣。”回頭道:“向天你們三個陪老道去瞧瞧真龍是個甚麼模樣罷!”大袖一擺,一道劍光將四人托起,閃得一閃,來至玄女宮上空,居然不曾觸動一處禁制。
凌衝身在劍光中,見極天之處風雲激盪,罡風流佈,聲勢驚人。風從虎,雲從龍,既是太古孽龍到來,自要風雨大作,也不甚稀奇。沙通倒最是驚詫,他是龍鯨出身,有太古天龍血脈,遙相感應,自知那條太古寒龍卻是天龍之屬,血脈純正。這等真龍之身,連四海龍宮龍王也當不起,不想卻在此處得見。
雲遮霧繞之中,一條龐然大物隱現身形,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身上有鱗,口旁鬚髯,頷下明珠,喉下逆鱗,渾不似人間之物。這條太古寒龍周身黑墨之色,身長百丈,蟠雲妙舞,令人目不暇給。
郭純陽眯着眼睛道:“這孽龍只是元神出遊,真身此刻還被鎮壓於北極冰窟之中。但一道元神化身亦是純陽修爲,待會動起手來,爾等好生瞧着天龍神通!”不待郭純陽吩咐,沙通早就全力以赴,興奮莫名,天龍難得一見,與天龍動手廝殺更是萬中無一,方纔一聲龍吟,引動玄女宮弟子真氣反噬,他非但無恙,反得益不少。從龍吟中悟得了龍鯨天音許多妙理,正要再多參悟幾回。
雲海龍蟠,朵朵祥雲護身,一條百丈巨龍矯矢天際,渾沒有半點孽龍模樣,反倒是神獸之流,若是愚夫愚婦見了,怕是忙不迭跪拜扣頭。這條寒龍是一條罕見黑龍,一路駕雲御水而來,見前方一幢劍光,隱約可見四個小不點,按落祥雲,一顆碩大之極的龍首死死盯在郭純陽面上。
凌衝靠的極近,一顆龍首端量通透,龍角尖銳,寒光四散,龍眼大如車輪,一股太古兇厲之氣撲面而來。郭純陽與孽龍相比,直如灰塵,但氣勢絲毫不弱,淡淡說道:“老道受人之託,請道友迴轉北極冰窟,此處非是道友當來之所。”孽龍龍吻不動,一個渾厚之極的聲音響徹四方:“兀那道人,本座受寧冰之請前來,你半途攔路,想來姬冰花已然發難了?”
這條黑龍竟熟知玄女宮內情,見郭純陽攔路,算定姬冰花已然發難,寧冰無有幫手,落敗在即。郭純陽微笑道:“果然不愧爲太古天龍之屬,得造化眷顧。道友,你被鎮於北極冰窟幾近萬載,如今災厄將滿,重得自由,何苦爲了區區小事斷送脫困良機?聽老道一句勸,就此離去,北極靜坐千年,自有你的出路。”
那條黑龍聰慧之極,龍首垂下,冷笑道:“小子,你不過是純陽級數,又非真身降臨,幾句大話就想將我嚇退?寧冰是個廢物,志大才疏,但我還要她上位掌權,爲我煉化北極禁制,脫困出來。你這小子大言不慚……”
一隻龍爪猝然抓下,五根利爪森寒之極,捏爆大氣,轟隆作響。這條孽龍狡詐到了極點,話未說完,猝然發難,令人防不勝防。但郭純陽是甚麼人物?縱橫天下,無有敗績,一己之力,支撐太玄劍派走到今日,令玄魔兩道門戶不敢輕視,城府之深,功力之高,幾乎冠絕當代!
