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短短數日工夫,飛舟落在了陽峰峰頂的山崖邊。
這是蘇沐小時候經常坐着讀書的地方,順着前面那道山樑走不多遠,有一道斷壁,那裡有山泉,是他經常挑水的地方,還有山上這些高矮不一的樹,枯了又生的野草,滿眼都是熟悉的場景。
小院還是那麼殘破,屋檐下總有一張蛛網,小時候不管他清掃多少次,隔幾天又會新添一個。
“這是落劍宗?你就是來自這裡?”
小珊瑚目瞪口呆,驚訝的看着那個只有幾間平房的小院,她沒把落劍宗想得多好,不然蘇沐也不會被送走,但是再不濟她覺得也是個殷實的小宗門,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可是眼前這小院跟農家竟沒什麼區別,這麼看來蘇沐可真是雞窩裡飛出來的鳳凰了。
蘇沐有些迫不及待的走進院門,當先就看到一個少女趴在石桌上寫字,髮絲垂在她臉上,看上去寫的極爲吃力極爲認真。
雖然是背影,他總覺得很熟悉,好像腦海中那個女孩。
她察覺身後有動靜,輕輕轉過頭來,頓時有些發愣,道:“蘇沐?”
“是你?”
蘇沐看到是張老漢的孫女,有些驚訝,心中頓時明白,不由有了幾分喜悅之情,師父一定是憐惜她生活艱難將她接來了落劍宗。
“我正在給你寫信,可是我不認識幾個字,寫了半天也寫不出多少,你總算回來了!”
張嬌依說着竟哭了起來,肩膀抖動得厲害,傷心滾滾流淌出來,怎麼也抑制不住。
蘇沐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師父呢?”
“道長去世了。”
她淚眼濛濛的看着他,傷心的哭道。
一句話讓蘇沐五雷轟頂,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早上我去後山挑水,回來就見到滿院狼藉,道長身上有幾個血洞,氣息微弱,已是彌留之際。”
她平靜了一下心情,將那天所見告訴蘇沐。
她帶着蘇沐去了正房,天一道長面容安詳的躺在牀上,蘇沐過去握住他冰涼僵硬的手,狠狠的咬着牙,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來。
“道長讓我停屍七天,什麼時候發臭了再埋,說萬一你能回來,還能看最後一眼。”
“還說什麼了?”
蘇沐強忍着悲痛,聲音冰冷的道。
“道長說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找上了門,不讓你報仇,安心在舞央宮修煉便可。”
蘇沐擡頭望了望門外,略感絕望的道:“大師兄是不是也死了?”
張嬌依抹着淚道:“道長斷了氣之後,大師兄當晚便醒了過來,在道長面前跪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
“他是不是去找我了?”
“好像不是。”
“什麼叫好像不是?他有說什麼嗎?”
張嬌依對那日情況歷歷在目,說道:“他說的好冷靜,他說我要血洗了這天下。”
蘇沐沉默了半晌,抱着天一道長走出小院,將他埋在了崖邊。
而後跪了一天一夜。
小珊瑚一言不發,也不知該說什麼,本是歡歡喜喜的來,卻遇到這麼大的悲痛,蘇沐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她想不出什麼能安慰他的話。
蘇沐跪在崖邊,想着和師父生活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腦中一直想着大師兄那句話,烈陽血脈也在一點點蒸騰,全身竟燃起一層火焰!
他知道大師兄十幾年前是那一代青年靈脩中出類拔萃的一個,也知道這十幾年來他很可能是有知覺的,一個曾經驕傲的天才在這樣不生不死的日子裡度過這麼多,他心裡一定埋藏了太多的恨,現在忽然醒來發現師父死去,難免接受不了。
他不管大師兄去做什麼,他自己的目標很堅定,不惜一切去報仇。
清晨,他緩緩站起來,走到院門口時發現了門樑上有一朵三瓣紅花,他的血立刻凝固,終於知道兇手是誰了!
在仙源山聽人說,萬花谷殺人時會留下一朵三瓣紅花。
即使沒有這朵花他也在懷疑萬花谷,師父雖有些仇家,但多不致死,看來又是他連累的師父!
他在舞央宮忍氣吞聲,只是爲了讓師父老懷寬慰,現在師父死了,他在舞央宮便沒有意義了,待到羽翼豐滿,便離開舞央宮。他要報仇,要讓萬花谷付出代價!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想安頓好張嬌依。
“既然你回來了,我也不能留在這裡了。”
小珊瑚和張嬌依一直在涼亭中坐着,見他進來,張嬌依神色哀傷的說道。
“你要去哪?”
“回家。”
“你家裡還有親人嗎?”
“沒有了。”
“你跟我走吧。”
“可是……道長不讓我跟你在一起。”
“那是幾年前師父隨口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不是,道長臨終前交代過我,說……說你可能喜歡我,讓我不要接近你。”
蘇沐沉默了片刻,師父對他的關心無微不至,臨終前還惦記着他的婚姻大事,可是他老人家算的真準,因爲如果他不說這句話,他真的有此打算,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張嬌依……
他不敢違背師父的遺願,張嬌依也不敢,天一道長對她有救命之恩,儘管她心中一直沒有忘記蘇沐,但這就是命,老天不願讓他們在一起。
“我帶你去舞央宮吧,讓你孤身回家我也不放心。”
“你跟我們走吧,我會照顧你的。”
小珊瑚拉着她的手,認真的道。
張嬌依想了想,修行成仙是每個凡人的夢想,她怎麼會不想,只是礙於道長對她的嫌棄,不敢接近蘇沐,不過仔細想想這並不違背道長的意思,便答應了。
在落劍宗待了幾天,蘇沐最後整理了一下院子,關好門窗,給師父磕了頭,帶着她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沒什麼話。
蘇沐的心思全在報仇上,他迫不及待想要殺去萬花谷,只是情知去了便是送死,不消說還要在舞央宮忍耐一段時日,不學好本領大仇如何能報!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災星,不斷給身邊人帶來禍端,他不想再連累他們任何人,以後只好儘量斷絕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