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象宮中,衆人見楞伽寺普濟神僧忽然現身出手,俱是一驚。佛門與玄門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兩家爲了正統之爭,着實爭鬥了數場。楞伽寺號爲中土佛門正宗,佛法精微奧妙,竟能派出長老高手,攜帶一件法寶,前來助拳,足見郭純陽面子之大。
段克邪見了普濟現身,心頭暗想:“果然如此,郭純陽果然與楞伽寺勾結,不然那一門凝聚金身的秘法又是從而何來?只是郭純陽能請動普濟出手,想必花費的代價不少!”
百鍊道人瞧也不瞧普濟與薛蟒九大分身激戰,衣袖一抖,昂然入了正殿。衆人盡皆躬身施禮,連段克邪亦不例外。一如純陽,生命本質便不相同,有了長生之姿,再非凡俗,是以衆人施禮,表達對大道、對長生境界之尊崇。百鍊道人一一還禮,於郭純陽下落座,閉目不語,專心運轉法力。
百鍊道人捨去問鼎大道的機會,換來一身純陽法力,挽太玄於將傾,可謂功德無量。郭純陽亦自起身施禮,金光老祖罕見的不曾臭嘴挖苦,點了點頭,說道:“這等心性,方纔算的修道之輩!”
太象宮外,周天之上,流火爍光,魔道神通與佛門靈光激戰不休。血幽子躲在孤峰之中,面泛苦笑,萬不曾料到郭純陽居然如此不要麪皮,暗中與楞伽寺勾結。玄門與佛門素無好感,玄門各派歷代也從未與佛門交好。郭純陽能到手楞伽寺秘傳證就金身的取巧法門,又請動普濟神僧親自出手,想必所花代價不小。
今日血河宗出頭,糾集天屍教、噬魂道幾位老祖長老,來尋太玄派的晦氣,也未奢望一戰而下,將太玄劍派滿門誅絕,總要讓郭純陽手忙腳亂,大丟面子,出一口噁心,壞了他山門重光的大喜氛圍。誰知郭純陽還未出面,惟庸道人也未出手,只一個百鍊道人忽然成就純陽,便將他們計劃全數打亂,尤其楞伽寺居然也來摻和一腳,更是平添變數。
好在自家掌教至尊尚未出手,那位掌教神秘之極,一身血河法力通天徹地,當年血痕道人在世之時,行蹤不顯。待到血河宗式微之極,忽然橫空出世,以通天手段,整合血河殘部,血幽子便是那時投靠了過去,得賜了一件聚血魔旗。這件法寶雖本源損傷,威能依舊不可小覷,血幽道人區區兩百年便修成脫劫級數的法力,得益此寶良多。
血幽子想了一想,孤峰被百鍊道人兩番劍氣摧折,山體已破裂大半,餘下只要有庚金神劍那等飛劍法寶一擊,就要灰飛煙滅,自也不必再去太玄峰送死,法力一轉,駕馭孤峰原路返回,來時風光浩蕩,意氣勃,去時卻悄無聲息,悽慘之極。
一團金光,九道黑氣,盤旋往復,糾纏不已。一位佛門真如,一位魔教玄***行相若,神通不同,卻殺了個旗鼓相當,難解難分。薛蟒耗費無窮苦功,捉來九具旱魃煉化,各有不同道法。一具旱魃分身揚手便是無窮太陰神雷,轟然炸裂,散無窮屍氣,又被化屍神光吸入,依舊凝鍊爲太陰神雷,如此循環往復。
又有一具旱魃分身,雙手一抹,現出一柄骨白色長劍,其薄如紙,略一舞動,便是屍氣縱橫,又有條條黑眚之氣飄舞,劍術之兇毒狠辣,竟不在百鍊道人之下!這套劍術正是天屍教唯一秘傳的劍道神通黑眚陰煞劍,當日惡屍道人便是以此作餌,誘使封寒投入天屍教門下。
薛蟒修成玄陰元神,早可化身萬千,九大旱魃分身皆有其靈神坐鎮掌控,才能如臂使指,隨心如意。這套劍法使開,如水銀瀉地,尤其劍氣中道道屍氣、煞氣,竟然不怕佛光真火煉化,反有侵蝕之意。
普濟神僧亦是手段頻出,腦後十八道佛光略一擎動,便是一道神通出。大旃檀功德佛光、降龍木、金剛神掌、般若神掌、阿笈羅刀法、斬無**劍、欲界淨火,種種佛門神通信手拈來,佛光普照,寶焰煊天,佛火魔光爭持不下。一正一邪、一佛一魔,走馬觀花一般,鬥了個不亦樂乎。
深谷之中,方有德瞧瞧湊到凌衝身旁,仰頭望着天上大戰,嘴巴如同缺水的魚兒,翕合不已,喃喃自語道:“老子只道佛門成日唸經參禪,太過憋悶,誰知修成的神通居然如此厲害,連經年老魔也奈何不得!”想起自家也修成了兩道小神通,再瞧瞧普濟老僧運使佛法的神威,不由更是氣悶。
凌衝看他一眼,揶揄他道:“方兄可是後悔跑來太玄山了?若是此時退出還爲時不晚,你只要苦苦懇求那普濟神僧,向來拜入楞伽寺當是無礙的。”方有德一拍腦袋,佯怒道:“你把俺老方看成甚麼人了?再不濟撫養俺長大的乃是金剛寺的和尚,俺投靠金剛寺也不會拜入楞伽寺!”