龍爪一抓之下,尚未合攏,郭純陽早已駕馭劍光飛起,脫出其籠蓋,劍光蹁躚,如雙燕舞柳,輕妙處不着一物,緊接着又將劍光殺來,一劍指向黑龍頷下龍珠!一去一來,渾若天成,如天神行法,妙到毫巔,無從破解。
太古黑龍發出驚天動地一聲嘶吼,顯是又驚又怒。雖非真身降臨,但元神出遊,當得一位純陽老祖,又是近乎偷襲之下,居然拿不下一隻小小蟲子。玄女宮中,一衆弟子本是盤膝靜坐,調勻真氣,外界又是一聲巨吼傳來,當場數名弟子真氣走火,連噴鮮血,委頓了下去。
姬冰花終於大怒,喝道:“一羣廢物!傳功長老!將這些廢物都給我拖進去,莫要丟人現眼!”姬冰花身爲一派掌教,威嚴素著,輕易不露喜怒,一手調教的弟子居然如此不堪,兩聲龍吼便癱軟在地,如何指望她們能繼承玄女宮大統?
寧冰面色陰沉,身後弟子亦是到了一片,只是太古寒龍既已到此,可謂大局已定,只等殺死郭純陽幾個,闖入宮中,擒拿姬冰花,自己便可接掌大位。那時木已成舟,就算閉關苦修的兩位純陽長老發難,自有孽龍抵擋,自己只要坐收漁人之利即可。
幾位長老忙即搶出,將一干弟子搬入後宮之中,有重重禁制防護,龍吼之聲傳不進來,免得再出醜態,令掌教震怒。姬冰花笑道:“師姐,那條孽龍已至,可惜被郭道友攔住,怕是當不得你的後盾了。”
寧冰冷笑道:“笑話,敖震道友乃是太古天龍血脈,就算元神顯化,郭純陽也絕非對手,還妄想攔阻?師妹,我看你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趁早將掌教大位交與我。你看看,這些年都教出甚麼狗屁弟子,只一個程素衣還瞧得過去,高玉蓮前世觸犯門規,今世與人苟且,你也不嫌,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這樣師傅能教出甚麼好徒弟來!”
姬冰花毫不動怒,笑道:“師姐所言甚是,高玉蓮不知輕重,做出遺羞門戶之事,只是那蕭厲關乎星宿魔宗與楞伽寺兩方大能之間一次對賭,我也插手不得。這段孽緣還要她自家去了,若不能跳出,仍逃不脫輪迴之苦。”一席話將高玉蓮說的花容慘變,瑟瑟發抖。
姬冰花續道:“這些年我忙於四九重劫之事,對本門事務過問得少,以致弟子修爲大退,此事我自當向兩位太上長老請罪。至於師姐要我讓位麼,師姐區區待詔境界,怕是還統御不得本門。”
寧冰生平最大一件憾事便是當年姬冰花先她一步修成純陽,奪取大位,百年來她每每痛徹心扉,便是此事,姬冰花當面挖苦,登時勃然大怒,說道:“姬冰花!我知你瞧不起我區區修爲,敖震已然答允,助我成就純陽。有他相助,不出百年,我定可得長生道果,那時執掌本門便是名正言順!”
姬冰花搖頭道:“頑固不靈!那黑龍不過是利用你煉化北極禁制,放他脫身,怎會真心助你修成純陽?祖師留有遺訓,你勾結此獠,乃是欺師滅祖之罪!便是我有心放縱,也須過不得門規天條!師姐,你還是束手就擒,看在同門學道數百年的份上,我留你元神去墮輪迴便是。”
寧冰哈哈大笑,狀若瘋狂,“誰要你可憐?我甘犯門規,勾結黑龍,早就孤注一擲,成了我便是玄女宮之長,不成大不了一死,便形神俱滅也在所不惜!”
姬冰花搖頭道:“果真是瘋了!”水袖一抖,一團水光飛起,飄飄搖搖往寧冰頭上落去。寧冰心念一動,身前一團黑光涌出,無量玄光噴涌,將水光隔絕。黑光源頭卻是一枚鍋蓋大小鱗片,紋理天生,似有無窮天地道妙。
姬冰花見了,說道:“看來敖震那廝十分着緊你,居然贈了一枚龍鱗與你。”寧冰大笑:“你我同門學道數百年,你的陰沉心思我豈會不知?不外乎驅虎吞狼,放任我自家去勾結黑龍,你卻暗中發難,既剷除異己,又不擔惡名,當真好算計。只是你想不到我居然求來一片真龍鱗甲,有此寶在手,便是冰魄寒光劍來,也奈何我不得!”
