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見他走了,心裡更是感嘆起來了,再也睡不着了,心裡也就想起了李大麻子的好。想自己人生一世,青城的爹爹長風待自己不過爾爾。倒是這個大麻子,即便死了,也是對自己念念不忘的。這一晚,洪氏就失了眠,睜着眼睛就到了天亮。
話說墨染回了海陵,每日裡只是風塵僕僕地出去尋找。這一日,墨染到了海陵郊外一個叫葉莊的地方,此時已近黃昏,他在此打聽了大半日,但一點沒有秋漪的消息。墨染的心又疲又累,因看見村子口有一個掛着旗子賣茶的涼亭,在茶亭門口坐了下來,問開店的老嫗想要一碗茶喝。
那老嫗就抖抖索索地過了來,上前問墨染:“客官,那您稍等一等。這煮茶的柴火還沒劈好呢!”
墨染聽了這話,不免覺得奇怪,因就問:“既然開店,如何沒有備用的柴火呢?”
老嫗聽了,就陪笑,說道:“客官,您是不知道,我這店子小。店裡除了我,就是我一個小兒了。現在他正在後院子裡劈材呢!”
墨染聽了,也就道:“那老媽媽辛苦了。”
墨染便坐下,看着前方的驛道,心裡涌起萬千的情緒。似乎,那驛道上,正慢慢走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而那個女子,就是秋漪。墨染知道自己,不過是思念太過的幻想,並不是真的。但恍惚的轉頭間,他真真其切切看到秋漪身着一件青色的衣裳,正徐步從路口轉出來。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墨染以爲自己是做夢,當下他就揉了揉眼,站起更是細細看了一看。沒錯!那個女子就是秋漪!她的身旁是栽種得高大的雲杉和松鼠,更襯托她的身姿修長纖細!
前方的白秋漪下了馬車,知道這裡臨近海陵郊區了,腳步兒也更是得快了一些。在曲折的小道旁,她擡起頭,也就看見了前方挑着旗幟的一家茶舍。行走了半日,她身上雖備了乾糧,但到底口渴。因見了茶舍,她走得更是快了。原來,白秋漪當日是跟了那夫妻一路從揚州回了海陵的。只無奈行走至海陵地界,那夫妻二人的孩子,忽然就哇哇大哭了起來。秋漪略懂醫理,摸了摸女娃兒的脈搏,就道:“大哥,大嫂,你們還是帶着孩子回去吧!這一路趕路的,女娃娃可能着了涼了!”
那婦人聽了,就道:“不要緊。她皮實着呢。到底我們要將你平安送回海陵,心裡方纔放心。”
秋漪聽了,依舊堅持。“大哥,大嫂,真的不用。現在已是海陵地界了。我沿途再僱一輛馬車,也就平安回去了!再則,我身上雖然沒有現成的銀子,但好歹手上有一些金銀首飾,也算是現錢。”
那婦人聽了,依舊想勸秋漪。只是那女娃兒哭得愈發厲害了,秋漪心裡不忍,只是連連婉拒。這夫妻二人見秋漪堅持要下馬車,心裡也擔心孩子,也就不堅持了。那婦人想了想,便又將一個包袱的乾糧都留給了秋漪,讓她在路上吃
。
秋漪見了,就道:“大哥,大嫂,這乾糧你們還是拿回去吧。我真的不用這些。”
那婦人搖頭道:“你不收,餓了怎麼辦?到底還是要收下。你不收,我們夫妻便不放你下車。”秋漪見拗不過,也就拿了包袱,將乾糧收下了。
話說,秋漪收了乾糧,也就和那夫妻二人殷切道別了後,一個人就在這小道上往前走。方纔,那馬伕走時,也是細心囑咐過她的:姑娘,只管沿着這條路,一直不停地往南走。越近城裡,這路越是寬敞。秋漪也就記住了。
現在,秋漪拎着個包袱,快步往前方的茶舍裡走。她的目光,一下就被茶舍前一個立着的一個軒昂男子給吸引住!這個男子,這個男子的形貌怎麼那麼似墨染呢?她怔忡了片刻,只是敢再走上前了。到底——到底是不是墨染呢?墨染見她不往前了,便掩飾着激動,大步向秋漪的方向走去。
墨染,是墨染,果真是墨染!她的眼睛沒看錯!秋漪心裡得到確定了,這才激動無比地大聲對墨染道:“墨染——墨染,真的是你!”
墨染大步上前,一下就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他像是見到了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口裡喃喃道:“秋漪,我的秋漪!天可憐見,讓我到底見到了你!”
