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見她久久愣怔在那裡,童揚忍不住的扯了扯她的衣裳。“你怎麼了?”
童玉青視而不見,只是出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崔揚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心急萬一一會兒竹雲回來瞧見她這樣子,心裡一準兒要起疑的。
“姐!”
童玉青豎起手指輕抵在脣上,“噓!”
子華臨走前曾交代她,不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不要相信,原來指的就是這一場婚事。
難怪俞翀要子華安排馬車送自己離開,是因爲他早就預見到了這樣的結果?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了什麼,反手摸在後背的傷疤上,依稀記得子華曾經說過的一句玩笑話——那孩子怕是不太好……
那碗藥!
因爲她在王府中中毒,又在王府裡有了這孩子,這孩子孃胎裡帶了她身上的毒麼?難怪她心口稍痛就會牽扯到懷着孕的小腹……
所以,那孩子根本就不能留!
那一碗湯藥並非是要墮了她的孩子,而是爲了讓她活!
童玉青渾身冰冷如墜冰窟,身子不穩的往後退了幾步。童揚趕緊上來把她扶穩,卻被她死死的抓住了胳膊。雖是被她抓住,可童揚卻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在顫抖。
“你好好想想,那天他們打翻那碗藥之前還說了什麼?”
童揚愣了一下,這麼久的事情他哪裡記得住。況且當時他確實是害怕,只看見兩個人嘴上張張合合的動作,哪兒還有心思去聽他們到底講了什麼。
“你再想想,好好給我想!”
童揚被她有些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只得又把當天的事情在腦中回想了一遍。
“俞翀當時說會把你送到黎國,沒了煩心事或許你就不會心悸,你與腹中的孩子就會沒事的。到了黎國以後,他相信子華總會有辦法能保住這你們一大一小的性命……”
童揚停了一下,似在努力回想。“子華說他懂醫卻並非是神仙……”
只聽了這些,童玉青就已經覺得胸口被重石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抓着童揚的手逐漸用力,不是催促他再回想,而是想要喊停了他。
“我不說了,你別哭。”
同樣手忙腳亂的幫她把臉上的淚給擦掉,又怕自己手心不乾淨,便揪着乾淨的袖子給她胡亂擦着。童玉青見他溼透的衣袖才知道自己原來竟無聲的流了這麼些淚。
就算是再好的布料也經不住他這麼粗魯的擦拭,眨眼間童玉青的眼角就被擦紅了一片。
童揚舉足無措的看着自己的袖口,剛想要開口勸解幾句,就聽童玉青堅定的開了口。
“我要去找俞翀。”
“你知道他在哪兒麼?”童揚擰着眉心,“七王府裡戒備這麼嚴,你怎麼出得去?天下這麼大,你上哪裡去找他?”
黎國!
慶安被送到黎國,那俞翀也一定會去黎國!只要她到了黎國就一定能找到俞翀!
至於該怎麼出去……
俞翀曾經說過,七王府裡有他的人。俞翀在京城的勢力雖然沒有成子睿這麼霸道,但是他這麼一個運籌帷幄的人不可能只在七王府裡埋下一根線。她相信七王府裡,一定還有俞翀的人!只要找出俞翀的人,她就一定能出去!
宮裡。
朝中衆臣收到消息,早已在皇帝寢宮外等候多時。期間不少人都想要湊到成子睿身邊去問問情況,可才得見他那副冷沉的模樣,又都沒膽子過去了。
直到丑時,才見一衆御醫從皇帝寢宮出來。一些人等不及的想要湊上去,可見成子睿還在那站着,他們心中再急也只能做個觀望。最後走出來的,是皇帝跟前的福公公。
“福公公,如何了?”
成子睿見人都走出來,才邁步上前低聲詢問。
衆朝臣的議論在那一剎那停了下來,整個皇宮裡都只能聽見彼此間呼吸的聲音。福公公長長舒出一口氣,“皇上醒了。”
朝臣們跪拜一片,一聲聲吾皇英明吾皇萬歲,聽起來尤爲可笑。
福公公掃了衆位朝臣一眼,突然嘆了一聲,這才道出了實情。皇帝醒是已經醒了,可現在卻只能躺在牀上。至於以後會是什麼情況,還得看他的身體和御醫們的診治。
頓時,朝臣們的議論瞬間又躁了起來,一些說下毒之人太過惡毒,一些又說要催着御醫們儘快診治,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一些又暗暗使着眼色,希望能接着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把成子睿給擡到皇位上。
“王爺,這都亂成這樣了,您就不說句話?”