冰魄寒光劍乃是歷代玄女宮掌教信物,採周天冰雪菁英,化以太古冰魄之精祭煉,經歷代宮主加持,威力已至不可思議,爲宇內一十七口上佳飛劍之一。
寧冰既敢作亂,早已全盤籌謀,求來太古寒龍一片龍鱗。此寶出於太古寒龍真身,又經其數千年祭煉,防禦之功天下無雙,絕可當得冰魄寒光劍一斬,有此寶護身,她纔有底氣與姬冰花僵持,靜候敖震斬殺郭純陽,入宮與她會合。
姬冰花嘆道:“冰魄寒光,其名雖妙,卻是殺伐之器,出必見血,你我份屬同門,我豈忍下此毒手?還是將師姐擒下,囚禁起來,安享餘生罷!”
寧冰冷笑:“世間有僞君子,你姬冰花便是僞女子!我堂堂練氣宗師,縱使敗陣,唯死而已,豈會受你圈養?你留我一命,無非是殺一儆百,又彰顯你掌教的氣度!姬冰花,你的心意陰沉到了極處,怪不得這許多年來無有寸進,只在長生門中轉悠,不得內景而入!”
姬冰花面上變色,微慍道:“師姐,你失言了!”一團水光驀地如太古神山壓下,其重萬鈞,壓得龍鱗吱吱作響,寧冰七竅緊閉,默運真氣抵擋,也無暇譏諷。程素衣一雙妙目在乃師與師伯面上滾過,暗暗嘆息。
玄女宮這一場內鬥可說是姬冰花一手挑起,縱容綏靖多年的結果,只等今日發難,將寧冰一干人馬連根拔起,連帶太古寒龍也暗算了一記,只是這等心機運用,太過可怕,師伯所言卻也不無道理,程素衣明知這等想法乃是大逆不道,卻不由得去想。
姬冰花運使法力,以她長生級數,又有冰魄寒光劍在手,全力施爲,寒龍龍鱗也抵擋不住,但不知甚麼心思,只是一意催動法力,壓得寧冰無有還手之力,卻不下殺手。
玄女宮外,太古寒龍敖震咆哮連天,龍爪連抓,怎麼也抓不到那一道狹長劍光,大怒之下,周身雲氣翻滾,水意噴涌,雲水相激,驀地化爲無數冰刀雪劍,橫拖豎斫,紛涌而來!郭純陽駕馭劍光之圓熟老辣,遠非葉向天、凌衝等一干小輩可比,敖震將龍爪運使的蕩破空間,天涯咫尺,也捉不住郭純陽一片一角,沒奈何,唯有發動這一招,無遠弗屆,將每一個角度徹底封死,也不怕郭純陽劍光滑溜逃脫了。
太古寒龍天生神通光大,成年便是純陽修爲,只不過是仗着肉身強橫,有着純陽戰力而已。若要元神純陽,萬劫不磨,還要自家勤苦修行。這條黑龍敖震乃是太古異種,出生便是真仙級數,被天帝瞧中,要收爲拉車的腳力,天龍一族高傲之極,豈肯就範?當下與前來擒拿的天將大戰起來,終因寡不敵衆,天將頭領手中還有數件專克龍族的法寶,被擊成重傷。
敖震寧死不從,死戰退走,臨逃脫之時,天將首領將一件法寶擊在他身上,化爲重重枷鎖,便是如今北極冰窟中鎮壓他真身的那件禁制之寶。當年敖震拼死突圍,慌不擇路,中途昏睡過去,醒來便已在此方世界北極冰窟之中,肉身被鎮,來的莫名其妙。
幸好他身爲太古龍族,壽元幾乎無盡,又是生而神通,數千年修煉,能將那法寶禁制暫時隔絕,元神顯化,只是尚不能離體太久,免得法寶反噬,玉石俱焚。那些冰刀雪劍每一道皆有金丹級數法力,凌厲之極,震盪虛空,長聲獵獵,不管身在何方,總是逃不過萬劍穿心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