他緊緊握着秋漪的手,激動問道:“秋漪,我回來時,發現不見了你,我心裡即刻就被掏空了,說失魂落魄也不爲過!我和青城瑞安幾個,將海陵城外也幾乎找個不遍——本以爲就是無望的了,但好歹又讓我見到你了——這當真是再好不過了,再好不過了!”
墨染說着,心裡半刻也不想放開秋漪了。
墨染便又問她:“到底你經了什麼事情?”秋漪就見自己所經的,不管好的歹的,都一一告訴了墨染。墨染聽了,便嘆:“我聽了,可叫我怎麼說呢?到底是你有造化,讓你既經了劫,又遇到了好人!從此以後,我可再不想和你分開了!怎樣都不和你分開了!生生世世都不和你分開的!”
秋漪就道:“半途遇到了你,當真極好。有些話,我們且還是等回府再說吧。現在,我當真是極渴。”秋漪的肚子裡,足足能灌得下三壺茶。
墨染聽了,也就道:“秋漪,現在我也極渴。如此,咱們這就過去喝茶。想這會子,咱們的茶也好了。”
二人便又相依而行。那老嫗也不想讓行走的客官乾等,到底就用半溼的柴好歹煮了一爐茶。待那老嫗拎着茶壺顫顫巍巍地過了來,秋漪見了不忍,忙上前接住。
老嫗年紀雖大,但眼睛不瞎耳朵不聾。見了這裡陡然間多了一個花容月貌地姑娘,就笑:“我這剛進茶房,怎地就多了一個人?”因就眯着眼兒笑着看着柳墨染笑。
墨染便也對那老嫗笑:“老人家,這位姑娘便是我的娘子。我此番出來,便是來尋找她來的。可嘆老天有眼,到底
然我尋着了她。”
那老嫗聽了,更是將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她在此開這間茶肆,足足也有三十餘年。雖不識字,但與人情世故上,卻是極精。這老嫗看墨染的形容風姿,猜測他並非江湖或黑道上人。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此人就該是那城裡大戶人家的公子!再看看他身邊站着的這位姑娘,雖然風塵僕僕的,但模樣看着極標緻,身段兒極嫋娜。這兒人可謂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老嫗的心情也就很好。方纔她進柴房見兒子哪裡在劈材,只是偷懶睡覺的,心裡還氣得不得了的!老嫗就道:“我看二位的面相兒極好,看着就知道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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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秋漪已經沏好了茶,就對墨染道:“請喝吧。”墨染見了,趕忙就道:“秋漪,是我粗心了。你這樣疲累,很該我來替你倒纔是。”
那老嫗見此二人舉案齊眉的互相謙讓,更是在旁笑了一笑,方又顫顫巍巍地進柴房訓兒子去了。這茶肆前,半月不見的夫婦二人,也就對桌而坐,一邊說着重逢的話。
秋漪看着周遭的風景,一邊喝着茶,與墨染感慨道:“看來,以後咱們再遇到這樣的事,總不要預先先心灰了。總是要看到以後。”
秋漪喝了幾口苦蕎茶,雖然入口微苦,但喝了一口後,便又覺得苦中帶甜,再細細一品,方又覺得清冽甘甜只如喝瓊漿甘露一般了。
秋漪看着這茶肆前後的高大松樹,看着身邊這老嫗栽種的叫不出名字的紅紅綠綠的花兒草兒,就又對墨染道:“我看,這裡當真也極好。想偏僻的村居,也自有一番樂趣。”
墨染聽了,也就四處看了一看,方接口道:“秋漪,我卻是不贊同方纔你說的。咱們經的劫已夠多得了,我的心裡,已再折騰不起了!這樣的話,你以後且再不必說起!我聽了,當真心慌慌!”
秋漪就笑:“好了,我知道了,我再不說了。我也不想自己成了烏鴉嘴兒。”墨染就道:“這茶卻是好喝。從前我在府裡,日日喝着名茶,卻是品不出其中任何的滋味!這當真是飲茶如飲水!現如今,我才知道,什麼纔是喝茶!”墨染說完,便又喝了一大口。秋漪見了,就在旁笑:“墨染,你如今是一頭老黃牛了!”
墨染不解,聽了這話,就問:“你是什麼意思?我是老黃牛,難道你是那牽着牛的牧童不成?”
秋漪聽了,心裡更是要笑。因就對墨染道:“墨染,你可不是一頭老黃牛麼?也只有老黃牛,是像你這樣喝水的!”
墨染聽了,起先還一怔,想了一想,方纔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墨染便又對秋漪道:“嗯。你說得很是,我卻是老黃牛。不過老黃牛隻是喝着茶,心裡也餓!”
秋漪聽了,便趕緊從包袱裡取出幾張餅子,將一塊餅子趕緊遞了給墨染,說道:“墨染,給你吃!這餅子真正極好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