因爲這段時間裡成子睿就只去過許俞兩家,成子睿一黨的人就將俞文意給推了出來,讓他過來問問成子睿的意思。
成子睿冷眸一掃衆位朝臣,場面瞬間清冷。
“自然是先查出下毒之人究竟是誰!”成子睿立在衆人前,鋒銳的雙眼一一掃過各懷心事的朝臣們。“別以爲本王不知道你們私下裡已經把這事兒給扣在本王的頭上了……”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其中幾個朝臣身上,邪戾的勾起脣角。“別以爲本王不知道你們背後的小動作,這天下,有一個徐侍郎就夠了。”
衆人皆是一驚。
從宮中劇變,徐侍郎公然說成子睿大逆不道之後,在場的每一位朝臣都沒再見過他。雖然知道他還活着,但得罪了成子睿定然是討不到好的。雖還是掛着徐侍郎的官階,可現在的官場現在的朝廷,早已沒了他的位置。
成子睿又在衆人面前這麼說,擺明了是跟徐侍郎勢不兩立的樣子。
徐侍郎這般境遇實在叫人堪憂。
被成子睿目光鎖定的幾個朝臣臉色微變,四目相對下皆是對七王爺的心有餘悸。
“父皇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休息。衆位大臣也都等了整整一日了,都散了各自回府吧。”
趁着朝臣們還未退下,福公公突然開了口。“王爺且慢,皇上想要見王爺。”
衆人又收回了腳步,眼睛齊刷刷的看着福公公。
皇帝在這個時候還召見成子睿,到底是額外的看重,還是已經在交代繼位的事情了?
福公公面不改色,躬身在前引着,直到成子睿進了內殿,衆人才散去了。
成子睿剛進了內殿就停了腳步,福公公到殿門口看了看,見外頭的人確確實實是散了,這才說:“王爺現在要怎麼做?”
“能怎麼做,父皇只要一天不醒,太子跟皇后就能多活一天。今天能騙他們一次,下次未必就能有用。只有讓太子跟皇后坐實了下毒奪位的罪名,本王才能名正言順。”
福公公有些難色,“可既要坐實他們的罪名,又免不了的要在他們身上下功夫。只是天牢中守着太子的可是皇上人,只聽皇上的吩咐,王爺就算是坐上了那個位置恐怕也難對他動手。”
成子睿微眯着眼眸,“太子不行,那皇后還動不了麼?你只消安排下去,這一趟,本王親自過去。”
福公公頷首,側眼掃了下昏睡在龍榻上的皇帝。
“王爺要不要進去看看皇上?”
成子睿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望向裡頭。“不去了,本王在這站一會兒就走。”
再回七王府時,已經是傍晚了。成子睿哪兒都沒去,直接去看了童玉青。童揚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童玉青輕笑了幾聲。成子睿頓住即將要踏進房門的腳步,心中一軟。
從遇見她起,似乎自己還沒見過她這麼開心的笑過。
心神一動,他突然想要親眼見見她輕笑的模樣,加快了些速度,擡腳就進了屋子。
“王爺!”
候在一邊的阿靜嬉笑着見了禮,她話音纔剛落,童玉青臉上的笑意就落了下去。成子睿只瞧見她收起輕笑的動作,心裡竟有些失落。他冷怒的瞪着阿靜,“滾出去。”
阿靜抖了個激靈,低着頭就要出去。
“阿靜。”童玉青出聲喊住她,“來我這。”
阿靜下意識的看了成子睿一眼,咬着脣角委屈不已。童玉青看得直想冷笑,面上卻越發溫柔的喊着她。“等什麼呢,過來。”
成子睿皺着眉,臉上神情越發不悅。突然他想起了竹雲在書房說過的話,眼眸裡的冷意又意外的緩和了些,不再去管阿靜,由着童玉青去了。
之前童揚在俞府見成子睿,那是還不知道他的身份。這會兒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見他剛纔對阿靜發脾氣,頓時有些膽怯的往童玉青身邊靠了靠。
見他嚇着童揚,童玉青擡起不滿的眼色瞪了過去。成子睿不怒反笑,竟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今日怎麼樣,身體好些沒?”
童玉青眉心一跳,隨口敷衍的應了一聲。“嗯。”
成子睿脣邊笑意漸深,纔剛走到她身邊就聽見外頭有侍衛在喊。
“王爺。”
雖還掛着笑,可此時的成子睿眼中已有了不耐,“一會兒再說。”
“王爺,是駱衡侍衛從石元洲送回來的密信。”
成子睿的笑意驟然消失,再顧不上兒女情長,轉身就到門口一把奪過侍衛手中的信,大步朝着外頭走去。童玉青堪堪鬆了口氣,倒是看見旁邊的阿靜望着門口有些收不回來的眼。
心中頓時瞭然,原來這丫頭是圖這個。
若只是圖這個,那倒是簡單了。
成子睿走出些距離纔將手裡的信打開,看到後頭,他突然抿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俞翀在晉立夫手裡,那就用不着他動手了……