凌衝見他如此骨氣,登時刮目相看。誰知方有德接着低聲嘀咕:“我逃出寺前曾經吹牛,非要學成劍術,御劍回去,若是連太玄山門都入不了,灰溜溜的怎麼好見以前的師兄弟!”
凌衝搖頭失笑。陳紫宗師兄弟四個一起駕馭劍光,將衆弟子圍在其中,薛蟒與普及老僧苦鬥,血幽子駕馭孤峰逃走,太玄劍派看似危機已除,但師兄弟四人皆知,定必還有玄陰級數的魔道老祖窺伺一旁,大長老惟庸道人與掌教至尊尚未出手,想來便是防備這些變數,因此絲毫不敢大意,依舊全力運使劍光,結爲一圈光虹。
血幽子駕馭了孤峰便逃,普濟老僧百忙之中,一道佛光落地,化爲一隻通天神掌,有畝許大小,一掌拍下,正是一百零八小神通中的金剛神掌!對付孤峰這等山石之物,便是要以力破硬,金剛神掌號稱摧服一切有爲之法,一掌印下,隱聞雷音。
孤峰本就被百鍊道人的玄機劍氣切割的千瘡百孔,又吃一記金剛神掌,峰體承受不住,自中間斷成兩截,峰頂一截呼嘯落入凡塵,掀起好大一場波瀾。幸好普濟與薛蟒一戰,動靜太大,無數生靈早已望風而逃,這一截斷峰才未造成甚麼大的傷亡。
金剛神掌輕輕一抖,又是一掌擊來。血幽道人大驚之下,急忙化身血光,自下半截孤峰中掙扎而出,飛也似往遠處飛遁。金剛神掌一掌捺下,如天神揮拳,徑將剩下半截孤峰也拍進大地之中,塵土飛揚,碎石飛濺。血幽子施展血影神遁,一口氣飛出數百里,不敢回頭。
忽然虛空震動,一口金色戒刀陡然殺出,刀芒一閃,已將血幽所化血影斬爲兩段,便聽血幽道人長聲慘叫不絕,兩段血影也不匯合,分頭向兩段逃竄。那口金色戒刀正是普濟神僧一道小神通所化的阿笈羅神刀,見狀也不猶豫,認定一道血影兜頭便追。
太象宮中,6長風望着緊閉雙目的百鍊道人,默然不語。百鍊道人初入純陽,連使兩次玄機劍氣,體內純陽真氣定已淨絕,此刻正自運功恢復,修成純陽之輩,無論元神肉身,自身便可溝通九天仙闕,汲取其中純陽仙氣,補益自身,再不必吐納世間靈氣。
段克邪卻巴巴望着極天之中那一座雄偉仙門,微微咬牙。那仙門數百年方得再現,本是接引百鍊道人,誰知百鍊道人竟是絲毫不曾心動,看也不看一眼,迴歸本門。段克邪成就純陽還要早上百年,卻也不曾有仙門現世接引,見自家夢寐以求之良機,卻被人棄如敝履,心下難免有幾分嫉恨之意。
只是那仙門其性特意,只渡有緣,若非是接引之人,只消稍稍靠近,立刻有純陽神雷,九天神光震,將之斬出。修道界中亦不乏有絕世狠人之輩,修成無邊法力,意圖強行破入仙門,瞧瞧其後的仙家世界,卻毫無例外,盡皆被無情斬殺,連屍身也未留下。
段克邪亦是修成純陽元神,卻也不會腦子反抽,大喊大叫甚麼逆天而行,非要憑自家神通,強行打入仙門。那麼做只會死的極慘,還要淪爲笑柄,千年不得翻身。那道仙門許是見百鍊道人絲毫無有上前的意思,等待良久,終於緩緩消散,來時震動四方,去時卻杳無痕跡。
段克邪只瞧得眼眶都要裂開,卻也毫無辦法,只能任由仙門隱蹤無形,只餘一聲嘆息而已。金光老祖卻是絲毫無有羨慕之意,他身爲法寶,元靈存世上千年,祭煉他的第一代主人便曾飛昇仙界,得享無邊清淨。因此知曉許多秘聞,那九天仙闕絕非想象中的清淨仙鄉,亦有戰陣殺伐,無邊殺機。
尤其他一件法寶,只相當於一位純陽境修士,在凡間可作威作福,在仙界卻是走卒一般,稍不注意,便會給人捉去煉化,做一輩子牛馬。他第一代主人將金光老祖留在凡間,而非攜帶了去仙界,除了用金光老祖鎮壓少陽劍派氣運之外,亦有這一方面之考量。
太象宮中,郭純陽雙目低垂,忽然一聲輕笑,說道:“來了!”衆人正不明所以之時,陡覺地脈震動,這一次比之前血幽子駕馭孤峰而來,更加顯見,且震動之源就在這座太玄峰地下不知幾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